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他。
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从大三那年草草分手算起，如今已经快七年。前面几年，苏怡还会不习惯地经常想起他，到后来却是把他忘得一干二净。只不过昨晚不知怎的，苏怡突然梦到了他，梦里的她惊鸿一瞥，少女时代的心悸又开始了。
苏怡从他之后再没交过男朋友，他是她的初恋，可能真是年少时遇到惊艳的人容易一眼成魔，反正从此以后苏怡觉得相处的每个男生都不及他。
他已经成了一块尺子，帮她衡量着每个向她表白的男生。可苏怡知道，在她心里不会有人比他更优秀了。
他现在在哪呢？分隔七年，她只知道他上完大学就出去找工作，然后杳无音讯。苏怡不是善交际的人，与他分手后，朋友圈像是划好三八线一样，他的朋友再没联系过她，她的朋友也对那个名字闭口不谈。
又是为什么在平淡的日子里，突然想起他了呢？
只是一个梦而已，就搞得苏怡心烦意乱。
估计人家早结婚了。苏怡小声嚷嚷。
电台的工作说忙也忙，苏怡是电台的记者，出差采访是她这两年最常做的事。电台最近在筹备恋爱季活动，每年都有，苏怡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被派出街头采访情侣爱情故事，前年的时候是问卷调查，反正形式都是这些，没什么新花样。
可是今年领导说，为了突出我们电台的优越性，今年恋爱季活动要搞大些，开会结果是活动从2月14日持续到3月14日，从80、90、00后找情侣和夫妻跟踪报道，每周五周六晚电台播出三人恋爱新况。苏怡很苦逼，这意味着她很有可能这个月都要粘在人情侣中间。
她虽然不想谈恋爱，可也不想吃狗粮。
人物确定了，00后情侣找的某领导正在上大学的儿子跟她未来儿媳，90后情侣是异地打拼准备结婚的恋人，80后情侣就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夫妻。看看，多好的寓意，从校园到白纱再到走过七年之痒，恋爱一直伴随。
三对情侣陆续来电台交接工作，苏怡手里还在交接另外的稿子，没空参加会议，只在下午的时候才收到要跟踪对象的信息，这一看就傻眼了，照片上笑得跟个二百五似的不就是她高中同学吗？
不就是，程卿泽的狐朋狗友吗。
苏怡有点犯难，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傻帽讨厌她，她跟程卿泽交往时如是，他们分手后更如是。苏怡想不通原因，只能理解为蜜汁兄弟情，苏怡不是热脸贴冷屁的人，收到人家不待见她的讯号后，便不去招惹他，俩人就跟情敌似的相互看不起对方。可如今她要去跟踪采访胡皓，苏怡真的觉得这是孽缘。
因为苏怡跟他，相互讨厌了近十年，却阴差阳错是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研究生校友。呵，世界真小。
出访那天苏怡展现出超高的职业素养，因为电台要把这次活动做大，网站微博都会同步更新，所以采访内容和时长都很丰富，同时要拍摄俩人一些视频用来炒作舆论。苏怡忽略掉胡皓那副怎么是你的惊讶表情，公式化介绍了自己并开始采访，一套下来行云流水。从气势上，她就赢了！
因为是第一稿，采访的内容大多是回忆杀，胡皓在采访中总会变着花样儿提到“同学”、“初恋”、“分手”、“复合”，苏怡兵来将挡，眼都不眨一下，快结束的时候，胡皓问她：“苏记者，你相信初恋能走到婚姻吗？”
苏怡眼神示意小张可以关掉摄影机，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回答他：“不相信，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我的风格，不过，我祝福你。”
说完苏怡转身离开。
“你可真是没有心。”胡皓的声音比刚刚冷了许多。
车里，小张小声问苏怡：“师姐，你们认识吗？”
苏怡嗯一声：“老同学了，他也是我们学校出来的。”
小张是她直系学弟，今年大四，在电台实习。
小张点头表示理解：“可是那个胡总看起来不太友好的样子。”
苏怡整理资料，眼睛都不抬：“他就那样，跟我欠他五百万似的。”
接下来苏怡采访女方齐红，人如其名，齐红美得张扬，性格也很直白。苏怡照旧先自我介绍，齐红打断她：“你叫苏怡？”
苏怡点头。
齐红上下打量她。
“a大的？”
苏怡点头。
齐红漫不经心道：“巧了，我俩是校友，我未婚夫胡皓你认识吧，也是一个学校的。”
苏怡答：“我知道，我刚刚已经采访过他了。那我们就开...”
