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两旁的石狮子被雨水打湿变成深灰色,屋檐下红底金字的牌匾上雕刻着郑宅二字。
方玦执伞站在巷子里,视线落在宅前的身影上。
那是这本书的主角受,南晰。
他执伞的手收紧,指节捏得发白。
穿进这本书时原身只有五岁,剧情还未开始。
他尝试过改变剧情,可十八岁那年郑老夫人去世,留言郑老爷要他在方玦弱冠之后接人回老宅。
一切都在按剧情发展。
方玦反抗却被强行带回,就连那便宜师父都劝他回去。
真不知道这些纸片人是怎么想的!
穿书前方玦作为考完解放了的高考生,在家里过着睡醒了就吃,吃饱了就睡,无聊了打会儿游戏,看会儿小说的美好日子。
美好日子过了一个月被母上大人撵出家门,让他别整天都窝在家里多出去走走。
现在回想起来方玦都恨不得穿回去质问当时的自己为什么要去飞雁古城,为什么要去雁水寺?!
那里到底有什么在吸引你?!
如果没有去就好了,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方玦想道。
-
雁水寺门口。
“诶……我认识你吗?”方玦抽回被陌生男子抓住的手臂,他用手里的矿泉水瓶指着那人,“我告诉你啊,我可没钱,别想讹我。”
男子盯着他的脸,重复说道:“到时机了,可以了,可以了……”
方玦眉心微蹙,转身要往寺庙里走,却再一次被男子拉住,还往他手里塞东西,神神叨叨的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哈?”方玦一脑门问号,抬手就要把东西塞回去。
再推搡中,他瞟见那东西的图案一时怔愣住。
这一分神,那人直接挣脱他的钳制跑了,留方玦注视着手里的那块阴阳鱼玉佩站在寺庙前。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摩挲着手里的玉佩不自觉重复那人的话,他嗤笑一声,“这诗我小学四年级就会背了,拿出来哄鬼呢。”
可回家的路上他无意识的摩挲着玉佩,吃饭时还是方母提醒他才把玉佩放进兜里。
晚上才躺上床就困得不行,手里的玉佩慢慢发烫,他嘟囔一句:“这玩意儿咋有点烫手呢?”
头倏然传来被针扎的痛感,人直接昏过去。
再次有意识时是有人捏着他的嘴在灌水,只不过那水就跟掺了香灰一样,一股子那个味。
水流进入他的喉管,呛得他咳出声来。
身边传来兴奋的女声:“老夫人,有反应了!有反应了!”
回应她的是一道上了年纪的女声:“我听到了。”
方玦挣开眼,视线清楚后看到的不是家里那吊了木色的天花板,而是吊着木梁的瓦片屋顶。
他一下子就从床上弹坐起来,这反应惊到屋内的两人。
“哎呦二少爷,你起身这么快做甚,你这才刚醒啊。”
耳边是妇人的絮絮叨叨,方玦在被子里的手狠狠掐了大腿一把。
疼痛感让他眼框里蓄上水光,小脸也皱在一起。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让他意识到不对劲,就算自己掐的用力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哭啊,他泪腺没这么发达啊!?
手伸出来一看,修长分明的手变成肉乎乎的小手。
方玦呆住了。
“老夫人,二少爷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对劲。”她离开床边,去扶坐在的四方桌前的老夫人。
老夫人在床边坐下,挂着佛珠的手扶上方玦的额:“已经不烧人,可能是高热后留下的遗症吧,去把外面的那个道士请进来。”
方玦直勾勾的盯着老夫人身上穿着的褂群,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穿越的现实。
被请进来的道士给他把脉,摸耳后,还掀开眼皮看了看,对坐在一旁的老夫人说:“郑老夫人,公子已无事,望您能遵守约定。”
郑老夫人点头:“弱冠之龄,不可出云镇。”
道士拱手:“一言为定。”
方玦一头雾水的听着这两人打哑迷。
那道士朝方玦摊开右手,手心上是块玉佩,形状是阴阳鱼图案的阴仪部分:“收下它,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方玦视线紧盯道士手心:“为什么是这个形状?”
“太极生两仪,万物两相对。”道士点明他的心思,“万事都讲‘缘’之一字。”
他点伸手在道士手心一抓,玉佩纳入掌心,利落喊道,“师父好。”
道士笑着摸上他发顶。
被便宜师父教导的第一天,方玦的世界观在遭受强烈的撞击。
什么境,什么执念,怨恨太深之人,什么境主,破解之法类的。
说的都是中文,怎么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方玦一脸木楞的听道士讲解鬼怪之事,道士喝茶润喉的间隙抬手轻敲方玦脑门:“听懂了吗?”
他点头又摇头。
道士用力搓方玦的脸,把他两颊搓的发红:“没事,慢慢来。
方玦自我劝说,都穿了,什么都有可能,区区鬼怪而已。
逼迫自己接受鬼怪是真实存在这一概念。
后面的日子他就跟着道士学习画符,咒法,只不过在算卦上一直不得要领。
在此之前方玦都以为自己是穿越,直到那天出门买朱砂路过蜜饯店被一小孩抓住了衣角。
小孩面色白净,就是看着有些营养不良。
他仰着小脸说:“哥哥,我跟我师父走散了,你能帮我找到师父吗?”
