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幼儿园，快五点半了，黎漾先把校车热了热引擎，便回到宿舍敲响周渡的门。
房间主人仿佛没睡一般，门很快从内打开，周渡没有睡着的痕迹，头发都没乱。
“怎么了？”
黎漾边把车钥匙还给他，边说：“我今晚去兼职了。”
“嗯我知道。”
黎漾把今晚遇到的事跟他说了，最后问：“我可以报警吗？报警会受理吗？”
周渡听完，道：“国家有专门受理这种案件的机构，你把那个网址发我手机上进行ip定位，晚点人该跑了。”
黎漾这才想到自己抓了对方那么多鬼，势必有所觉察，是该分秒必争，连忙把网址给他。
周渡已经在书桌前打电话，修长挺拔的身躯伫立在那，眉眼深深，谈话时眼睫垂敛，时不时微抬眼看他。
挂了电话，周渡道：“好了，这个情况已经上报，他们那边会处理的。”
“那我出车去了。”黎漾转身走了几步。
“等等。”周渡见他回身，便把手中车钥匙抛给了他，“这车以后归你保管。”
*
去港城这件事老师们还没跟小朋友说，只不过，太极班的彭楠楠在晚上偷偷听到师父打电话，知道了，然后那张漏风的嘴哦，五分钟不到，传遍幼儿园了。
一大早，小朋友跟疯了一样，乱跑乱咆哮。
连莲花班的小朋友都又矜持又兴奋地小手颤抖。
“能出去玩了！”
“我要让我师父买好吃的装满我的旅游背包！”
园里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教师办公室里。
“就是知道他们会这样，才想等到出行前一天再公布，现在可好。”
“彭楠楠那个漏斗嘴！怎么就让他知道了！”
上课的音乐声响起，老师们拿着教材书愤愤地走出去管理秩序。
“还有半个月才去，你们疯什么疯？”梁棠一本书就轻轻拍了彭楠楠屁股上，彭楠楠立刻坐好上课。
黎漾在宿舍补了一天的觉，下午的课也没上，只有送小朋友回家的那个闹钟才把他吵醒。
关掉闹钟，爬了起来，黎漾重新洗漱后才去出车。
回来的时候，武倩说道：“黎漾师傅，睡挺好啊。”
黎漾嗯了一声，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喝。
武倩又说：“今天下午的课我们领导进你房间都没叫醒你，你昨晚干嘛去了，没睡觉？”
黎漾噗一下，但忍住，只有几滴水喷出，他忙擦拭。
以后白天必须要锁门。
他瞪了厨房吧台坐着的周渡一眼，“不要乱进我房间。”
周渡并不惭愧，只是道：“你闹钟吵到我了，我就进去帮你关了个闹钟。”
“那我谢谢你。”
小孩儿的火气来得很大，周渡偏要倒油：“谢倒不必，再跟我磕个头吧。”
“跟”和“给”有点相似，再加上说错字也很正常，总之黎漾想到的是初次见面给他磕了个头的事，而不是在陆家幻境中穿嫁衣拜天地的磕头。
气得想吹小纸人打他。
黎漾又灌了几口冰水。梁棠端着菜上来，“吃饭了！”
大家忙活着端菜，十人一妖精围坐在餐桌前。
“今天吃，油焖大虾，糖醋排骨，香煎豆腐，蚝油生菜……”梁棠不断报菜名。
两个不同信仰的班级老师吃饭忌讳有些多，尤其初一十五这种日子，梁棠能变着法子更新菜谱已经很厉害了。
黎漾吃得有点多，两碗垒得高高的米饭，再加上之前被周渡那么一气，吃完饭开始就不断打嗝儿。
黎咚锵嘴贱，学着他也打嗝不断，黎漾狠狠给了他两瓜子脑袋，然后又打嗝。
“这可咋办啊。”陆小果担忧地道。
“没事，待会就好。”他边打嗝边道。
待轮流洗碗的老师洗完碗，幼儿园老师们也消完食了，只有黎漾，打嗝打了快半个小时还没停的迹象。
两班老师决定看一部恐怖片，陆小果招呼黎漾：“小黎师傅，快来一起看，被吓吓嗝就好了！”
黎漾便坐了过去，但位置没有了——四个老师霸着沙发，另外四个老师盘坐在他们的脚边地毯上，抱着零食或抱枕。
黎漾只好坐在侧边的豆豆袋里，黎咚锵也跑过来盘在他的脚边，主仆二人聚精会神地看起了恐怖片。
观看恐怖片的时候，两班老师都很求同存异地没有指责剧情哪里不靠谱，而是代入感极强，吓一下，薯片撒了一半——音效的功劳。
“嗝。”
“嗝。”
“嗝。”
黎漾小小打着嗝，然后耳边听到笑声：“还没止住？”
黎漾看过去，旁边另一个豆豆袋不知何时坐了周渡。
黎漾：“要你管，嗝。”
周渡却在昏暗的环境中靠近他，有多昏暗，另外八个人完全没留意坐在侧边，陷入黑暗的他们。
他们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注意。
“黎漾，从方婉韵的幻境出来，我也有记忆。”
“我们拜过天地，还有夫妻对拜……”周渡的气息拂过耳廓，黎漾偏首，男人已经靠他很近。
黎漾半点不怯的漆黑双眸与男人深邃的眉眼对视着。
半分钟后，周渡回身到自己的位置，带着凛人、压迫的危险气息撤退，对黎漾笑着道：“你看，这不就不打嗝了。”
黎漾扭头，别扭地道：“我谢谢你全家。”
烦死。
黎漾耳廓微热。
一个半小时的烂片太长，周渡坐不住，起身问：“你们想喝什么酒？”
武倩和陆小果的眼睛一亮：“领导！你又要调酒啦！”
“嗯。”
周渡走到厨房上方的橱柜前，拿出调酒器和几瓶洋酒。
