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阁的晨钟撞碎薄雾时,凌枕杳腕间的陨铁链突然发出蜂鸣。
楚墨留在枕边的犀角梳缠着几缕银发,梳齿间卡着片茜色碎绸——正是莎车公主石榴裙的滚边。
"小公子可要尝尝新贡的雪莲蜜?"药童捧着鎏金食盒穿过回廊,盒盖缝隙渗出诡异的粉雾。
凌枕杳嗅到熟悉的玫瑰膏香,正是那日楚墨袖口沾染的气味。
他劈手夺过食盒,雕着交颈蛇纹的瓷碗里,浮着几根与自己发色相同的青丝。
循着甜腻香气追至西跨院,凌枕杳在月洞门外僵住了。
莎车公主正在葡萄架下把玩鎏金香囊,杏红流苏间缠着缕熟悉的发——正是他去年端午被楚墨剪去的那绺鬓发。
"凌小公子也懂辨香?"公主突然将香囊掷来,孔雀石缀成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蛊毒,"楚公子说这青丝能镇魂,特意央本宫收着呢。"
凌枕杳接住香囊的瞬间,指腹刺痛。
翻看内衬,玄色绸面上用金线绣着星斗图,他后颈的朱砂痣正对应着天枢位。
更可怖的是,绣线分明是浸过尸油的头发,每根发丝都缠着细如胎毛的青丝——全是楚墨这些年从他枕边偷走的落发。
"还给我。"楚墨的斩风剑突然横在两人之间,剑穗琉璃珠映出他猩红的眼。
公主娇笑着将香囊塞进领口:"想要就自己来取啊。"
凌枕杳看着楚墨的指尖擦过公主锁骨,剑气挑断金链的刹那,三枚毒蒺藜射向他面门。
楚墨旋身将香囊护在怀中,毒刺尽数没入后背,溅出的血竟带着冰碴。
"真是条好狗。"公主抚掌大笑,腕间人面蛛突然吐出缠情丝,"可惜这香囊早被本宫下了连心蛊..."
她猛地扯开衣襟,心口浮现与凌枕杳颈间相同的蛛网血线。
楚墨突然捏碎香囊中的犀角扣,无数青丝腾空而起,化作带火的箭雨射向公主。
烈焰中,那些发丝发出凄厉哭嚎,竟是三百个婴灵附着的怨发。
凌枕杳这才看清,每根青丝末端都系着褪色的杏花结——正是楚墨这些年从他身上取走的落发。
"你以为这些头发是做什么的?"公主在火中癫狂大笑,皮肉烧焦处露出冰棺同款七星钉,"他在用你的生气养着那具..."
楚墨的剑尖突然刺穿她咽喉,琉璃珠剑穗炸开毒雾。
凌枕杳在眩晕前最后看到的,是楚墨将香囊残片塞进溃烂的伤口,用他的青丝缝合自己破碎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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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枕杳在药池醒来时,脚踝缠着混入青丝的银链。
楚墨正在雕琢新的人偶,桃木手指间缠绕着从他香囊抢回的发。
"为什么是她?"凌枕杳扯动银链,池底龟甲发出瘆人刮擦声。
那些刻着他生辰八字的甲骨间,赫然夹杂着公主的指骨。
楚墨将刻刀刺入心窝,蘸着血给人偶点睛:"因为她的心脏..."染血的指尖突然按上凌枕杳左胸,"和你一样,跳在七星连珠的方位。"
窗外飘来焦糊味,三百棵桃树正在焚烧,每截"杳"字焦炭中都裹着青丝缠绕的冰晶,渐渐凝成与凌枕杳容貌相同的傀儡。
楚墨掰开他的唇喂入灰烬:"吃干净,这是你弄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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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那日,璇玑阁的膳房总飘着焦糊的甜香。凌枕杳第五次打翻描金食盒时,发现桂花糕上凝着的不是糖霜,而是泛着珍珠光泽的碎骨——与他幼时枕边总出现的彩贝碎屑如出一辙。
"小公子若再糟蹋吃食..."药童战战兢兢收拾满地狼藉,"楚先生怕是要把后山的桃树都砍了熬糖。"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锯木声,三百棵刻着"杳"字的桃树正被楚墨亲手伐倒,木屑混着血沫溅在青石板上。
凌枕杳赤足踩过带血的木渣,在庖厨后窗僵住了。
楚墨正将整块血玉髓碾成粉末,混着金箔填入桂花蜜饯。
他左臂缠着浸透的纱布,每搅动一次糖浆,就有黑血顺着银匙滴入陶瓮。
"这么想毒死我?"凌枕杳踹开柴门,扬起的粉尘里浮动着金色蛊虫。
楚墨腕间陨铁链突然绷直,将滚烫的糖浆泼向自己心口,霎时皮肉焦糊味盖过了甜香。
"这是第几日了?"凌枕杳掐住他溃烂的手腕,摸到皮下蠕动的蛊虫,"用蚀骨蛊熬糖,楚先生好雅兴。"
他突然扯开楚墨的衣襟,昨日被毒蒺藜刺穿的伤口竟嵌满彩贝碎屑——正是这些年莫名出现在他枕边的"安神砂"。
楚墨嗤笑着将染血的桂花糕塞进他口中:"尝尝,比杏脯甜。"
凌枕杳咬破他指尖的刹那,舌尖尝到熟悉的腥甜——三年前大病时每夜灌入喉间的"药引",竟是混着糖霜的血。
子夜惊雷炸响时,凌枕杳在藏书阁翻到《南疆饲蛊录》。
烛火映出页缘的批注:"以爱欲为皿,骨血为引,可饲牵机。"字迹旁粘着桂花碎瓣,浸出人面蛛形状的血渍。
突然有冰凉的手覆上他眼睑,楚墨带着焦糖味的呼吸喷在耳后:"找这个?"
