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疼得无法睁开,许瑾之拿着冰袋敷着眼睛。不知为何,自从那滴血滴进了她眼里,她总觉得有某个开关被开启了。是那种令人发毛的感觉,对危险的来临格外警觉。
报警电话打不出去,而陌生女声的话语让她不禁陷入沉思。她并不是一个冥顽不灵的人,这些只会发生在恐怖小说里的剧情确确实实发生在了现实里。既来之则安之,她的求生欲让她振作了起来。
吃掉三颗褪黑素,她将自己裹在了被窝里,心想着:没事的,赶紧睡到天亮再亲自去警察局,接着再去医院看眼睛。希望幽灵小姐保佑她。
在药物的影响下,许瑾之昏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窗外是一片暗沉的蓝色。她看了眼手机,时间显示早上五点。
六点日出,在六点之前其实天就朦朦亮了。不过一切都好奇怪,连早晨必有的鸟叫声都没有,世界像是开了静音模式,许瑾之敏锐地感到不对劲。
她拉开窗帘看向外头,小区外面没有一位路人,其他几栋楼的灯全部关着。看上去是开启了什么结界,让她与现实隔离开来。
手机依旧打不出电话也发不出短信,她不想坐以待毙,于是便起床洗漱,并一言难尽地盯着镜子里的异瞳。
最后她拿了一块纱布片盖在了左眼上,用医用胶带粘住,看着就像刚做完麦粒肿手术。穿上舒适的卫衣和大容量的工装裤,以及最不能少的……洞洞鞋!不过她思考几秒,还是换成运动鞋了。
哪怕医院和派出所都没开门,但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她一拧开门把手就往楼下冲。只剩一边视角会让人有种无形的恐惧,因为照顾不到的视觉盲角也许隐藏着吓人的东西。
她住在四楼,按理说要经过三个窗户,每次经过楼层中的那扇窗户,外面的景色都会离地面更近。可这是她路过窗户的第三次,往楼梯下瞅,却依旧有左右两户人家。
如果是鬼打墙,那她可要跳窗咯。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开锁的声音,许瑾之朝那边看去,只见门牌号显示着“402”的房门微微敞开,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许瑾之的肾上腺素开始加速分泌,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心跳声格外明显。她后退一步,转身就想跑回自己家里,然而回头看到的却是一面墙。
原来人在害怕的时候真的会想尖叫。她不敢置信地下楼,但又看见了一模一样的景象:402的门开着,右边本该是401的家门却消失不见。
兜里”嗡“地震动了一下,她倒吸一口凉气,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有个号码显示”402“给她发了条短信。
402:1. 进来拜访之后记得随手关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屏幕光源照在了许瑾之那张表情凝重的脸上,她轻轻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再缓慢地拉开门,生怕惊醒哪位人物。切,当她没看过规则怪谈啊?这时候只有遵守规则才可以活下去。
明明蓝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可放在这个场景倒让她感到压抑。她带上门,印入眼帘的是充满生活痕迹的小客厅,以及开放式的餐桌和厨房。
闻着有股衣服放在橱柜里很久没洗过的味道,是当你打开装换季衣物的柜子时,那种扑鼻而来的霉味、木材味,和若有若无的洗衣粉味。
402:2. 如果你是女性,不要穿露出肩膀和大腿以下的衣物。
402: 3. 不要穿外面的鞋进屋。
许瑾之在玄关处脱下鞋子,只穿着袜子踏在了木板上。她拘谨地站在原地,等着新的规则,可迟迟不见短信发来,于是她咬了咬牙坐到了餐桌前。
安静的可怕,就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她捧着手机,双手搭在腿上,头垂了下来盯着面前的短信界面。
忽然,她感到一股威压从四周升起,令她头皮发麻。这是有危险的预警,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想要这么告诉她,但她除了心跳跳动速度狂飙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手机蓦地弹出一通电话,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自动接通了,让她吓得连忙放在耳边,只听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挡住那只眼睛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你最好赶紧把那块布摘掉。”
许瑾之能感应到对方真的想帮助她,于是她照做了。她忍住胶带撕扯的痛扯开纱布片,几乎是在眨眼间,目光所及之处逐渐弥漫开红色的细雾,像加了一层滤镜。
颈部出现了异物感,粗粝的物体摩擦着她肌肤。她嘴唇哆嗦着,因为这是一根缠在她脖子上的麻绳,并且还在慢慢收紧。
“怎么办啊……?”她带着哭腔问电话那头的女人。
女人讲话时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一个酗酒、易怒、赌钱,还被自己女儿杀了的中年男人。以为你是个胆小的闯入者,想要把你拖进来吸取你的灵魂壮大他的力量。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被这种失败者小瞧难道不觉得是个耻辱吗?”
