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忏悔室要开启的信息,大家纷纷报名当观众,毕竟这是NPC们最喜欢的“游戏”之一,不仅全程坐着还能吃瓜。
抢到名额的NPC欣喜地结伴前往更衣室,换上黑斗篷和黑面具。当然也有一两个新人,其中一位老人兴奋地介绍道:“你没来过忏悔室啊?我跟你说,可有意思了!那里会有几个普通人坐在台上忏悔,我们是投票的观众,听她们说自己的故事,还能决定她们的生死。”
另一人接话:“和舞会的活比起来,忏悔室真的轻松多了……全程坐着吃瓜看晚八点档。”
她们进入昏暗的剧院观众席一个个入座。等一号玩家发言完毕,一位观众跟伙伴嘟囔道:“哎哟……我闹肚子。去个厕所,等会同步我后续!”
他捂着肚子弯腰穿过座位,冲进走廊旁的厕所,把斗篷整个脱下来挂门上,一沾上马桶就开始一泻千里。
等他拉完也过了十多分钟了,他重新穿上斗篷,推开隔间的门,却和一个面生的少年打上照面。
这人穿了一身黑,靠在洗手池旁的墙上,把无领卫衣的拉链拉到顶端,将口鼻都掩进领子里,双手插在运动裤的兜里,满是嫌弃地看向男生。
被撞见拉稀的全过程,男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又转移话题道:“喂,这里是男厕,你走错了吧?”男生不解地望着那人,见对方没回应,一脸古怪地走到离少年最远的洗手池挤洗手液洗手。
算了算了,这里就是会有那种不看厕所标识的怪咖。男生甩了甩手上的水,准备离开。
“你是从哪儿过来的?”少年突然主动搭话,嗓音有些低哑。
男生看向镜子里自己的穿搭,解释道:“我在忏悔室当NPC。怎么了吗?”
趁这个机会,他多打量了一会眼前的少年。这人的黑发中夹杂着几条银白色的挑染,短发的发尾不规则地翘起。他还没见过这么帅的女生,不由得多瞟了几眼。
少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忏悔室,好玩吗?”
“挺好玩的啊?”男生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疑惑道:“你哪儿来的?没见过你啊。”
“既然这么好玩,那就让我也玩玩吧?好不好?”少年将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如一只狐狸一样满腹坏水地坏笑着。
片刻后,她用水洗掉脸上沾到的血迹,换上黑斗篷和面具,不管隔间里被遗弃的尸体,兴致勃勃地哼着歌,一间一间地开门查看,直到找到目的地。
她四处观察,丝毫没有为别人着想的打算,大摇大摆地走到唯一的空位坐下,惹得那些被她挡住视线的观众啧了啧嘴。
同伴见她回来,刚想和她说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却被她打断:“他肚子不舒服,让我来替他。”
“哦……”同伴讪讪地点头。
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少年无聊地踢着前排椅背,直到她注意到台上那坐在主位上的人时,整个人坐直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许瑾之。
很少有人的两只耳朵旁边各有一撮翘起来的呆毛,她立马回想起之前在幸福小区救下的那两位,晨风好像确实和她说过有两个新人加入这件事。
看着许瑾之拘谨到有些好笑的样子,姜姰实在忍不住笑意,接着面具藏住自己的表情,只是能看出肩膀一耸一耸的。
三号发言完毕,轮到观众投票。少年没听全之前的发言,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在座位旁的电子屏幕上输入了零分。黑斗篷又开始一顿发言,偶尔和许瑾之互动一下,十分有节目效果。
最后一位发言的是四号玩家小莹。她举棋不定,支支吾吾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直到被黑斗篷用黄牌警告。天,哪来的黄牌啊?此刻她意识到了黑斗篷的险恶,那人就是故意让她成为玩家,害她不得不说出那个秘密……
被特殊装置控制着四肢使她无法反抗,否则她一定拿出背后藏着的武器结束这一切;她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比如踹开同伴来保命。
那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小莹和一位人事部的同事意外触发无人发现的污染空间,等反应过来这里是污染空间时已经被克苏鲁产物追着跑了。
她们躲掉污染物的追踪,却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污染,眼前所见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二人不知不觉中跑到了所在楼层的顶楼,踩空掉了下去。
是小莹在千钧一发之际攀住了屋檐,另一只手被同事紧紧抓着,那只手承载着另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痛得几乎要脱臼。
同伴拿出手机拨打着求救电话,哭着让小莹坚持一会。虽然在污染空间里,手机无法联系到现实世界,但唯独这个求救号码是连接现实的唯一通道。
她让小莹千万别松开手,机构已经定位了她们最后消失的地方。可在冷风的呼啸中,小莹清楚地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只会让她失去力气全军覆没。
从小在衡水模式下长大,进食和睡眠对她来说早已是生存的必须手段,她会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她挺过了最痛苦的高中、挺过了残酷的家庭暴力,如今她有了稳定的高薪工作,从家里逃了出来,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
于是在求生欲的迫使下,小莹像是想要甩掉飞到手上的虫子一样,疯了似的要把同伴甩掉。同伴也察觉到小莹的意图,在惊恐中发出刺耳的喊叫声,甚至扔掉手机只为用两只手都抓住小莹。
