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梦决定厚着脸皮先回宿处。
估摸着下学的时间将到了,林宵梦也不想再回那片仅余下根根枝干的桃林——不怕别的,就怕被些许弟子见着。
他是不想去想,可总是止不住。想着自己偷懒时总有稀稀疏疏的人来看着,又感到一阵恶寒……有什么好看的,他也不想睡这么死的。得亏自己每日离开时都天色已晚,没人在他醒时认出。
不过……没人吗,倒也说不好。林宵梦有些疑惑,主子怎从未提起过?
“喂喂,过来过来。”
林宵梦扒着窗户,用气声轻唤着屋内的黑衣青年。他却没理林宵梦,只淡淡的向后斜了一眼,将高束起的黑发散下,便开始解着勾勒出劲瘦腰身的系带。
……算了算了,非礼勿视。林宵梦闭眼,又干脆转身避开,背靠着墙坐下。
“你今日怎回来这么早?”青年还是淡淡出声了。听着倒还是冷,不过林宵梦仍能感觉出他冷冽下藏不住的几分愉悦。
林宵梦望天道:“已经没花可扫了。”
“……倒是稀奇。按你的习性,不应趁着这个机会继续偷闲?”
“……呵呵,我就知道,你们都背着我不告诉。”林宵梦一听就反应了过来,撇了撇嘴又说,“你就算了,怎么主子也同流合污了?”
“敢背后议论少主,你也是不错。”
“……所以?”
“相反,不是我带着少主不告诉你,倒是他指使的我。”换了身宽松些的衣服,他步到林宵梦一旁,倚着墙慢条斯理都扎起头发。
林宵梦撑着脸:“你也议论了。”
叶语时停了停动作:“……林宵梦。”
“呵,叶语时。”
……
对话又在沉默中中断了。林宵梦想,莫名其妙。
叶语时总是把沉默当做武器,当然是针对林宵梦。
其实他平日里更加沉默。林宵梦还记得初见时他一言不发的样子,似乎永远都只垂着眼帘,跟在主子后面。明明一副出挑的相貌,却总是隐匿着气息,像块不会融化的冰。
好吧直白点说就是冷美人。
他是跟林宵梦不一样的,林宵梦是侍从,而他是侍卫。不,不对,应该把“侍”去掉。
虽然叶语时天天跟着主子,但林宵梦察觉的出来,主子和他不像上下级,倒更像平辈主子家。其他的仆从虽很少与他有对话,可每一次称呼都是少爷,态度也恭恭敬敬。
至于林宵梦,那就只是小梦,不过无妨,反正他又不叫叶语时少爷。
初来乍到那年,林宵梦一直避着叶语时。人不生地不熟的,林宵梦就老老实实做事,尽量不节外生枝,只偶尔与其他仆从交流。
后来渐渐熟络起来,嗯,其实林宵梦也不确定两人有没有真的熟络起来……他才发现叶语时并无外表看起来那样冷漠,倒挺不近人情的——指经常让自己无语凝噎这一方面,又或是在自己表达**盛时忽然沉默这二方面。
不过无妨,没人理会,他就会开始神游,就比如现在。
久久不听身旁人发出动静,叶语时怀疑他已入眠了。
稍稍低头一看,原来没有。林宵梦还在撑着脸发呆。
……很好,一看就是个打坐修行的坏苗子。
“起来,有这时间去干点别的。”
“哦。”林宵梦慢慢起身,朝向叶语时的方向,“那你先说清楚,我被围观这事,到底是怎么个具体的情况?”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叶语时说,完不忘看看林宵梦的反应。
“你说,我是该喜还是该忧呢?”林宵梦喃喃开口。
他对别人的视线倒是并不抵触的,但是林宵梦敢问,作为身心发展正常的活人,谁受得了偷懒睡觉的时候弟子们三五成群啊呼朋唤友地来围观啊?没人顾及一下他弱小无助的羞耻之心吗……
怪不得,那天主子晨起时林宵梦正帮着他梳发,原本每日都因早起而烦躁的主子却一反常态来着……
“小梦呀,宗门里的事务干得如何?可还行嘛?”