电话被那人挂断,跳出一条短信,赫然是新的规则——
402:4. 在主人邀请你之前先不要入座,也不要坐在主位。
巧妙的时间点,正好是她触犯了这一条规则之后才姗姗来迟的短信。许瑾之不禁怀疑这个“402”的并非是友,而是代表着死者本人的恶意,想要让她误以为遵守规则就可以活下去,实则是在玩弄她。
“主人”?像极了传统家庭里男人的自我定位,并且要求家里的女性成员,特别是女儿,必须“着装得体”,也就是守女德的意思。如果他知道许瑾之连内衣都没穿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许瑾之一只手拽着颈部的绳子防止绳子突然收紧,另一只手猛地肘击身后的怪物。手肘命中的触感让她恶心到龇着牙“嘶”了一声。那鬼的身体的确有骨头有肉,外表却好似有一层黏液,粘着她衣袖扯出了一条条的丝。
不知从哪爆发的勇气,应该是肾上腺素,许瑾之灵活地挣脱开那条绳子,回头看了眼对方,而这一举动让她后悔不已。
她唯有一边眼睛能看见诡异的东西,这团生物并不清晰。只见这鬼直立起来头能顶到天花板下,他脸旁还有个如同连体婴般分裂出来的头,是个满脸怨念的女人。
在这二位的腹部处,小男孩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正扭曲着脸露出要大哭的样子。她听见了三道声音:女人发出的低吼,男人野兽般的喘息,和小孩无理取闹的哭声。
“噫!!!”许瑾之因这份惊吓而连连后退。她把椅子放倒当作障碍物,边后退边拿起身边顺手的东西扔过去,一一被怪物黏稠的外层缓冲了伤害,宛如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好在它行动缓慢,每次移动都要和自身的黏液做抗争,给她争取了逃跑的时间。这里是两室一厅的结构,她随机躲进一间房间并赶紧关门。
能量使用过后许瑾之整个人都瘫了下来,她两手发着抖拉来了一张椅子坐着。本以为能迎来片刻的安宁,然而她却听到了木头的“嘎吱”声……
许瑾之迅速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是这间卧室的衣柜,正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她刚松懈没多久又浑身紧绷了起来,表情肉眼可见地痛苦起来。
比人先出来的是一缕又卷又蓬的头发,接着才是一张稚嫩的脸蛋,探出半个头看向没有威胁的许瑾之。
这是个小女孩,她有着一头不算夸张的自来卷,又厚又卷的齐刘海盖在额头上,露出一双满是戒备的猫眼,正死死地盯着许瑾之。
许瑾之大吃一惊,因为这人分明就是弑父当事人;这头如墨一样的卷发,这眼尾上挑的眼睛,简直是等比例缩小的版本。
“你是……人类吗?”许瑾之为难地抿起嘴,试图装傻道:“我明明要去看医生的,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外面还有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说到这,她哽咽了一下,低头捂住脸继续道:“我真的好害怕……怎么办啊……”
女孩略带疑惑地说:“你不一样。你是不是也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啊?”许瑾之感到错愕,都说替身使者能相互吸引,难道她真的因为那滴血而获得了能看见脏东西的能力?俗称阴阳眼。
许瑾之说:“如果你指的是我眼睛的事,那我没有头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色。至于特殊的能力,我倒是希望我能有超能力啦……但是除了有点痛,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你说了‘也’?你懂这些妖魔鬼怪的东西吗?”她装傻充愣道。
女孩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说:“它们不敢进来。”
许瑾之连忙问:“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总不能在这待一辈子吧。
“不知道。”女孩淡淡地回她。
“……”头疼。这一切都是对方开始的:她杀了人,才导致死者化为怨灵把她们拖进来的吧。如果连始作俑者都没办法解决,那她这个半吊子只能等死了。
许瑾之环绕四周打量着这间房,风格看起来和这个家格格不入;一张不大不小的小床、一张充满涂鸦和贴纸的陈旧书桌,以及墙上贴的奖状和画作。如果这里住着四口人,那按照大人对弟弟的偏爱,女儿不可能有一间独立的卧室。
更别提墙上那张幼儿园水平的一家三口的画,如果她没猜错,整个空间都回溯到了过去。就像自来卷女孩变成了一个小朋友,这里是她幼年时期的卧室。
那张小凳子上还有个印着芭比图案的粉色书包,许瑾之指着书包惊喜道:“诶!我妈以前也给我买过这个!我还有配套的芭比文具。”
女孩:“……”她只是抱着膝盖坐在衣柜前,一句话都不想说。看这成熟的样子,应该是有着长大后的记忆,只是身体变小了。
许瑾之尴尬地放下手指,捏着衣角的同时在想能聊什么话题,但外头突然传来声响,她感到那头怪物在逼近。方才因为忌惮女孩所以没有靠近,如今不知怎的,发了疯地撞击房门并发出三重噪音。
它的三颗头都在自顾自说着什么,男人在呢喃着:“好饿……好饿……”
女人口齿清晰地低语着:“让我吃了她吧。”
小男孩在哇哇大哭着:“妈妈我饿!!”
