“难怪呢,我总觉得他眼熟,他总问我是不是模特,我原本以为,是他们那个圈子对身材过于重视,看到一个人就会这样问。”
林翊楠笑着问道:“你小时候不也有人想找你当童模,看见你的大人都想抱你,眼睛跟葡萄一样大,睫毛跟小扇子一样,眼白微微泛蓝,像是鸢尾蓝、月白色调的,淡如春月般优雅恬静。”
时静萤叹了口气。
她叹气,只因想到一个人,柳依依。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如诗经般风雅,这样名字的人,大抵期盼女子温婉柔和,说不定还有股忧郁气质,杨柳边总多离别。
谁料到,这个柳字,在时静萤的眼中,像一尾灵巧嘶嘶吐信的蛇,柳仙就是蛇,柳依依也是。
正如林翊楠所夸赞的眼中一抹蓝,大学时,柳依依在众人夸赞时静萤的话中,语气凛冽,“你的眼蓝,不会是因为地中海贫血,还是什么遗传病吧。”她话里有话,语气中的嘲讽与关心一并存在,让时静萤都摸不着头脑。
“有月经的女性或多或少都有些轻微贫血,我的身体很健康,你多虑了,作为舍友还是感谢你的关心,所以我原谅你话中的咄咄逼人。”时静萤语气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暗藏锋锐。
像是目光骤然都聚焦了过来,柳依依反而不适应,她总是呆在角落的暗处,突然轻飘飘来一句看似关心的难听话。
“柳依依,你知不知道你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说你惹陈嘉辞的粉丝干什么,我们老板的女儿就喜欢他,现在倒好,我都快被辞了。”
“我改名字了,你为什么还总喊我以前的名字!而且我当初,不也是为了让陈嘉辞的团队买走他跟时静萤的亲密照,你还倒打一耙,你那份工作养得活谁啊!你是不是男人啊!”
“好,时柳依,这名字好听在哪里?现在一提起时家,最‘火’的就是你,那些大流量主播都比不上你呢,黑红了都,你现在是臭名昭著。”
“既然这样,我们就开直播卖货嘛。正好借着这一波流量,模棱两可的再爆一些瓜,我还有几张陈嘉辞的照片。”
“你是真不怕骂啊。”男人手指着她,“我警告你,好好呆在家里养着胎,你揣着的那可是一百万,直播卖货也别想了,你那都是丢人现眼,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赚钱哪里丢人了,唾沫淹不了金山银山。”柳依依翻了个白眼。
“林翊楠,快来,快被淹死了!”时静萤喊道。
“什么要被淹死了?”林翊楠把切好的配菜都端了过来。
“大蒜要被黄油淹死了。”
林翊楠笑了好一会,“你是想说黄油加多了吧。黄油要被淹死了……”林翊楠又笑了好一阵。
时静萤一记眼刀,“你的腹肌是看笑话集笑出来的吧。”
“对,我腹肌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林翊楠把洋葱跟胡萝卜递过来,“这是您刚刚那记眼刀切碎的洋葱跟萝卜,给你放在这儿。”
“好吧,就让我的锅铲为‘纵死侠骨香’的洋葱跟萝卜默哀,愿它们芳香永存,鲜嫩可口。”
牛肉块在带着蒜香的黄油热浪中,时静萤贯彻“近朱者赤,近黄油者香”的思想,重复着,将这一面与另一面都充分浸润,再下入一旁的洋葱和胡萝卜翻炒。
在刀下淌了汁水,差点一刀下去就变得稀巴烂的番茄,是时静萤最不喜欢切的菜,在林翊楠刀下变成整整齐齐的番茄块,躺着一派安详。
“啊,亲爱的番茄,烧热你丰沛的汁水,为这道美味的烩牛肉增光添彩。”
“时小萤,你拿着的是锅铲,不是魔法棒,你吟诵咒语都没用的。”林翊楠一脸好笑的望着他。
“也是,还需要一个酒杯的红魔法药水。希望我们虔诚的信徒可以提供一下。”时静萤挑眉看向他。
“拿去。”林翊楠纤长漂亮的指托着杯身。
时静萤浇水淹没食材,慢条斯理的托着酒杯,杯中酒倾倒而下,调整小火,咕咚咕咚的文火炖煮。
一转头,林翊楠浇了一勺的耗油,又抓了两小勺的淀粉,对剩下的那块黄牛肉下手。
“你是要做什么?”时静萤陷入疑惑。
“腌一点牛肉,等一下炒。”
时静萤想了想,林翊楠大概会找个配菜炒黄牛肉,已经有红酒烩牛肉了,再来一个炒的也不错。
“好啦好啦,我要开油烟机炒了,你先出去。”林翊楠推着时静萤,他一直记得吸油烟味的危害,总不愿意时小萤来炒菜。
烧得锅体滚烫,油锅也已备好,蒜末开始了下油锅的命运,与蒜油不熟的牛肉在锅铲翻炒中变得熟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香味融为一体,蒜油成为牛肉的体香。林翊楠尤嫌不足,嫩滑的牛肉气味,需要搭配些清新的香草。
“时小萤,帮我去我们阳台上的香草园里摘些……”
时静萤抢先问道:“九层塔还是罗勒?”
