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感持續了很久。
沈烬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觸地。可當他終於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正懸浮在一片銀白流體之上。那流體有呼吸的節奏，每一次波動都發出低沉心跳聲。
天空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限延伸的血管網，猶如某個巨型生物的內側。
他意識到自己正在「夢的身體」裡。
耳邊響起機械聲：「精神層同步率：78%。情緒調整中——」
他轉頭，看見寒光閃爍的桌台，上面整齊排列著手術工具；但那些器械全是半透明的，像是由夢境自身構成。
桌台上方浮著一道人影。
那是**禾**。
不同於之前護士的模樣，這一次她穿著純白實驗服，眼神平靜得像手術前的蘇醒麻醉。「沈烬，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要做夢嗎？」
他搖頭。禾微笑。
> 「那我就幫你，解剖它。」
周圍空間輕微顫抖。地面流體凝固，形成一座手術台。
沈烬看著它——
那上面正躺著另一個「他」。
那具身體靜止不動，胸口有藍色光在閃。
禾視線溫柔：「這不是屍體。這是你的夢。」
她舉起手中的夢質手術刀。
隨著那動作，四周血管壁發出低吟。手術開始。
第一次切開時，空氣發出潮濕撕裂聲。銀白流體滲出光。禾的聲音隨即變得冷靜、精確，她正在報告每個步驟，像在對看不見的觀眾述說手術記錄：
> 「層級：潛意識外膜。情感殘響率：0.42。」
> 「發現：罪責物質高濃度堆積於記憶葉。」
沈烬幾乎被那畫面掐住喉嚨。
每一道刀痕都讓他同感疼痛，一樣部位、一樣深度。
當刀切入胸骨時，他的精神畫面湧出——夜色中，小禾倒在雨裡、他的手顫抖、那條滿手血的方向盤。
他想掙脫，但禾的聲音輕輕覆上：
> 「別害怕。夢的解剖，才會讓你明白自己是怎麼逃避的。」
她伸手進入那具“夢體”胸膛，取出一畫閃光碎片。
那碎片在她掌中變形，最終形成一枚透明立方體，內部是**無限重播的記憶影像**——那場車禍。
禾把立方體遞給他：「這是夢之核。你要處理它嗎？」
他不回答，只是凝視那立方體。
影像裡他一次又一次轉動方向盤，每一次都錯向死亡。每一次都讓妹妹重複那句話：「哥哥，不要睡。」
那聲音竟然如咒語般困住他整個意識。
他痛苦到笑出聲。
夢體在手術台上開始抽搐，血與光交錯滲出。這不是幻覺，而是記憶的物質化——夢正在被現實認定為真實。
禾後退一步，她的表情出現第一次裂痕：「你正在融入它，而不是觀察它。」
沈烬抬頭，雙眸裡是反射的銀光：「觀察也是一種罪。」
說完，他接過手術刀，轉向那具夢體。
「要解剖，就一起完成。」
他的動作準確，刀鋒入夢體心臟——那位置的光急速擴散，從銀光轉為赤紅。
地面震動。夢的血管網開始解體，空間中的重力回歸、翻轉。禾喊他的名字，他卻聽不清。
有東西從夢體胸膛中爬出——
那是一個沒有形體的影，只有光線構成的骨架。
它模糊、閃爍，卻有聲音：低沉、破碎，如系統噪音。
> 「這裡不是夢。這裡是你的**意識手術室**。」
> 「解剖完成後，主體將被反向觀測。」
禾的臉頓時蒼白，她意識到——
「夢開始反解你！」
沈烬手中的刀自行破裂，銀光湧入他體內，神經瞬間燃燒。
一切感覺——溫度、聲音、觸覺——都被重新排列。
他看見自己正被夢觀察：
體溫、脈搏、罪惡感被逐一拆分。
他成了標本。
禾大聲呼喊：「放棄這個夢，醒過來！」
但他知道，那已經不可能。
因為那個「他」——夢體——張開眼，正以他熟悉的聲音低語：
> 「我才是真正的沈烬。你只是想醒來的那個夢。」
光爆開。
在這一瞬，沈烬與夢體交換位置。
他被推向那無盡的血管天空，成為夢的外層皮膚；而另一個他，則重新坐起，微笑著看向禾。
禾愣住。那笑容裡沒有恐懼，只有機械的平靜。
對方輕輕說：
「手術完成。夢得以延續。」
螢幕卷曲、畫面失真。
最後一行數據浮現：
> 【解剖結束：主體身份置換成功。】
世界歸於靜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