武倩和陆小果异口同声：“长岛冰茶！”
其中三位莲花班老师投以不同意的眼光，陆小果道：“我还不是比丘尼呢！不管不管，就要喝，我是土狗我只喝长岛冰茶！”然后拽着塑料粤语唱：“拿来长岛冰茶换我半晚安睡——”
太极班的老师倒没那么多规矩，只是除了梁棠，另外两位老师都没点酒。
梁棠：“我纯酒就行，随便整杯给我。”
周渡问：“司机弟弟？”
“我不喝，明天还要开车。”
“唉呀我们领导调酒很好喝的！错过了这次下次就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不用担心酒精，明天睡醒就没了！”陆小果怂恿道，“你不喝会后悔！”
周渡也说：“司机弟弟，赏个脸？”
黎漾还没喝过酒，更别提像在酒吧一样点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的酒，这会儿确实有点青年男性有的好奇，便道：“那我和她们一样。”
“ok！三杯长岛冰茶，谢谢领导，辛苦领导！”陆小果。
周渡调酒时格外认真，双睫微敛着，取出冰块、一盎司一盎司地加入洋酒，随后shake起来，目光全程在雪克杯上。
吧台只开了一盏暖光顶灯，倾斜的光线打下来，色泽漂亮的酒液淌进加了冰块的鸡尾酒杯中。
三杯长岛冰茶制作完毕，陆小果拿起两杯就回沙发边上跟武倩分享，只有黎漾坐在吧台边上。
黎漾喝了一口，发觉很好喝，便咕噜咕噜干下一小半。
周渡清理好工具，回头就发现他的一小半杯没了，忍不住道：“慢点喝，这酒后劲很足。”
黎漾又吸了一口，水平线下降到一半，说道：“不过如此。”
不听他劝，行。
周渡用干毛巾擦了擦手，看着这小孩儿作死。
黎漾喝到剩五分之一一点点位置的时候，人已经不甚清醒了。
他托着下颌，半眯着眼看周渡。
周渡接受到他的信号，倒了一杯凉白开给他。
黑发青年乖乖巧巧双手捧着杯子细细地喝，全然没有平日拽到天上去的态度。
“黎漾。”
“嗯？”黎漾从杯口抬起脸来。
“你醉了。”
“我没有。”
“我不信。”周渡坐在高椅上，双手撑着吧台沿，背脊呈斜线伏着看他。
“不信你看看，我醉了没。”黎漾把自己的脸送过去，让他看个仔细。
漆黑澄澈的眸子闪着细碎光亮，带着雾气，湿漉漉一般，肤白唇红。他喝酒不仅上头，还上身，纤细的脖颈都泛着淡红，没几下周渡就败下阵来，远离了他，“我送你回房间。”
黎漾很配合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着地的时候发现整个人都是飘的。
很快乐。
黎漾心情很好，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周渡怕他上楼摔倒，便扶着他。
“小黎师傅这是怎么了？”陆小果晕晕地问。
“喝太急，醉了。”
陆小果毫不掩饰地嘲笑起来，“果然是个十九岁的小屁孩！今晚肯定是第一次喝酒咧！”
黎漾无处反驳，他确实只有十九岁，也确实第一次喝酒。
气得喊黎咚锵：“冬瓜，揍她！”
黎咚锵表示不敢招惹陆小果。
周渡把人脑袋往自己身上一带，哄着说：“没事，先回房间。”
黎漾看不到陆小果了，也就不生气了。
三楼，黎漾上一级台阶，就数，“37、38、39、40。”
然后一脸认真地对周渡说：“我们宿舍一共有40个台阶。”
“嗯对。”
周渡推开他的房门，把人往床上带。
他身上没有酒气，周渡就这样把他放到床上，
黎漾躺到上面就摆了个大字形，慢慢挥着双臂蹭着冰凉床单，惬意闭上眼睛，侧过脸用脸颊也轻轻蹭着。
青年黑发雪肤，侧着的角度，周渡可以看见他鸦色浓密的睫毛那弯乖巧卷翘的弧度，以及眼尾略张扬的双眼皮褶痕，正是这道折痕，才有那双漂亮精致的桃花眼。
周渡发现他的侧脸过于乖了，线条几乎是流畅的圆钝温润，鼻尖连至嘴唇、下巴那一块儿，只会让人联想到各种毛绒绒奶呼呼的生物的幼崽形态。
周渡也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黎漾却是迷迷地翻回身子，一点点睁开双眼，那道双眼皮褶痕漂亮地展开，盯着周渡：“你看什么？”
漆黑的眸子湿漉漉的，很软。
周渡承认自己心跳快了几个节奏，他喉咙不动声色地轻微滚动，“看你。”
黎漾伸手揪住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滚了滚，卷住自己。
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头传来：“不给看。”
周渡忍不住笑，“好，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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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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