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望的车是辆越野,底盘很高,不知道他开着去过什么地方,车身蒙了层尘土。
“没来得及洗车。”贺北望说,“里面是干净的。”
“没事,我不介意。”
贺北望打开车门,仗着腿长,大步跨进车里,懒散靠在椅背上,点了点中控导航的屏幕,说道:“想去哪,直接搜。”
温卿山没有做详细的攻略,只问了一些来甘肃旅游的朋友,许多人知道她是学历史的,所以都给她推荐了敦煌艺术馆和甘肃省博物馆,但温卿山今天并不想去那边。
她在导航里输入了“五泉山公园”。
贺北望有些意外,“想去这儿?”
“对。”
“行,安全带系好。”
许多外地游客都把兰州作为中转站,在兰州都是玩玩知名景点,去五泉山的游客比较少,加上那边没怎么修缮,可玩性确实不高。但贺北望没说什么,他直觉温卿山是个有主见的人,既然她要去,那就有她的理由。
其实温卿山没有任何理由,她只是在朋友给出的地点当中,随便选了个有眼缘的罢了。以前独自旅行的时候,她也这样,随性选择旅行地,踩雷了也不抱怨。
贺北望开车很稳,一看就是老司机,车载音乐放着抒情蓝调,街头市井的景象从温卿山眼前一幕幕闪过,她平静地注视着这座城市。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好在有音乐调节,气氛显得没那么尴尬。
有一个路口的红绿灯时间特别长,贺北望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方,屈起手指轻叩着,他开车习惯很好,即使红绿灯期间也不会玩手机。
“渴不渴?”在红灯倒计时的时候,他问道。
“还好,待会儿下车去买水吧。”
“不用待会儿。”贺北望打了转向灯准备靠边停车,“最近能喝冰吗?”
“能。”
“行,在车上稍微等我一下。”说完,贺北望就拿着手机下了车。
温卿山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对面刚好有家甜胚子奶茶店。
在她看过的为数不多的攻略里,几乎都提到了这个西北特色奶茶,火爆的店铺还得排队,不过这家店人并不多,十分钟后,贺北望就拎了两杯奶茶回来了。
“这家挺正宗,我上学那会儿经常过来喝。”贺北望用纸巾包着奶茶杯递给温卿山,“有点冰,慢点喝。”
“谢谢,多少钱?”
“请你喝,尽尽地主之谊,改天我下江南了,你请我便是。”
“好。”温卿山也不扭捏。
冰冰爽爽的奶茶下肚,缓解了午后的燥热,甜胚子很有嚼劲,温卿山直爽地给了好评:“好喝,有点酒香和奶香混在一起的味道。”
贺北望挑眉一笑,伸手挂到D挡,车辆缓缓起步,“这店还是世袭制,我刚去点单,发现老板已经换成老店长的儿子了。”
“你很久没去喝了?”
“确实有几年没来这家店了。”
“兰州还有什么好吃的么?”
贺北望不假思索,“晚上带你逛夜市?”
“好啊,我喜欢夜市。”
“是么,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会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
“我接受度比较高,哪儿都能去。”
贺北望微微勾唇,“挺好,希望待会儿的五泉山不会让你失望,那边的话,更多都是本地人在逛着玩。”
旅行的时候,很少有让温卿山失望的地方,她是一个极其容易满足的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夜爬华山,为了看日出。”温卿山喝了口奶茶,慢悠悠地说,“四点多爬到山顶,吹了很久的冷风,最后下雨了,啥也没看到。”
“好巧,我爬泰山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
两人相视一笑。
“当时心态崩了没?”贺北望问道。
“是挺遗憾的,但我还是执着地拍了几张雨中自拍,反正下雨也有下雨的美,都是不同的体验。”
“你倒是想得挺开。”
“不然我也没什么办法,左右不了大自然,只能左右自己。那你呢?”温卿山问,“你当时怎么转变心态的?”
“我啊。”贺北望偏头看了温卿山一眼,语气吊儿郎当,“我不转变心态,我直接骂老天爷不赏脸,连个日出都不给看。”
温卿山笑出声,“好像也挺合理。”
“活着就别委屈自己,怎么爽怎么来呗。”
周内五泉山的人挺少,清幽僻静,倒是适合逛着玩。
温卿山没做攻略,全程都是跟着贺北望走,他似乎很熟悉这边的路线,只要看出温卿山爬得有点喘,就会询问她要不要换条路走。
“不换。”温卿山说,“我体力跟得上的,不要小看我。”
“没小看你。”贺北望无奈道,“我只是在想晚上还得逛夜市,还有中山桥、黄河边都能逛,你要不省点体力?”
“黄河我可以明天去看。”温卿山擦了擦汗说道,“今天时间比较短。”
贺北望沉默了一下,说:“明天我不在兰州了。”
温卿山本来想说自己逛也行,但看了眼贺北望严肃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行,那我们就不往上爬了。”
“我带你去找找泉眼,然后咱们就往回走,如何?”
“好。”
五泉山的泉眼不太好找,泉水多已干涸,好在有贺北望带路,没有费多大的劲就找了三个泉,甘露泉、摸子泉、掬月泉。
贺北望不仅车技好,摄影技术也不赖,他帮温卿山拍的照片中就没有废片,全是能够生图直出的水平,当然,贺北望的解释是:“是温小姐长得好。”
“你要不要拍?”
贺北望哑然失笑,“我拍什么?我小时候在这边留下的照片可以贴满一面墙了。”
温卿山笑笑,“看来你的摄影水平是遗传的。”
“你要是看了我小时候的照片就不会这么说了,这么形容吧,我要是进娱乐圈了,随便一张照片都能成为造谣我整容的证据。”
“哈哈哈这么离谱吗?”
