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瑾之站在全身镜前转了转，礼服的黑裙摆随着动作绽放。她不适地调整了一下胸口的低领，露在空气中的肩颈让她打了个寒颤。
换好西装的小莹从试衣间出来，打量了一番许瑾之，连连点头道：“嗯……美丽。非常美丽。”
“好怪。”许瑾之不满地看着镜子里散发的自己，面对小莹疑惑的目光，她解释道：“很久没有穿这么暴露的衣服，有种很强烈的物化感。”
闻言，小莹轻笑道：“可是你穿这个真的很好看。我个子矮，长得也就那样，要是穿成那样肯定是灾难。”
“谢谢……可是啊，你是位出色的职场人，你的能力和性格才是最重要的，干嘛要这么贬低自己？”许瑾之挑了件合身的西装，在试衣间里边换装边碎碎念：“这样不是更奇怪了吗？
“明明已经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得很好了，为什么还要担心自己不符合主流审美？我也不在乎自己好不好看，只是很讨厌在这种场合，男的总是穿得严严实实，而女人却要穿着性感的服装，化不舒服的妆。
“每次看到这种场景，就觉得男人真的掌权太久了，让女人们变成漂亮的物体一样穿上磨脚的高跟鞋、被它们搂着腰跳华尔兹，像八音盒上旋转的芭蕾小人。”
许瑾之拉开帘子，随手拨了拨侧分的刘海，刘海略长的地方挡在了左眼前。她的长发垂在胸下的肋骨处，两耳后各有一撮翘起来的头发，在散发后更为明显。
她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比起小莹那老老实实系好领带的样子，她这模样倒是让小莹晃神了片刻，只因她幻视了晨风日常通勤的形象。
“小许……变成大人模样了呀。”小莹欣慰道：“虽然我没想过这么多，但是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我想了想，还是穿西装吧，平常穿习惯了，而且方便行动。”
穿修身的裙子，腰间就藏不了武器了呢。更何况，她们这是去战斗啊；那些执笔的人总喜欢创造穿高开衩裙的性感女杀手，它们想看的只是她在踢腿时露出的内裤，而不是她誓死完成任务时的坚韧内心；那是比红杉树还要高的精神。
“好了，出发吧。”许瑾之和小莹确认了眼神，一同前往通向的宴会厅正门。两位侍者守在门前，为她们推开了双扇门。
映入眼中的是最前方的大舞台，以及意外昏暗的宴会环境，大概是场地太大，这些水晶吊灯无法充分提供照明。
宴会内已经坐满了一半的人，里面大部分的人没有戴面具，能从仓促的装扮中看出是普通人，但她们只当是特别活动，正喜悦地享受着佳肴美酒。
当然也有没换深色礼服、穿着常服的普通人，不知为何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一个个被精致布置的圆形餐桌上摆放着雕花金边餐具，所有人座位前都各有一只白色蜡烛，照亮了人们含笑的脸庞。
另一小部分的戴着银色面具的宾客分散在宴会四处，和普通人谈笑风生，大家估计只当这些气质非凡的面具人是NPC。
除了穿黑白西装的男性特等宾客，这些女性则无视了穿深色服装的规则，纷纷身着绮丽的晚礼服，宛如变装舞会似的大胆。
为了方便饮食，特等宾客戴的都是半脸面具，露出了假人般完美无瑕的下半张脸，也吸引了更多年轻人的注意力。她们二人注意到，遵守着装要求的几乎全部都是年轻人，不遵守的很多都是年纪更大的人。
令人困惑的是，有些人玩嗨了后发出的声响明显属于“大声喧哗”的范畴；有扯着嗓子聊天抽烟的中年大叔，也有举着手机和朋友嘻嘻哈哈地录视频的年轻人们。
她们随便找了个角落的空桌坐下。许瑾之点开照片反复查看上面的规则，她一字一句地确认，似乎确实没写不遵守规则就会当场死掉的这种话，都是很含糊的话术。
外来者，无礼者，会被处刑，活到凌晨十二点……也就是说，惩罚依旧存在，只是会延迟到最后一起结算。那些人的死已经是注定的了。
小莹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保证她们自己存活。她刚要出声便被来人打断，只见一抹祖母绿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眼前，银色面具在蜡烛下闪着暖色的光。