许瑾之神情一变,问:“它们进的来吗?”
女孩无所谓地耸肩,说道:“也许吧。他杀人之后可以吸取活人的力量,所以想杀了你。”
看来男人死后转化成怨灵,把他的妻子和儿子都杀了。如果男人把她也杀了,她可忍受不了被融进那副恶心的身体。
许瑾之焦虑地咽了口唾沫,她随手从书桌上拿了个台灯攥在手里,坚定地说:“我好像可以伤害它们,实在是死到临头了的话我就跳窗。你躲进衣柜里别出来。”
这个人居然想保护她……女孩终于正眼看了许瑾之几下,并且走了出来,与许瑾之一起面向门口迎接敌人。其实许瑾之不知道的是,不管这怪物吸收了多少人的力量,它都无法伤害女孩分毫。
反观许瑾之,等怪物冲进来后她会马上被撕碎,这时候不关心自己的安危还想挡住她目前,女孩只觉得许瑾之愚蠢。
“我跳过,出不去。”女孩说。
“你找个武器,站我后面。”许瑾之一紧张就会吞咽,此时她的喉咙每隔几秒就要滚动一下。
房门很快就被撞开,许瑾之的视线又开始变红,仿佛是在提醒她大Boss的来临。她面对这种降低理智值的生物,积攒的勇气瞬间消失,闭着眼一股脑把手里的东西砸到对方身上。
在许瑾之心里,板凳可是和撬棍一样有着至高地位的。她双手拿起椅子,紧紧闭着眼朝前方使劲挥打,同时止不住地呐喊。
“啊啊啊!”挥了一会都没击中什么,她睁眼眯着看,只见怪物一把夺过椅子砸到墙边,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重男轻女的家庭,暴躁的爸和懦弱的妈,再加上未来注定会成为吸姐精的弟弟,真是中式女性的地狱级开局。至少她在小时候是幸福的,那幅画里的她牵着家人的手,脸上画着大大的笑容。
墙上还贴着一篇作文,标题是“妈妈是超人”。桌子上有涂鸦,看得出她有着许多奇思妙想,比如有翅膀的独角兽骑着一个爆炸头火柴人。
她考上了很远的大学,早早就做好了出逃的打算。明明这里是她的家,她却要从这里逃走,或许等她真正离开了这里,她的人生才刚刚启航。
可是一切在她用冰锥捅向自己的时候都结束了。她本来可以直接刺进父亲的脖子,这样不是更解气吗?但她没有,也许在她心底深处,她还留有一丝的感情。
变成小孩身体,看着这满屋的回忆,她在想着什么呢?她就像割肉削骨还母的哪吒,用极端的方式结束所有的恩情,以此来冲破牢笼获得自由。
许瑾之踉跄着往后撤,把女孩拉到她身后。她以为自己快死了,不过就算要死她也会捂着女孩的双眼直到最后。哪怕女孩可以通过伤害自己来转移伤害,可许瑾之不觉得目前的她能对抗这个庞然大物。一旦许瑾之被杀,怪物就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到时候女孩的一定九死一生。
她们被逼到了尽头,许瑾之无力地坐在了地上,鼻子发酸。她紧紧抱住女孩,将对方摁在自己怀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其实许瑾之也想妈妈了,若是真有死后的世界,她说不定能和妈妈重聚。到时候她会笑着对妈妈说:“妈妈,人生真的是旷野!”
女孩想要挣扎却被抱得更紧,她闻到了许瑾之洗发水的味道。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她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心慌。
她们两个蜷缩在一起,随着女人张开的血盆大口,生命宛如进入了倒计时。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清脆的脚步声传来。
“咚……咚……”来者漫不经心地走来,左手插兜,单手举起枪射击。一共两声枪响,命中女人和男人的脑袋。
随着小男孩戛然而止的哭声,这头怪物向一旁倒去,砸在地板上时感觉整个房间都震了震。
许瑾之不敢相信地抬头望向门口,那人戴着黑色八角帽,压在帽子底下的挑染短发朝两边翘着。她身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外套和西装裤,一边领子立了起来。
她穿着一双中筒靴,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存在感极强的动静。在对向许瑾之的目光时,她微抬帽檐扬起下巴俯视着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位,张嘴道:“清理完毕,发现两位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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