“你还真跟传说中的一样，明明都那么熟了，怎么一副不认识的模样？”齐红打断她。
“齐小姐，我们可以开始采访了吗？”苏怡微笑。
齐红皱眉，囔囔一句不知道阿泽喜欢你什么。声音很小，但是苏怡还是听到了。
采访虽然拖拖拉拉，但还顺利，齐红很直白，问什么答什么，除了废话有点多。苏怡挺喜欢这种采访对象的，省事儿。
整理好稿子以后，苏怡也没什么好忙的，就是胡皓的阴阳怪气搞得她很烦，她和程卿泽是和平分手，他一个外人在这儿酸什么酸。
打开了记忆的匣子，苏怡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回想起他，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要是采访高中时候的苏怡，她一定会说他是她的光。高中的苏怡从来没有赢过他，不管是成绩，还是其他，就像是施了魔咒一般，三年间，程卿泽永远第一，而她永远第二。程卿泽理科好，苏怡并不偏科，跟着他选了理科，苏怡从小当第一当惯了，她不允许有人压着她，她有她的骄傲，所以她要超过他。
分科后程卿泽没了政治历史的干扰，分数越发恐怖，从之前只领先苏怡十分以内，到后来领先二三十，那段时间苏怡压力很大，得失心太重，学习效率就会下降。她跟老师申请跟程卿泽做同桌，方便请教问题，老师答应了。
于是他们的缘分就从那时开始。
程卿泽对于同桌是谁没所谓，他看着挺冷，可是朋友还蛮多。苏怡不理解，明明自己看起来和悦多了，却没有他那样的社交圈。
胡皓就是典型的学霸谁都看不起，唯独程卿泽。从他俩第一次打交道开始，胡皓就已经露出自己的鄙夷之情。
胡皓说：“这不是苏大学霸嘛，平时只坐第一排，怎么放下矜持来跟我们阿泽当同桌了？”
阴阳怪气。
苏怡笑笑：“方便交流学习。”
胡皓更加嗤之以鼻，对着程卿泽说：“阿泽，晚上老地方。”
程卿泽点点头。
苏怡渐渐发现程卿泽不是学霸而是学神，比如对于理科类的题，苏怡都会拿出演草纸写写画画，可是程卿泽不一样，试卷一发他看一眼就写出答案，拿起笔跟指点江山似的在正确选项上画圈圈，大题也只是光写步骤不给答案。
程卿泽做题很快，他更喜欢看书。
一次苏怡问他：“你这么喜欢看书怎么不报文科？”
程卿泽头也不抬：“没兴趣。”
后来苏怡好奇心作祟，趁着程卿泽不在偷偷看一下他在看什么书，《时间简史》全英版....
那一刻她仿佛脱掉学霸的圣衣，落日凡尘。
程卿泽慢悠悠从教室后边儿走来：“同桌想看啊？借你啊！”
苏怡挥挥手，表示不想。
再后来他们熟了一些，比如苏怡知道有时课间程卿泽出去后回来带有烟味，苏怡想原来学霸也会抽烟，烟味不好闻，程卿泽看到苏怡捂鼻子的动作，会稍稍皱眉同她解释：男厕所烟味太重了，每次去都有人围在那里在那儿狂吸，跟站了一排烟囱似的；程卿泽看书速度很快，没几天就换一本，刚开始苏怡还会刻意去百度程卿泽的书，后来就没了，因为他看的书就真是课外书，跟学习一点儿不沾边。苏怡话不多，程卿泽也不会主动跟苏怡搭话，所以一般是苏怡问程卿泽答，程卿泽态度很好，当苏怡还是搞不明白时，就换一种思路跟她讲。也有程卿泽被问烦的时候，他会有些不耐烦地让她自己想。在这过程中苏怡已经基本掌握了他习性。
她总爱观察，熟的人是，不熟的人也是。
那次月考，苏怡发挥不错，理综提高了很多，可总分还是比程卿泽低。苏怡对比了成绩单，果断决定下一阶段攻克英语。补习班的老师告诉她听力很重要，建议她每天上下学都精听一段听力材料。即便这样期中考试依然不理想。苏怡跑去向程卿泽取经，程卿泽反问她：听力这种事情也来问我？
苏怡：“我就问问你学习方法。”
程卿泽漫不经心：“方法就是劳逸结合，你太紧张了，学习不是生活的全部。”
苏怡不理他，转头做起了补习班的作业。
程卿泽抬起头，用腿碰她桌子：“你真的太紧张了，会适得其反的，周五晚我们出去玩，你一起吗？都是班上的。”
苏怡顿笔：“算了吧，有胡皓，他挺讨厌我的。”
程卿泽拿起瓶子喝水：“你别多想，他讨厌所有成绩比他好的人。”
苏怡转头：“可我看他挺喜欢跟你玩儿的。”
程卿泽俯身靠近她，笑道：“因为我可爱。”
苏怡没理他。
程卿泽继续问：“所以要去吗同桌，就骑自行车，然后吃个饭就散了，不会太晚。”
苏怡拿出草稿纸：“不去，周五我有补习。”