来了！许瑾之谨记着不能无礼的规则，她咽了咽唾沫，猛地起身给绿裙女人鞠了个躬。身旁的小莹看她这阵仗，跟着站了起来鞠躬，鞠完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丢脸。
小莹：“……”莫名想起了上学时起立给老师问好的场景，她恨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隔壁桌一位锡纸烫发型的男生见她们这番举动，忍俊不禁地把摄像头对准她们录了个视频，还不忘嘲笑道：“小学生起立，哈哈哈！”
另一位穿着灰外套的体育生男摩挲着下巴，戏谑道：“NPC小姐姐就只去女的那桌，不公平啊！搞男女对立呢？”
绿裙女人觉着有趣，顺手拿了杯使者托盘里的酒饮坐到了她们面前，勾起了一边的红唇嗤笑道：“真是没有一点绅士风范，看见它们的脸就令人作呕。”
她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使者打了个响指，使唤道：“喂，这种人都能放进来？记住这几张脸，它们不配听到零点的钟声。”
她抿了一口香槟，在杯沿上留下了个唇印，丝毫不在意自己对下人同样无礼的行为。就是这样自负傲慢的人再次换了个嗓音，对使者说：“再给可爱的小姐们添上两杯酒～”
她拨弄着浓密的浅棕色卷发，又金又绿的耳饰、项链、手链，和戒指“不经意”地闪到了她们的眼，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许瑾之把手机放在腿上，用手肘戳了戳小莹，示意对方看屏幕，上面写着：“该开吃了。”
本次最有挑战性的便是那条必须填饱肚子，不能留下一点空间的规则。许瑾之又打了一行字：“物理上填满？如何做到？”
小莹接过酒杯礼貌地笑了下，握拳挡住嘴低语道：“成年女性的胃容量在一点五升左右，也可以扩大到两升或三升，但只要能感到饱腹感就会很难继续下去。再说了，只有我们遵守规则，不可能真的有人吃到那种程度。除了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我们甚至也不一定能完成。”
“我们可以随便点单，那就点几升的水，在零点快到之前灌下，短时间之内不会被吸收。”许瑾之说完后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并且刻意让绿裙女人听到：“在宴会结束之前先点一些主食吧。吃饱最重要。”
绿裙女人哼笑着，说：“一定要尝尝惠灵顿牛排，这里的主厨手艺可比外面的好多了呢！”
“谢谢姐，但我们是素食主义者。”小莹回复道。她们两个会心一笑，当她们没看过恐怖小说啊，再美味的佳肴最后都会变成手指和蛆虫。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她们举手向侍者点单。据对方所说，它们不提供菜单，点任何食物都可以出现在她们的餐桌上。
既然如此，许瑾之摸着脑袋说道：“请给我一碗海鲜鱼板面。不要海鲜，直接煮那种口味的泡面就好。加一点青菜，还有两颗蛋。嗯……三颗吧。溏心的。谢谢。”
小莹纠结许久，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有点想吃老坛酸菜牛肉面，也不要牛肉，煮泡面版就行了。加青菜和一颗蛋。我好饿，就算酸菜是你们用脚踩出来的，我也会吃干净的。”但愿没有脚指甲。
许瑾之：“……？”她是怎么做到的，能每次都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种话啊？
空气凝固了几秒，就连绿裙女人晃着红酒杯的动作都顿了一下。烛光只照亮了她的上身、下巴，和银色面具的半边，她的双眼在黑暗中不可被窥见。
绿裙女人歪了歪头，充满善意地提醒道：“是在担心吃到同类的肉么？这可不是恐怖小说呢。况且，那样是会有朊病毒的。”
没想到会从“NPC”嘴里听到这种接地气的吐槽，面对着这番言论，二人纷纷坐立不安地低下了头。好在绿裙女人并没有怀疑她们，让她们避免当成外来者。