方玦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再者他现在还是个七岁的孩子的身体呢,有心也无力。
小孩指着他腰间挂着的玉佩说:“哥哥,我也有这个呢。”
他掏出掩在衣领下的阳仪玉佩。
方玦立马改口:“哥哥可以帮你,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晰,日木斤的晰,是我师父给取的哦。”
南晰这个名字给了方玦重重一击,原来不是穿越,是穿书啊。
穿进一本他刚看完的狗血**小说,南晰这个名字太像英文名,导致他立马对上这本书。
郑竹园,郑家,郑书礼,南晰……蛛丝马迹,他想骗自己都不行。
郑家大少爷郑书礼留洋归来看上在家寄宿的算命小半仙南晰,面对留洋渣男郑书礼的花花手段,南晰很快就被他搞到手,开启虐心虐身的剧情。
不过身处乱世,硝烟四起,郑书礼抛下好不容易追回来的南晰,跟郑家老爷夫人坐上出洋的轮船,南晰死于枪口之下,BE收场。
而跟方玦同名同姓的郑家二少,则是那个对郑书礼心怀嫉妒,打算强要南晰,给郑书礼英雄救美剧情的男配,他俩感情上的催化剂。
荒唐,真是荒唐,他竟然穿成这样一个角色。方玦咬紧后槽牙。
“哥哥……”南晰察觉到方玦脸色的变化,怯生生的拉了拉他。
方玦闭上眼吐出一口气,再睁眼已经调整好情绪:“哥哥先带你回我家,让哥哥的师父帮你找你师父,好不好?”
“好呀!哥哥也有师父吗?哥哥的师父厉害吗?”南晰叽叽喳喳跟在方玦身后。
“卖糖葫芦喽——”
南晰回头看了好几眼路过的小贩,方玦停下脚步牵着南晰往小贩走:“一串糖葫芦。”
方玦把糖葫芦递给南晰,南晰高兴的接过:“谢谢哥哥!”
一路上跟在方玦身边蹦蹦跳跳的。
从看书之初方玦就对南晰这个角色有种莫名的好感,对南晰算卦时说的那句话印象极深。
——币即落,局以定,一卦算尽后生命。
本该意气风发不被世俗所困……可惜,识人不清害了自己。
道士看着跟在方玦身后的奶娃娃,满脸疑惑。他不过是让自己徒弟出门买个朱砂,怎么还带回来一小孩。
小孩还自来熟的抱上他大腿:“你就是哥哥的师父吗?哥哥的师父可以帮我找到我的师父吗?”
道士眼尖,瞧见南晰挂在脖颈上的玉佩。他蹲下身揉着南晰的头发:“当然可以。”
他手指凭空一夹,指尖多出来一张符,闭上眼默念了句咒语,符纸无火自燃,灰烬飘散空中。
方玦一手撑脸一手磨朱砂:“这就成呢?”
“成了。”他牵着南晰往亭子走,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那怎么不见你教我这种?”方玦问。
“自己研发的,仅绑定的两人使用。”道士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哦。”方玦拿起毛笔画符。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南晰的师父就是他穿书前在寺庙门口抓着自己神神叨叨的男子。
方玦起身的动作带动桌面上的纸张,纸张扯着墨盘一起摔落在地。
声响突兀,引得三人目光落在他身上。
方玦抿紧唇,死死盯着来人。
他出声询问:“这位小友见我为何是这反应,难不成小友见过我。”
听话语,这人不认识他。
方玦感觉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眼前事物变得重影,竟吐出一口血。
道士连忙拉过他的手把脉,得知是心神不宁,急火攻心后松一口气。给他喂下一颗稳定心神的药丸,语气不太好的出口赶人:“师弟连自己徒弟都看不好,你这个师父是怎么当的?你师徒二人还是快离开吧,这里可不太待见你。”
“多谢暂时帮我照看南晰,日后栩某必会出手相助。”他朝方玦师徒二人鞠上一躬。
道士冷哼一声:“记得你说过的话。”
南晰被栩道长牵着离开,他回头看向方玦:“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栩道长也回头看向亭中的二人,似安慰南晰又似自言自语:“会有机会见面的。”
方玦注视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身影,摇着头笑出声。
道士放心不下,重新抓住方块的手打算仔细把脉。
可方玦甩开他的手,笑声越来越大,边笑着边往屋里走。
他手扶在门上:“师父,想不到你和他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话落,门被关上。
道士想不明白,原本听话的徒弟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好言好语的劝了一礼拜,方玦还是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气得他直接把人丢进练习境里。
他站在入口处叹息:“小孩总要吃点苦头才能好好反省。”
方玦初次入境,即使是最低等的练习境也要了他半条命。
当方玦混身是伤的从境里爬,道士往嘴里抛着花生米:“现在能好好学吗?”
方玦缓慢的站起身,截胡一颗花生米丢进自己嘴里,点点头。
他挺想给自己算上一卦的,可惜是个半吊子水平,算不准呐。
分别那天他问道士:“为什么你也劝我回郑家?”
“方玦,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做的。”道士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敲他额头,“万事都讲缘,顺其自然,别太过纠结。”
“我挺好的。”
道士被他气笑,想继续劝最终还是拂手:“罢了,都是你的因果。”他指尖停在玉佩前隔空画符,最后笔落下剑影化为流光钻进玉佩里,“出师礼,愿你一生顺意,平安顺遂。”
他在道士翻身上马间询问:“给个姓吧,十五年了,都不知道你姓什么。”
“松,方玦,有缘再会——驾!”松道长翻身上马喝道。
方玦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转身时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松道长。”
思绪被雨声拉回,方玦抬脚走至南晰身边伞面倾向穿戴着蓑笠的南晰:“南晰,一别多年,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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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南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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