程卿泽啧下嘴，转身走去教室后边儿。
程卿泽真的跟她认识的所有学霸都不一样，苏怡心想，在她的补习班里，除了本校的同学，还有其他学校的年级前几名，而苏怡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想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投入多少精力得到多少回报。可是程卿泽不一样，他在上课听讲，也会偷看小说，下课更不用说学习了。即便这样，他的成绩依然比她高。
这就是靠天吃饭吧，苏怡想。
天赋这个东西，苏怡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考第二。苏怡身旁都是既有天赋又很努力的人，他们都在同一起跑线上，都在相互追逐对方，程卿泽呢，仿佛出生就在彼岸，学习只不过是他众多擅长之一。
那天晚自习突然暴雨，苏怡在教室里写作业，程卿泽溜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阵闪电之后，教室暗了，在全校的惊呼声中，苏怡借着月光写完接下来的步骤。巡逻的老师大喊不要惊慌，都坐在自己位置上安静自习，有男生大喊：“都停电了自什么习！回家！”
接着又是一阵欢呼，老师苍白的“安静”二字，在雨声和欢呼声里显得缥缈。
“哟，这么爱学习？”
是程卿泽的声音。
苏怡抬头问他：“你去哪了？”
程卿泽一边收拾书包一边回答：“打游戏去了。我先走了，等会儿要是来电了有老师来问，就说我家里有事儿。”
临走前心情特好地跟苏怡挥挥手：“再见，同桌。”
苏怡没来得及叫住他，就看见他跟一群人消失在夜色中。
再次来电是五分钟后，年级主任在广播里解释停电是因为电路坏了，现在已经抢修好了，请大家继续自习。
全班哀叹一声，苏怡往后排望去，果然后排的男生差不多走光了。
苏怡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下自习，希望巡逻老师没有这么快来。
巡逻老师从平行班抓起，疯狂记录逃课的名单，还在走廊上抓到一个正在违纪的男生，劈头盖脸一阵骂，本来停电一事儿让学生们再学习的动力就不大，一群人都在教师门口笑看老师骂人。
苏怡在记单词，再次过完一遍的时候，下课铃声响了，苏怡抬头，看见刚走到门口的巡逻老师又折了回去，心里叹声气，程卿泽真的很幸运，不管上课开小差还是逃早晚自习，都没被逮住过。
可是苏怡没有带伞，她也没有手机。她摸着兜里的五块钱，即便是冒雨跑到学校门口打车也是不够的。苏怡不知道怎么办，学校晚自习十点下课，有一辆公交是学校申请的专程来接学生，到了十点半就开，她今天是赶不上了。
苏怡进退不是，犹豫之际，教室里的人陆续走空。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来接她。
走出教室，雨水侵染泥土的香味扑面而来，苏怡才觉得冷，风很大，雨声里带有点雷声，她有点怕。
她向来独来独往，好友不多，被大雨困住，没人在意。
等雨小一点再走吧，苏怡想。她取出耳机，开始听听力。
被雨困住的人有很多，抱怨声被耳机隔绝，苏怡提高音量，再提高音量。
有人拍她肩膀，苏怡转身，是程卿泽。
苏怡取下一只耳机，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学校？”
“刚去打了两把游戏，就在学校打的，输了，没意思。”程卿泽答，“你呢，没带伞？”
苏怡摇头，又问：“什么游戏啊？”
“王者荣耀，玩吗？你肯定不玩。”没等苏怡回答，程卿泽就给出答案。
于是苏怡第一次听说了大学里几乎每个人都在玩的游戏。
“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走吧，再晚家里人会担心了。”
“可是我们没伞。”苏怡干巴巴地说。
程卿泽把书包扔给苏怡：“抱好了，里边儿那本书我还没看完呢。”
苏怡掂量了一下，很轻，估计书包里就一本书。
程卿泽脱外套的时候，苏怡问他：“你回去不学习吗？”
程卿泽置若罔闻：“都放学了还学什么？”
...
