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带她们的教习换了个人,姓张,个子矮小,比晚月还要矮半个头。
尤什目测了下,估摸他只到自己的肩膀。
这教习对她们的训练毫不上心,把她们带到男队的训练场,占据一隅之地,让她们六人一组练习传球后,跑到男队那边,与男队教习相谈甚欢。
有人偷懒,坐在阴凉处聊天休息,他瞧见了也不训斥,完全是放养模式。
男队还在练习定点射门。
尤什随意瞥了一眼,不由替男队的教习心累,十球三进、十球两进的比比皆是。
当真是……弱爆了。
“你瞧她们一个个的,哪像是蹴鞠的样子?”
“你懂什么,人家就不是来蹴鞠的。只要长得好,会颠几个球,被权贵瞧上就能立刻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像咱们男子,在球场上流汗流泪,若非最拔尖的,都得不到赏识。过了二十五岁,出了球社,照旧是庸碌一生。”
“第二排左边的那女子,相貌当属上乘,来日咱们见了他,只怕要磕头行礼。”
“那位可是御史大夫家的大小姐,身份尊贵无比,莫说日后,你现在见着她也要行礼。”
几个男子围坐一起,先是感慨命运不公,怨天尤人,又是对着女队的姑娘们评头论足,也不敢太大声,怕这些话传到女队耳中。
女队可是有个不好惹的宋青连。
“张教习,这运球练了几个月,是不是该教我们其他的了。”
张炳转头,见是宋青连,略一皱眉,“如何训练我自有规划,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规划?张教习的规划就是让我们练几个月的传球,其他一概不教?张教习若只会传球,不如趁早请辞回家种田,莫要误人子弟。”
她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晚月大惊失色,在后面拉她的袖子,“宋青连,你疯了。”
“你忘了之前被张教习罚关禁闭了?”
张炳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几十年教学生涯,从来是被人毕恭毕敬地称张教习。临到四十,竟被一肖小女子喊请辞回家种田,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颜面何存。
方才嚼舌根那几个男子见状,纷纷为张教习打抱不平。
“让你们练其他的有什么用?你们最终能有几人上球场?桃李社的荣誉还不是要靠我们男子?”
“张教习好心让你们到球场训练,占了我们的场地,影响我们训练,我们还未说什么,你们倒抱怨起来了,不识好歹。”
女队听后,蹴鞠的动作停住了,眼睛齐刷刷地瞪着说话的那两人。
宋青连的眉毛几乎要拧在一处。
“这样大的场地,拿给你们这些废物点心训练,才是真的浪费。”
尤什慢悠悠地颠着球,抬起眼眸,方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她不以为然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说罢,以足尖轻轻一挑,球便如脱弦之箭,破空而出,跨越整个球场,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入风流眼。
晚月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好大,顿时对尤什肃然起敬。
尤什轻蔑地看着男队众人,毫不掩饰话语里的挑衅之意:“诸位,我这一球如何?”
“不过如此。”
男队与女队积怨已久,每每有摩擦,诸葛鸿从来是当好戏观看。
这不代表他允许男队的威严被女队质疑。
再瞧尤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想来是见宋青连出头,自己也想搏几分关注。这样哗众取宠的女子,他不是没见过。
尤什“哦”了一声,“我们比一比?”
“比就比。”
诸葛鸿对着张炳恭敬地行礼:“还望张教习能准许我与她比试一二,好让她们知晓,这球场自来是男子称霸的原因。”
得到张斌的同意,他睨着尤什,拿出男子该有的宽宏大量:“你来选比什么,别回头输了说我欺负你。”
既如此,她也不欺负他。
尤什道:“就比你们今日练的射门,十个球,看谁进的多。”
先上场的是诸葛鸿,他站在距风流二十步的位置,等待场边队友传球给他。
这个距离,方位感、力度和速度缺一不可。
诸葛鸿练习了有段日子,对射门胸有成竹,他见过女队蹴鞠,踢出的球软绵绵的,砸在身上不痛不痒。
他只需正常发挥,就能让她们知道何为望尘莫及。
“你睁大眼睛看好了。”
尤什双手抱胸,淡然一笑:“拭目以待。”
场边一男子传球给诸葛鸿,他将球射入风流眼。
十个球,进了五个。
诸葛鸿似是很满意这个成绩,冲尤什轻抬下巴:“该你了。”
尤什并未应战,而是转头问身后的女队成员,“你们有谁想上去挑战他?”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迟没有人应答,她们没练过射门,贸然上去,输了事少,就怕丢了女队的面子。
“我想试试。”张婉轻声开口。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诸葛鸿站的位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会子才害怕起来,她并不擅长射门,从前在球队都是给旁人传球。现站在此处,才发现风流眼是那样的远,她怎么可能踢得进。
“尤什,我害怕。”
尤什道:“你不比他差,自信一点。”
有了尤什的鼓励,张婉信心大增。
但连着四球未进后,她的信心荡然无存。
男队嘁声一片,诸葛鸿嘲讽:“就这也敢上场丢人,还是你们女队都是这个水平。”
晚月站出来为张婉说话:“不是还有六个球嘛,谁输谁赢不一定。”
张婉快急哭了,近乎哀求地道:“尤什,要不还是你来吧。”
她相信以尤什的实力,拿到剩下六筹没问题。
尤什不为所动,只回了她三个字:“继续踢。”
张婉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指尖深深嵌进掌心,疼痛也不能分散她内心的焦虑。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迎难而上。
紧张的情绪如波涛般翻涌,额头渗出汗珠,她深吸一口气,让佟意柳继续传球。
球至脚上,张婉开始回想诸葛鸿射门的动作,尝试着踢出一球。
奇迹并没有发生。
但这次她没有沮丧,张婉找到了一丝技巧,心怦怦跳个不停。
“再来!”