不过许瑾之倒是觉得古怪，如果这些贵宾本身就存在于污染空间里，那么她们便是污染源；然而在许瑾之的印象里，污染源是没有理智的怪物，这样的生物也能说出这般不符合人设的话吗？
思索间，许瑾之将视线重新投向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双眼，只是意想不到的是，女人像是察觉到了一般，身体微微前倾，使微弱的光源照亮了面具底下那双颇有异域风情的幽绿色眼眸。
她望向深渊，深渊也望向她。那深邃高雅的目光犹如绿宝石，一眨不眨地锁定了许瑾之，仿佛能看穿她灵魂深处的秘密。
脑海中的小灯泡蓦地亮起，许瑾之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不大胆地想，也许这些“NPC”就是人类，只不过拥有了和人一样但又不一样的身份，这才能让她们以这种非人非鬼的形态在宴会里活动。
她们既可以使用规则来惩罚普通人，也必须遵守自己身份的职责，扮演好所谓的“贵宾”。要不然女人也不会对她说：“这里的主厨手艺可比外面的好多了”……她如果没有吃过现实世界的食物，又怎会知道两者的区别呢？
许瑾之慌忙地垂下头，不自觉地撕起唇上的死皮。她疯狂地复盘着，明明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生死，为什么对她们那拙劣的演技视而不见？是因为女人已经看出她们二人不简单吗？她进一步猜想，或许她们作为异能者的身份早已暴露。
真是细思极恐，粗思更恐。许瑾之故作镇定地喝了口水，却诧异地发现手居然在抖，好在厨房几分钟就出餐了。看见使者端着餐盘接近，她立刻松懈了神经，终于能做些别的事分散注意力了。
溏心蛋带着壳被完整地放进沸水里煮，再被剥开，切成一半摆放在面上。看着碗里精致的六个小太阳，许瑾之没忍住给这滑稽的一幕拍了张照。
周围的人见她们放着牛排红酒不吃，非要来这里吃泡面，各个都在心里腹诽这两个怪人，不过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可惜欢乐的氛围转瞬即逝，在人们发现她们无法离场后，有几个年龄较大的男人先坐不住了，嚷嚷着要离开。大家要么本身就住在这栋楼的酒店里，要么是来这里吃饭的，吃完自然得回家。
“在钟声响起之前，任何宾客不得私自离场。”使者挡在大门前，逐字逐句地说道：“任何人离场都会让宴会提前结束。”
许瑾之听后瞪圆了双眼，与惊恐的小莹四目相对。她们没料到宴会可以被人为终止，若是那几个大叔就这样走出了宴会厅，包括她们两个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因违反规则而受罚！
有了人带头，其余人接连收拾随身物打算离开。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绿裙女人起身用餐具敲响酒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她在众目睽睽下缓缓启齿：“真遗憾，各位做出了这一生里最错误的决定；提前离场是十分无礼的行为。那么，在最后的时光里好好享受呼吸的感觉吧。
“没有客人，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我们也要退场了。”她话音刚落，其它贵宾也收起了笑脸，通过宴会的侧门结伴离场，有位贵宾女士嘴里还在抱怨着“真无趣”。
“不过，我要带走两位小朋友，不知二位是否愿意赏脸呢？”绿裙女人侧身看向她们，嘴角高高地扬起，势在必得的模样笃定她们不会拒绝。
「无论任何原因均不可离场，除非收到特殊指令。」
明明是将免死金牌发给她们二人，可女人的绿眸子却直直盯着许瑾之。女人勾了勾手，她们两个便愣愣地跟了上去。期间路过了一些抱怨NPC诅咒她们的普通人，当然也有夸NPC演技好的。
墙上的巨大时钟飞快运转着，将指针对准了数字十二，代表死亡的钟声响彻在大厅里，预示着宴会和生命的结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