程卿泽把外套套苏怡头上，苏怡想拒绝，程卿泽一把抓住苏怡：“赶紧的，走了。”
说着就往雨里冲。
苏怡以为会被淋得很惨，结果没有，程卿泽的外套把雨挡得死死的，苏怡嗅着有一股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他俩一鼓作气跑到校门口的车站才停下，程卿泽抖着外套，俯身看她，苏怡一只手整理头发。
“没淋湿吧？没淋着就好。”
苏怡这才抬头看他，他衣服都湿了，黑色的短t包裹着他的身体，他的头发有一点点长，如今淋了雨更加没形状地散在脑袋上，有点帅，苏怡觉得。
“谢谢。”
“不用。”程卿泽擦擦手，拿过书包，“不错啊，一点都没湿，捂得挺严实。”
....？
“你怎么回去？”程卿泽挪开视线看她，“打车？”
旁边儿都是打车的同学，不好打。
犹豫的时候，妈妈从旁边来：“苏怡？总算找到你了，没淋着吧？”
苏怡从妈妈手里拿过伞，递给程卿泽，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挽着妈妈走了。
妈妈开车来的，路上，问苏怡那个男孩是谁，苏怡想了想：“我同桌，也是我们班第一名，我俩都没带伞，他大概觉得两人一起淋雨倒不如少让一个淋，就帮我躲雨了。”
“第一名啊...”妈妈喃喃，“学习上相互交流是好的，但同学间交往要有礼数，知道吗？”
“嗯，知道了，妈妈。”
他只是我的目标，不是我的对象。
那个时候的苏怡是这样想的。
高三有一次考试苏怡考得很差，胡皓那个半吊子都比她考得高，苏怡拿着成绩单自闭，胡皓来找程卿泽的时候嘲讽了她一番，苏怡更加自闭。
程卿泽拒绝了胡皓一起去厕所的要求，胡皓怼着她狂甩白眼，苏怡腹诽都多大人了上厕所还要手挽手一起走？
程卿泽拿过已经被苏怡揉皱的成绩单，淡淡地说：“你太紧张了，苏怡。”
假期补课，周末补课，根本没有空出时间喘息。
苏怡看着程卿泽：“你太聪明了，你不能理解我。”
小学的时候苏怡科科满分，到了初中她才知道原来满分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她依然名列前茅，后来有个男生突然追上了她，她才知道比起努力更加重要的是天赋。她开始报辅导班，更加拼命的学习，只为夺回那个第一，结果她做到了，她的总成绩把那个男生压得死死的，那个男生明里暗里跟她较量，却赢不了苏怡，很是挫败，苏怡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爽感。直到高中，苏怡遇到程卿泽，她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去学习，去较劲，依然无法赶超他。
苏怡不认命，现在又有点想认了。
程卿泽缓缓道：“学习不只是生活的全部，社交、兴趣，依然很重要，如果你到最后为了成绩把自己变得陌生，那就得不偿失了。”
苏怡问他：“为什么你每次考试发挥都这么稳定？老师说这次数学难度系数0.32你还考148？”
程卿泽回答：“因为我把解决问题当成乐趣，而不是获得认可的途径。”
程卿泽说这个周末带她出去散散心，苏怡说不去有补习，程卿泽把成绩单压平还给苏怡：“逃了。”
那是苏怡从小到大第一次逃课，她跟家里人说去补习课，跟补习老师请假说生病要去医院，然后去到跟程卿泽约好的场馆。
苏怡只是看了一眼就往回走，程卿泽叫住她，苏怡大喊：“我不打球！”
“试试。”说着程卿泽把球传给她。
苏怡颠着球，这种触感很陌生，她很少接触篮球，颠球的时候她试过很多次才勉强找到手感，程卿泽教她运球，教她投篮，尽管一上午过去她也没能投进一个球。
对此程卿泽表示鄙夷：“就你这物理分析能力也能考全校第一？”
...