鎏金书页哗啦作响,摊开的那页画着心口种蛊图——正是凌枕杳此刻浮现的蛛网血痕。
"公主的连心蛊需要蜜饯做引。"楚墨突然掀开地砖,露出满窖冰封的桂花,每朵花蕊都裹着带血的杏花笺,"你每吃一块糕,她就离鬼门关近一步。"
凌枕杳挥剑劈开冰窖,寒气中滚出数十个陶罐。
封泥上赫然印着楚氏族徽,罐内浸泡的竟是人指骨与桃木根,糖霜结晶在骨缝间形成细小的"杳"字。
最深处那罐浮着张完整人皮,额间七枚金钉与楚墨旧伤分毫不差。
"现在知道了?"楚墨抚摸着陶罐轻笑,腕间银链突然缠住凌枕杳脚踝,"你吃的不是蜜饯..."他蘸着糖霜在凌枕杳心口画符,"是这些年我为你挡的天罚。"
窗外闪过茜色裙角,莎车公主正在焚烧桃木,每根"杳"字木牌化作青烟钻进她手中琉璃珠,珠内渐渐凝出凌枕杳模样的血影。
公主脚边的竹筐里,堆满刻着生辰八字的桂花糕模子,每个凹槽都蓄着楚墨的指血。
三更梆子响过三声时,楚墨指间的陨铁针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凌枕杳搭在屏风上的墨色外袍浸着药香,袖口那道被毒蒺藜划破的裂痕正渗出暗红血丝。
"还是这般莽撞。"楚墨咬断鲛丝线头,腕间蛊虫随他低语钻入衣料裂缝。
针尖在触及里襟时他突然顿住——内衬用金粉勾着歪扭的桃花,是凌枕杳十二岁偷喝雄黄酒那夜,蘸着朱砂画的。
窗外飘来莎车公主焚香的青烟,楚墨袖中蛊虫骤然骚动。
他反手将银针刺入自己曲池穴,黑血顺着经络沁入丝线,将桃花纹染成暗紫色。
针脚游走间,衣襟内层渐渐显出血书符文,与《南疆饲蛊录》中护心阵分毫不差。
"...阿墨?"
凌枕杳梦呓混着安神香飘来时,楚墨正将最后一粒彩贝纽扣按进领口。
那些贝壳分明是东海鲛人泪所化,此刻却嵌着他指尖剜下的碎骨。
陨铁链擦过青砖的闷响中,他忽然俯身贴近少年汗湿的鬓角。
"我在。"蛊虫应声吞掉溢出的血气。
凌枕杳在梦中攥住他垂落的发带,楚墨玄色外袍下露出半截绷带——昨日为取鲛丝受的珊瑚伤正渗出蓝血,滴滴答答落在未补完的里襟上,凝成冰晶似的"杳"字。
寅时更漏将尽,楚墨将外袍轻轻覆在凌枕杳身上。
晨曦穿过补丁上的桃花纹,映出皮下蛛网蛊痕。
他摩挲着少年后颈淡去的齿痕,那是七岁种蛊时留下的,如今却与莎车公主琉璃珠内的血影隐隐共鸣。
"再忍忍。"男人用沾着糖霜的指尖抚平少年的衣褶,凌枕杳的袖中暗袋被悄然塞入两枚杏脯——用今晨新折的桃木根腌的,剔尽了蛊虫,却浸着陨铁链磨出的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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