第六个球,依旧没进。
虽没有再赢的可能,她仍坚持道:“我想再试一次。”
终于第七个球穿过了风流眼。
女队皆为她这一球而欢呼。
诸葛鸿嗤之以鼻,不过进了一球,瞧她们高兴成那样。他可是进了五个球,也不见她们有多惊讶。
张婉找到感觉,接下来三球两进。回到场边,满含歉意道:“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晚月安慰她:“你敢上场,已经很厉害了。”
张婉更觉羞愧:“可我还是输了。”
诸葛鸿对姐妹情深的戏码不感兴趣,为让尤什上场,用上了激将法:“莫不是害怕连三个球都踢不进去,才一推再推。”
“我来。”
宋青连向前一步,目光锁定一人,“萧祈,我跟你比。”
那人身姿欣长,修长刚劲的双眉刀裁般英挺,眉下一双狭长双眸,尽显风流,在男队中如同鹤立鸡群。
宋青连与萧祈原是一个镇上的,又一起通过选拔进入桃李社,本该是段佳话。但他们与寻常的青梅竹马不同,从小便不对付,路上碰见都要吐口唾沫而后绕道而行。
“好啊。”
萧祈应得轻飘,慢悠悠走出人群。
轻松踢出了十球八进的成绩。
轮到宋青连,同样进了八球,两球撞上横梁弹到地上。
与讨厌的人打成平手,宋青连闷闷不乐,瞪了萧祈一眼:“下次我一定会赢你。”
萧祈笑意绵绵,说出的话却很讨打:“这话我都要听出茧子了,你哪次赢过我。”
诸葛鸿眸色晦暗,他倒忘了宋青连这个厉害角色。为今之计,只有让一人上场。
“梁珏,你上。”
“不行,换一个人。”晚月随手指着一个人,“就你,你来。”
被指的那人:“我?”
尤什注意到晚月的反应,“梁珏?他很厉害?”
“一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晚月不好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
她微微侧头,几不可闻地道:“那是相当厉害,男队他当属第一。”
尤什闻言,双眼迸发光芒,按下晚月的手,当机立断:“就他了。”
晚月:“?”
她都说了梁珏很厉害,尤什为何还要自寻死路。
梁珏在男队的拥护声中上了场。
十球进了九球。
尤什心道:总算来了个能看得过去的角色。
晚月倒吸一口凉气,一副完了的表情,让尤什做好心理准备:“放轻松,平常心,输给梁珏不丢人。”
尤什啼笑皆非。
张婉在一旁道:“尤什才不会输,她最厉害了。”
尤什没有否认前半句话,谦虚地笑了笑:“最厉害不至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后迈开双腿,大摇大摆地走进球场。
晚月与张婉并肩而战,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各路菩萨快显灵”,祈求尤什不要输得太难看,不然就诸葛鸿那张臭嘴,指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一。”
“二。”
每进一球,张婉就数一个数。
……
晚月双手堵住耳朵,不去听也不去看,少顷,听到身后女队爆发出一阵欢呼。
她放下手,瞧见大家都满面春风,追问道:“怎么样,尤什进了多少个球?”
宋青连望着球场中央的尤什,呐呐道:“十个。”
张婉激动地重复:“尤什十个球都进了!”
便见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
晚月手舞足蹈地冲上去抱住尤什,“尤什你太厉害了,真为咱们女队争脸。”
尤什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看向那一众满脸不可置信男子,唇角微扬,眉头轻轻一挑:“如何?”
何等的嚣张,何等的恣意。
晚月看痴了眼,顿觉与有荣焉,扭头质问男队:“三局三胜,尔等谁敢与尤什争高下?”
明明是一负一平一胜,哪里的三局三胜?
就听她解释:“十比五,此为一胜。十比八,此为二胜。十比九,此为三胜。”
男队自然不认可晚月的说法,晚月仿若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人舌战群雄,不落下风。
“这是怎么了?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
张炳和男队教习上前行礼:“副社长。”
裘春生微微颔首,目光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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