苏怡不理他。
程卿泽在一旁搭话：“诶，你说你投的球像不像抛物线？落物理题上你这就是不完美的抛物线。”
苏怡拿起吸管“啪”的一声插进奶茶里，想象这是程卿泽，插他一百遍。
下午程卿泽带她去ktv，苏怡端起学霸的骄傲宁死不屈，程卿泽花了好长时间告诉她这是建在大商场里的正规场所，都有营业执照的很安全。苏怡半信半疑，包间里震耳欲聋，有一些本班的同学，还有一些其他班的苏怡不认识。
苏怡觉得，如果她不认识程卿泽，一定不会觉得他是个学霸，他身上一点没有学霸还有的样子。苏怡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自己也有点同流合污了。
程卿泽问她：“要唱歌吗？”
苏怡摇摇头。
程卿泽推拉她：“别这样，带你来就是让你放松的。会唱什么我帮你点。”
然后点了个《世上只有妈妈好》。
整个包间静止了三秒，接着迸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苏怡拿着话筒唱得很小声，一个男生调侃道“这姐妹儿可以啊必将引领ktv时尚潮流！”
小伙伴们又开始笑，程卿泽也跟着笑。
苏怡心想，自己把持了十七年的高冷学霸形象，就被这首歌毁得渣都不剩了。
晚饭没和他们一起吃，苏怡要回家吃饭，算计着补习班下课时间，程卿泽送苏怡回家，程卿泽走两步笑一下，苏怡假装没听见。
“同桌，你还挺逗。”程卿泽笑着说。
是你让我唱的。
“同桌，你唱歌比你做题得时候可爱多了。”程卿泽继续说。
苏怡没理他。
“同桌，篮球场和ktv都没进过吧？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时间全花在那几本课本里了，却忽略了世界的美好，挺不值得？”
苏怡反驳：“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玩耍可以等到大学、等到进入社会以后再玩，可是错过了这段时间，你后悔都来不及。”
程卿泽用手指戳她脑袋：“就跟一年级主任似的。”
“古板同桌，今天好玩吗？下周继续带你？”
苏怡瞪他：“不用！”
苏怡决定不理他。
可是周一就反悔了。因为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她还是没搞明白，她挣扎了两节课，决定不计前嫌向他请教。
程卿泽轻笑一声，拿出草稿纸：“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吃人嘴短，苏怡识相闭嘴。
讲完后苏怡细细品味，程卿泽转笔：“你要是不喜欢就说出来，想骂就骂，别什么都憋心里，憋着不难受吗？”
不难受呀。
程卿泽自顾自地说：“要不这周六带你去发泄一下？看你对我挺不满的，要不我们去打一架？”
苏怡整理笔记：“不去，我上周逃过课了这次再逃老师要给我妈打电话的。”
程卿泽点头表示理解。
既然程卿泽很清楚她讨（嫉）厌（妒）他以后，苏怡开始不要脸地向他讨方法。程卿泽高兴的时候回答她，不高兴时就当没听到。
苏怡总结程卿泽的做题方法、解题思路、上课进程，再反思自己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无形之中已经有了程卿泽的影子。
高三卷子很多，考点大同小异，苏怡以前都要熬到两点才能写完睡觉，如今她跟程卿泽一样大题只写步骤，小题圈出答案，效率顿时提高。
后来苏怡把他们之间的差距聚焦到语文作文上，她是真的很难想象一个男生，还是一个理科男，语文竟然能拿143，作文直逼满分，她很不可思议，于是她去请教程卿泽作文怎么写。
当时程卿泽在玩某者荣耀，戴着耳机回她：“用笔写。”
...
一般程卿泽在干自己的事的时候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于是她就自己想，程卿泽喜欢看书，多半就是在书籍的熏染中提取的写作素材，苏怡依葫画瓢，看课外书是来不及了，《高分作文素材一百条》还是可以的。
程卿泽大多数喜欢找苏怡玩，苏怡嫌浪费时间，次数多了程卿泽也炸了：“又开始了，又开始了，你看看你这张卷子，不就是你昨天做的那题换了个数据嘛？就这样你还重新写？”
苏怡头也不抬：“我这叫加深印象。”
“病入膏肓！”
程卿泽正式紧张起来，是在考前一个月。那个时候他真正脱离了一起上厕所小群体，也不逃早晚自习，作息开始跟苏怡一样样的。
苏怡嘲讽他：“程学霸不是随便学学就能考第一吗？”
程卿泽不恼：“学霸同桌还是有句话说正确的，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放松完了就该干正事儿了。”
程卿泽认真起来的样子让苏怡更加紧张，她现在已经不想超越程卿泽了，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判定自己超越不了他，她现在只是在为更好的分数拼搏。