小莹失去了理智,她手脚并用,终于踹掉了这个累赘,用最后一点力气爬了上去。死在污染空间里的人,尸体不会出现在现实里,只要她不说,没人能发现同伴的死是因为她。
不,与其说是她害死了她,不如说是狡诈的污染源害她们两个差点全部死掉。
她精神恍惚地坐在屋檐边等待救援,是姜姰发现了她,一句话都没有问那位消失的同伴,只是做自己份内的工作,把她平安带出去。她把姜姰视为尊敬的前辈,还记得对方在机构内部App的个人简介是:“适者生存”。
哪怕是在多年后的今天想起,她也不禁感到一丝宽慰。因为就算姜姰知道她为了活命而背叛了同伴,也一定会同意她的行为吧?毕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小莹永远都不会想到,她崇拜的前辈本人此时正翘着腿,坐在台下看着她,并且还在不停地回忆小莹是哪位来着,压根没记住她是谁。
小莹疑神疑鬼地以为所有人都知道她害死了同伴,要将她开除。实际上,大家只当另一位同事在污染物的攻击下牺牲了,给小莹放了几个月的假。
从那之后,她向机构申请了一把枪,武器再也没离过身。
语毕,她内疚地紧闭双眼,不敢去看许瑾之的反应。她隐瞒了机构的存在,让大家以为她多年前也进入过和这里类似的“游戏”。
最大的秘密终究是暴露了,她不敢想象出去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在知道了这件事后,许瑾之还会和她做朋友吗?会向机构告状吗?万一这件事被发现了……
小莹神经质地用力握拳,用指甲刺着手心的肉,同时还不停抖着腿,焦虑到了极点。
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啊……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要是她没有拉住同伴,那人早就掉下去了。不要怪她……不要怪她……
许瑾之心情复杂,无法直视小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难怪她连日常出行都会随身带枪,想必是那次的经验让她吸取了教训。
她无法保证当自己也身处小莹的情境时,是否会做出不同的举动;如果那是唯一的活命方式,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舍弃同伴吧。
想到这,许瑾之看向了小莹,对方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回望过去。只见许瑾之用四根手指朝她比了个爱心,又马上把手藏到桌子底下,那快速眨着的双眼宛如在说:“没关系的。”
小莹瞪大瞳孔愣住了,鼻子一酸,一滴泪悄然滑进了面具的缝隙。得到朋友的安慰后,她弯起眼,如释重负地笑了,面具下的嘴角却僵硬地抽动了几下,比哭还难看。瞧,她就说吧,这又不是她的错。
这时,游戏开始公布二号至四号玩家的分数:二号的得分令人惊讶,仅有34分;三号得到了49分,而小莹的分数则是57。
看见这一结果,二号顿时瘫在了座位上,汗浸湿了整个后背。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数字,连忙否认道:“怎……怎么可能?!不!不对!一定是和其他人的分数搞混了!!”
其余玩家也感到困惑,明明按规则来说,分数更高代表罪恶更深,而二号在这四人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罪孽深重,怎么会拿了最低分?
许瑾之却意识到,这些观众其实都是活生生的人啊;那些在休息室里聊天的人,即使在玩家眼里是NPC的存在,却和她们并没有两样,甚至更厌恶现实中过来的玩家。
玩家们显然是把这些观众当成了严格遵守规则的NPC,所以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的罪行全盘托出,只为成为观众眼里的恶人来得到高分。
可惜有一部分观众并不想按照规则来投票,而是故意给行为最恶劣的人打了低分,以次来拉低分数让她们出局。
一号的恶行中规中矩,这种校园霸凌的剧情都听腻了;三号险些像二号那样被打低分而淘汰;至于四号的小莹,她的得分同样落在中间值。相比其他人屡次蓄意害人,她的行为更多是出于生存本能,观众尚可理解。
玩家们都知道这个地方不是儿戏,却不知道会以何方式死去。除了绝望的二号玩家,其他三位玩家们战栗地屏住呼吸,望向一直没有动静的黑斗篷。
“让我想想有没有和以前不一样的玩法……”黑斗篷来回踱步,忽然灵光一现:“不如,就让观众来决定吧!”
她平摊着手掌,指向观众席后方的大屏幕,上面出现几个选项:
A.枪决 B.火刑 C.绞刑 D.电椅
二号脸色苍白,怔怔地盯着那四个选项,恐惧到彻底失语,只能在惊骇中颤抖着身体,发出无意义的轻喃。
看着那人痛苦的模样,姜姰玩味十足地欣赏了一番,接着竟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枪决效率高但趣味少;火刑会让这里都是烟雾;绞刑太无聊。思来想去,还是电椅有点意思。
电椅以最高的票数胜出,在被戴上头盔时,二号这才发现她们坐的椅子正是电椅的一部分。他的面具被使者一把扯掉,露出了那张獐头鼠目的脸。
他痛哭流涕地求饶,却只看到其他玩家打着哆嗦,一个个低下头不敢目睹他的死亡过程。就连见识过更多的许瑾之和小莹也被吓得两眼紧闭。
一次还不足以让他死亡。第一次结束后二号失禁了,焦味和臭味弥漫在空气中。第二次结束后他彻底咽气,整个人被烧成了焦炭,众人居然隐约闻见了肉的香味。
一边控制不住地咽唾沫,一边又清楚地知道这是来自人类的肉香味,这种矛盾的惊惧感令台上的几人无法再保持理智。
黑斗篷从许瑾之颤抖的右手里拿过法槌锤了几下,聚光灯打在一号身上,示意新的一轮已经开始。一号再也不敢睁眼,因为余光会瞟见烧焦的尸体。
她结巴地发言道:“大……大学……我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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