林翊楠摇了摇头。
“都不是。”
“那你要什么?”
“薄荷?”
“薄荷炒牛肉?”时静萤抓着一把薄荷回来的时候,递给林翊楠,目光迟疑,“这样炒好吃嘛?”
“你忘了我之前说过的,云南吃的薄荷排骨了?我当时赞不绝口,你还扬言想吃呢。今天吃个简易版本的,尝尝鲜。”
“好吧,尝试一下新事物也是好的。”时静萤点了点头,任由林翊楠接过薄荷叶。
时静萤等了一会,林翊楠已经将薄荷牛肉端了上来。
肉色的牛肉上撒着细碎的鲜绿叶片,像夏威夷海滩上穿草裙舞跳着的人,林翊楠刚端过来,时静萤的筷子就跟了上来,夹了一片品尝,牛肉炒得香嫩,蒜末的浓香饱满,充分锁在肉里。
“尝试一下这个酱汁。”
筷子夹着的牛肉做笔,蘸起了这碟酱汁,在舌尖上用香味作画,清新的薄荷香散发着浓郁又独特的味道,却还有几分酸。
酸得时静萤皱起眉头,“林翊楠!你加了多少柠檬,你是不是借酱汁报仇,就因为我分了陈嘉辞可露丽,你这个小气鬼,柠檬精!什么薄荷牛肉,这明明是醋酸柠檬牛肉,每一口都是酸的!跟你一样!”
时静萤气得把林翊楠关在门外,“你跟你的柠檬牛肉过吧,我一个人在里面小酌,尝我的红酒烩牛肉。”
时静萤利落的关起厨房的门,还好,她家的厨房不是慕斯那样开放式的,时静萤回道锅前,掀开的锅内,扑面而来的番茄浓香,牛肉被炖得软烂了,一筷子戳下去,都能感受到其中的软烂,时静萤加入几段新鲜的迷迭香。
时静萤夹了起来,一口咬下,牛肉汁水四溅,汁水里飘着红酒隐隐的香气。
好吃。
番茄的酸才是恰到好处,外面这个可怜兮兮的“柠檬精”才是没有分寸的酸,时静萤觉得这简直是欺负她的味蕾。
手机震动了一下。
时静萤不用想就知道是林翊楠,这个时间,只有他会发消息。
时静萤勉为其难的看了一眼。
“我不想一个人吃饭,我知道你也不想。”
时静萤的确不喜欢,却在厨房一顿鼓弄后才开了门。
林翊楠陷入回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喜欢一堆人热热闹闹的。”林翊楠转头一看,时静萤端着的一盘菜,“这是什么?”
“这一盘,是我说过的后半句话,意面船载豌豆。”时静萤说得简短。
林翊楠却是记得的,时静萤说的后半句。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若是临窗而坐,看着窗外桥下小船,慢悠悠摇过去,哪怕一个人却也觉得有意思。
望着时静萤新端来的碗,像是从新鲜豌豆荚的一侧划开,两头并未完全划断,将豌豆取出。豌豆自带的杆剪下分为两或三小断,小杆撑在豌豆夹中做起了青豌豆小船,又折一根意面撑起,撒了点茉莉干花。
小船摇翠,茉莉荡香。
青豌豆船客,也比拟了那句诗,“舟中人两三粒而已”。
“这样充满春意的豌豆浓汤,春日限定的漂亮绿,看着不像这个时节的。”说完话,林翊楠看向时静萤,眼中的笑意一点不少,却也在暗自观察时小萤有没有消气。
时静萤对于他的小举动了然,反而给林翊楠递了个台阶下,舀起一勺,纤细的指尖拈着勺柄,伸了过去,几乎是哄人一样的喊道:“啊——”
林翊楠受宠若惊,来不及回答什么,满眼是时小萤眼中细碎的笑意,被慌了神,一口下去,被那柠檬味酸了个透心凉,鸡皮疙瘩都瞬间竖了起来。
灌下好几口水,才缓了过来,林翊楠被激灵得眼眶里藏着泪,从睫毛上滚落,泪眼婆娑的望着时静萤,“你消气了吗?”
“要是还没消气,我再吃一碗。”时小萤表面上和颜悦色,记仇起来却不得了,林翊楠宁可他吃些亏,让时静萤早些消气。
泪眼朦胧的林翊楠,纤长的睫毛坠着泪珠,实在让时静萤动了恻隐之心,“林翊楠,你忽然让我想到一句话。”
“什么?”
“男人,十二倍不洁的病孩子。你眼角挂着泪水的脆弱模样,真的是让人心生怜爱。”
“不对吧,这一句话是阿尔弗雷德·德·□□作品《参孙之怒》中的诗句,十九世纪法国诗人这样说道,女人,十二倍不洁的病孩子。你颠倒了主体。”
“不。主体并未颠倒,被评价的明明是客体,我才是主体。这句话形容男人才是恰如其分。”
时静萤轻轻笑了笑,伸出了双手。
她的手指修长纤细,骨节精巧秀致,林翊楠无从抵抗,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近乎被蛊惑般答应着:“是的,你说的对,诚然如此。”
她的怀抱温暖而柔软,如同拥抱着没有踪迹的云朵,如此让他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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