她的整个青春都在这些书本里，她也想为青春画上完美的句号。
高考结束，程卿泽709分，发挥一般，苏怡708分，还行。
苏怡妈妈很满意，本市第三，全省前十，逢人就吹苏怡成绩，苏怡开始嫌丢脸，后来随她去，当了十八年的学霸，这点儿气魄还是有的。
程卿泽问她要不要出来唱歌，都是班里人。苏怡想起她第一次去ktv留下的阴影，果断摇头拒绝。程卿泽笑：“知道你不来，下楼吧，我带你去更好玩的地方。”
苏怡跟妈妈说要出去玩，妈妈让她好好玩，还给了苏怡一百块。
要知道，苏怡以前包里最多揣十块钱，一百块挺多的。
因为太热了，程卿泽带她去了商场电玩城，程卿泽首选是网吧，苏怡打死不去——她不会玩游戏，也不看剧，很无聊的。
“同桌，投篮吗？”程卿泽下巴指向旁边机器。
“走啊。”
他俩一人一台机器battle，苏怡投得惨不忍睹，第一关都没过，就开始看程卿泽投，程卿泽笑，投得很懒散，加上有点故意耍酷，苏怡觉得挺幼稚的。后来实在太难，程卿泽让苏怡一起来投，最终卡死在第六关。
抓娃娃的时候，程卿泽靠在娃娃机上问她：“你准备考哪个学校？”
“还没想好。”苏怡按下红键，钩子夹住了海绵宝宝，上升的时候又掉了，苏怡叹气，又放了俩币。
“你呢？”苏怡问。
“b大不错。”程卿泽双手插兜，“我应该会学金融吧。”
苏怡握方向键的手稍一紧。
那晚，母亲建议她去学医，说以后好就业，苏怡想想，说：“妈，我去学金融怎么样？”
母亲皱眉：“金融？....也挺好的，你先别急填志愿，明天我再去问问秦老师。”
紧接着开毕业宴，班上90%一本率，班主任喜笑颜开，夸苏怡这次发挥好，又说程卿泽不该只考这些的。状元是平行班杀出来的一匹黑马，拿到成绩后校长都惊了。
毕业宴因为有老师在，所以大家玩不开，老师站起来发言，下面有同学在哭，苏怡也哭，她曾就如何提高语文作文分数这个课题向语文老师探讨数次，语文老师都细心回答，给她很多建议，苏怡很喜欢语文老师。
老师讲完话后就去下一个场所，陆陆续续开始走光了，大家提议去ktv。
又是ktv...苏怡想回家也不好玩，就去吧，打死不唱就完事儿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包间里的第一首歌竟然是《月亮船》，苏怡胃疼，坐在一旁假装矜持，我什么也听不见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程卿泽问她怎么不唱啊。这可是她成名曲。苏怡瞪他：“你们这都什么癖好？”
程卿泽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从你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之后，儿歌就在ktv火了，现在点歌榜第一都是《祝你生日快乐》，你可真行！”
说着就向苏怡竖大拇指。
有人喝大了，先被送回家，有人耍酒疯，说不想毕业，不想分离，还有人抱在一团哭。
苏怡觉得自己面无表情坐在一旁实在格格不入，她没有多大的感情，她哭不出来。高中三年，她没有交心的朋友，玩得好的就碳氮氧氟钠。
哦，还有一个。
程卿泽问她什么时候走，苏怡朝他嗅嗅：“你喝酒了？”
“就一点，味道很大吗？”
不大，就是程卿泽的眼睛锃亮，仿佛一对视便能看穿苏怡内心。
苏怡低下头，“走吧，这里也挺无聊的。”
夜晚没有白天燥热，苏怡和程卿泽并排走在大街上，程卿泽问她：“没了补习班就没事儿干了吧？就跟你说要多拓展兴趣爱好...”
苏怡道：“我的兴趣爱好就是学习。”
“哟，看这架势我的同桌准备一路读到博士后啊，厉害！”
苏怡叹气：“我迷茫了，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不知道选什么专业，怎么办啊程卿泽，要不我复读吧？”
“姐姐。”程卿泽以为自己幻听，“你考了700多分诶，你要复读让其他人怎么想？”
“我卧薪尝胆一年，赶明年考个状元，反正你也没考过，考上了就当我赢了。”
程卿泽揉她脑袋：“不知道学什么就跟我报b大金融吧，我罩你。”
路灯下，程卿泽背光站在苏怡面前，她心跳加速，不知道是因为程卿泽的动作，还是因为他柔软的声音。苏怡眯着眼看程卿泽身后的光，心想程卿泽就跟这光一样，很耀眼，很吸引她。
苏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程卿泽，好像是很久之前，又好像是刚刚。
好啊，苏怡说。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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