“咳,还行……”林宵梦有些小声地回着,又觉不够理直气壮,于是顿了顿又说,“就是落花太多,难扫。”
“这样啊。”林宵梦见镜中的主子忽地笑了出来,又收敛了神色,神神秘秘道,“那你……也别忘了整好仪表,别给少主我丢脸。”
林宵梦一看少主如此,便知他又想到了什么坏事。只是自己对情况不明,就只稀里糊涂的应下了,之后也没再想起。
……行吧行吧,那也没什么能说的了。反正现在也不能回桃林了,那就换个地方,人要少,至于职务嘛——最好还是清闲点。
林宵梦回神,却见叶语时漆黑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二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眼睫微颤,方才还锁着自己的漆黑瞳仁又忽地沉入阴影。
“看什么看?”林宵梦蹙眉,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叶语时神色如常,颇为无奈:“……看呆子。”
“……”
不是错觉吧?隐约中,他似乎看到叶语时的瞳仁上移了极小的弧度。
“没事我走了。”叶语时叹气,林宵梦看他收了目光转向少主那屋的方向,腰间的玉牌随着动作细微地摆动起来。
林宵梦眨眼:“能不能帮我去问一下哪里还缺人手,最好是清闲些的。”
没人回他话。林宵梦撇撇嘴,又听简简单单几个字隔着空传来:“爱莫能助。”
毫无意义嘛这句,林宵梦更无语了。
最后那四字砸在地下时,叶语时已经踏着石阶远去了。于是林宵梦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直到身影消失,也不见再回头看自己一眼。
林宵梦对峰上的格局实在不甚清楚,虽说排布是漂亮,但建筑都与景致融在一同了,并不显眼。慢悠悠绕了好一会儿,满目仍是白墙黑瓦流溪涓长——也不知是到哪位的宿处了。
这里显然比别处更幽清些,流经峰上所有宿处的溪流就从此处而起。地上石阶已生些许青苔,似乎有一阵子没人来了。
往前不知会通往哪里,林宵梦眯着眼往远处看去,那地方似乎没什么植被,多少弥漫着有些没人气的空荡……显然不像是管事处会在的地方。
此行怕是无功而返了……林宵梦无奈转身上了原路,所见远处是一人身着清辉般亮眼的白衣向他走来。
他趁着那人将要路过自己时赶紧停下,匆匆忙忙开了口:“您好,请问管事……”
问出的话忽然中断,林宵梦着实被他的样貌惊住了一顺。那人只略略偏过脸,缀着小痣的眼斜睨了过来。林宵梦指尖触到了他流云似的衣摆,蓦地陷了一片柔滑里。他赶紧缩回手,瞥见那人蹙起眉,素白的绢帕自袖中探出,拭过方才被他碰过的衣摆,不容得一点尘埃。
林宵梦没再说话,望着那人扬长而去的身影心中了然。又瞟了一眼自己灰扑扑的衣服。唉,无奈啊……
恍惚就到了夜里。
林宵梦侧身枕着被长发铺满的枕头,脸贴着扶着枕沿的手,又回想着自己白日里的经历。夜已深了,他却还反常的没有睡着。他叹了叹气,自己真的是安稳日子过久了,稍微遇点不太顺遂的事就心神不宁。
无精打采地望向窗外,总觉今夜月光生寒,格外冷清。周边寂静的只剩风声,恍若吐息。他又翻身侧向墙壁,却隐隐约约感到有视线扫着自己的后背,欲要轻轻拨开轻纱而细探内里的光景。
本应淡雅的月光此时格外浓厚,林宵梦莫名感到几分不真实的灼意。月光顺着他及到腰际的长发而下,透过松垮的单薄里衣勾出漂亮的弧线,与倘下的缕缕纤长发丝交缠着,似要将其裹在轻纱中了
林宵梦不敢做太大动作,毕竟嘛……自己身旁可能真跟着个鬼。小心翼翼探向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脑中却仍是一片清明,毫无睡意啊……
有句老话曾道……我踏月色而来,当然不是什么好话。踏月色而来的不是淫贼就是鬼,现在的林宵梦就是被窝里被选中的少年……联想到那艳鬼,他感觉自己估计要牡丹鬼下死了,呵呵……
哐当。
听起是窗框相撞的声音,许是风太大了……才怪啊!林宵梦紧紧闭着眼不动 ,死死攥着被角,微微颤动的眼睫显示着他尚未陷入沉睡。
他睡前窗户永远都是关紧的好不好?!怎么会自动打开啊喂!午夜已至,入此鬼门关,就不知明日生死了,呜呜呜……
“呼……”温热的气息吹到了林宵梦脖颈,霎时脊背一阵发麻。靠啊!这真不可能是风了吧,刚才还凉凉的,现在怎么就忽然温温了?话说鬼怎么还有气啊,怎么还是温的啊?怎么专挑这地方吹啊?啊啊,淫鬼啊淫鬼啊……!
淫鬼吹完气后动作也没停,慢悠悠地挑起林宵梦披着的被子。俯下身长发垂落,扫在林宵梦裸露在外的皮肤。林宵梦感受到那几缕不属于他的青丝随着自己呼吸的起伏扫过腰窝,痒得他微微颤栗,没忍住咛出了声。
林宵梦的心一下子慢了一拍,不是心动的感觉……真的无语了,毁灭吧,人生……
“没睡?”
冰凉的指尖触在林宵梦眉心上,寒冰般的冷意蔓延在他面庞上,林宵梦咬着舌尖,一阵微弱却明显的刺痛激着紧绷的神经,他被惊得没控制住力道,差点把它咬破。
他对这个声音真再熟悉不过了,好歹也是听了一月多的时间——明明清风朗月的,却总是带着挑逗的笑意,一点都不正经。
林宵梦仍是闭眼不语,这种关头谁敢回答啊……
那股寒意抚着眉心而下,顺着鼻尖而落,滑至林宵梦唇时却忽然顿住。林宵梦正疑惑着,却感到他拨开了自己的下唇,稍稍往里探了探。
呵呵……
林宵梦感到脖颈上略微湿润的触感,停在了他喉结的凸起处。转而伸向他系起的那一小缕发,将绑在外围的小坠取下。
……哈?
这小坠对他倒没什么特殊意义,单纯就是个装饰的用途罢了。林宵梦不知为何对方偏偏取下了此物,难不成这其实还是个宝物……不对啊?
反正林宵梦就是不满。不对不对,他就是应该不满!这还连吃带拿的……贼人啊连私人物品都偷!林宵梦咬牙切齿暗暗徘腹,把想到的话一股脑想了个完。内心安静了半瞬,又是一阵说不上的空虚。
唉……算了吧,别继续摸就好。林宵梦没太大要求,只庆幸勉强保住了操守,刚刚那番氛围,总觉是不太妙……好无奈。
小坠解下后那股寒意也随之而去了。刚想睁眼确认周围的情况,林宵梦的眼皮却又沉了起来,呼吸起伏逐渐归于平静,终于是没抵住困意沉沉睡去。
[垂耳兔头]
6.18,修了一下!依旧是增添了一点心理活动和描写——
最新章已经写好了但是还得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总之我要努力把前几章都修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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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夜绵绵只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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