“相当,合理怀疑他们就是拿我练技术的。”
走出写着掬月泉三个字的空花墙,温卿山回望了一眼,背后牌匾上刻着“明月出天山”。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她轻声念道。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身后的男声低低传来。
无言的默契流转而过。
*
从五泉山开车到中山桥也就差不多20分钟的车程,但碰上了下班的晚高峰,一直在堵车,地图上的路线图从头红到尾。
爬山的时候没觉得累,但是一坐上车,温卿山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堵车的时间里,她已经做起了美梦。
贺北望瞥见她熟睡的模样,不由得一笑,然后倾身过去,替她调低了座椅,顺便关了车载音乐。
傍晚时分,兰州的风吹散了白日的暑气,透着舒适的凉意。
贺北望降下车窗,让风拂进车里。
他左手的手肘撑在车门上,支撑着脑袋,右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之际,他听见旁边车传来一个女声。
“帅哥,抽烟吗?”
女人留着一头红色短发,五官美艳而有冲击感,她手指夹着一根烟递过来。
贺北望没接,“不抽,谢了。”
“你这悍马挺帅,落地多少钱?”女人又问。
“不是我的车,不清楚。”贺北望说。
“哟,帅哥还挺冷漠,那我要你微信,你是不是不会给?”
贺北望正要回答,副驾驶的女子动了动,他偏头看过去,“睡得不舒服?”
旁边的女人听他用这么温和的语气说话,忍不住探着身子去看他车里的人。
贺北望一下挡住她的视线,“女士,好奇心不是这样用的。”
女人吹了声口哨,“你挺没意思。”说完,摇上了车窗,没再理会贺北望。
温卿山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下意识地问了句,“哥,还有多久?”
贺北望被这一声“哥”震得不行,半晌没应。
温卿山嘟哝了一句什么,又接着睡了过去。
前方的车流开始动了,贺北望收回乱飞的神思,踩下油门,朝另一个目的地开去。
抵达后,温卿山是被贺北望叫醒的。
“因为堵车时间太长,我就没去中山桥,直接开来夜市了。”贺北望解释道,“你中午没吃多少,这会儿应该饿了吧?”
“是挺饿的。”温卿山伸了个懒腰,“我是不是睡了挺久,天都黑了。”
下车后,温卿山被晚风吹清醒了许多,她看向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夜色衬得他越发俊帅。
贺北望淡笑道,“还好,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或者忌口的?”
“我听说你们这儿的牛奶鸡蛋醪糟挺出名的,我没什么忌口,中国的八大菜系都能吃。”
“行,我带你去吃,夜市人比较多,跟紧我。”
从“南关民族风味一条街”的牌坊走进去,人流渐渐密集,每个摊位前都有不少人排队在等。温卿山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跟上贺北望的脚步。
拥挤的人潮中,温卿山时不时被挤到了后面。
手腕被人握住那刻,她抬眼望过去,却只看到男人的背影,贺北望后脑勺的发尾剃得又野又性感,让温卿山想起一句话:有些人光看后脑勺都知道是个帅哥。
男人手掌粗糙温暖,拉着她前行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你在这等我,我去排队。”贺北望说。
“要不我俩分开排?不然你一家一家去排有点耽误时间。”温卿山说。
“也行。”
两人分开行动,一个小时左右提了满满两手的小吃袋,温卿山大饱口福。
“我吃不下了。”温卿山瘫坐在椅子上,手抚在小腹上,“肚子都撑鼓起来了。”
听着她满足又委屈的语气,贺北望笑了,他伸手把温卿山剩下的孜然米饭拖到自己面前,“吃不下就别勉强了,吃开心就好。”
看着他毫不介意地吃自己剩下的米饭,温卿山脸微微红了。
这些年全身心投入在学业和事业中,好像除了父亲和哥哥,她没和哪个男人这么亲近过。
饱餐一顿后,已经快十点。
“我送你回家?”贺北望问道。
见温卿山没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你想不想去中山桥看看夜景?”
“会不会耽误你休息,你明天不是要离开兰州?”
“不会,放心。”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中山桥附近的停车场。
两人慢悠悠地走过去,夜晚的中山桥变换着不同颜色的灯光,行人也成为风景的一部分被人收集进相册里。
铁桥太长,他们没有走到尽头,而是趴在护栏上俯瞰着滔滔黄河。
周围有情侣,也有亲子,结伴而来的人多过独行者。
风扬起温卿山的长发,她感受着时间在流走,“西北,真的很壮阔。”
“土生土长的西北人表示同意。”贺北望说,“有时间的话,你可以去敦煌。”
温卿山莞尔,“会去的,我工作就在那边。”
此话一出,她没看到贺北望悄然勾起的唇角,“那你以后,有的是机会了。”
“是啊。”
贺北望靠在护栏上,晃了晃手机,“加个微信吗,以后去江南,我找你当导游。”
“没问题。”
中山桥附近偶尔有街头歌手在自由弹唱,音响的声音很大,传到了桥上。
今晚,有人在唱“爱人错过”。
——你妈没有告诉你,撞人要说对不起。
真是好奇怪的歌词。
贺北望忽然盯着温卿山的眼睛,问道:“昨晚,我应该有说对不起吧。”
温卿山挑眉,“你说的是,不好意思。”
两人同时笑弯了眼眸。
原来都认出来了。
“下次,可以一起在黄河边上看场日落。”
温卿山没有问下次是什么时候,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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