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往后退被人拽住胳膊,少年邪气更盛,手一步步收紧。
抬手落下阴影,少年眼睫晃动了几分,舔过一侧的獠牙迸发出更强烈的进攻性。
这就是早些年的槐榆。
如幼兽只会一味地亮爪子,也会心神不稳怕自己,然后用更强的攻击性伪装。
少年钳住林惜的后颈强硬地让她转过来面对着槐榆。
林惜扭头感受到巨大的阻力,“想干什么?”在对方准备继续辖制她时反手握住手腕,向后翻折。
眼中映照着少年的每一丝表情,戾气蔓延,在对方眉头抽动了一瞬后松手,甩在小案上带起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林惜一步步靠近,用心符将其定住,槐榆神色不明地来到她身边。
“找到了隗芝。”他语气平静。
林惜没有理会,明显对倒在地上的那个少年更感兴趣。
“他是假的。”
林惜这才瞧了他一眼,问得意味深长,“谁说的?”
槐榆仍没有任何情绪,刻意敛下视线维持平静的表面。
眼前的他和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少年锐利张狂,任何的挑衅就算带着自己的阴暗心思,也别有用心得坦荡。
倒是槐榆表现出来克制冷静,永远后退不轻易露出自己,反而很多时候更不听话。
常常藏在阴影里的视线,在林惜一不注意就窥伺着她的一举一动,手上的符纹总是无声闪过,一遍遍重复那属于自己的印记。
林惜知道他的举动。
那种感觉就像浓稠的潮水爬上脚边渗入皮肤的每一寸,将自己包围得密不透风,一点一点夺取她的氧气。
可是每当林惜看回去,他又变成一副无害的样子。
无论是挑衅、恶劣还是服软,都浅薄得像为她量身打造的戏份,那双眼睛里汹涌的深意林惜看不明白。
试探几次都问不出来。
“过去任何一段时间的他,像疯狗一样,都不听话。”
“该杀了他。”
林惜有一瞬间诧异,这说得好像那个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槐榆神情里的恶心丝毫没有遮掩,对过去的自己从心底里厌恶。
林惜对上了那双眼睛。一个人最清楚自己的卑劣性在哪里,所以是因为现在学会了伪装,过去的自己没学会,所以讨厌?
“是疯狗。可我从没有一刻想杀了他。”
“从来没有。”
槐榆眼神晃动了几分,避开视线对上少年。
林惜挡了他的动作。
“你为什么在这儿?”
她蹲下来看着少年,抬手固定着他的脖子,让他的眼睛对上自己的眼睛。
里面乘着怒火和少年人没来由的愤恨,胸膛起伏,直接低头咬伤林惜的手,紧接着被巨力撞击下巴。
林惜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人扯着衣领后退,下一秒槐榆的爪子刺入少年的身体里。
剧烈撕扯,脸上的表情出现抽搐,不忿地咬着底下的软绸,眼神仍然执拗地看着林惜。
她上前阻止槐榆,转瞬间他们两个人都回到楼梯的位置。
手上不见一点牙齿咬下的血痕,但是虎口间的痛感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林惜的另一只手还抓在槐榆的胳膊上。
她小臂发力,位置颠倒,拽着手臂将人压在墙上,抵着槐榆的脖子。
近在咫尺,不留一寸余地。
“师姐在怨我?”
林惜现在听不得师姐两个字,像一团棉花,什么都能藏在里面,独独看不见他自己。
感受着手腕处的震动,轻轻上扬逼槐榆抬头,手下更加用力。
槐榆只能用眼角余光看人。
“那就是你。”林惜努力维持平静地语气。
“他该死。”
林惜下意识咬紧牙关,嘴里那句置气的“好”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他为什么在这里?”
槐榆只是看着她。
“说话。”
“你到这里第一天直接找上了鬼新娘,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就好像一开始就了解这个幻相。
“你和小阎……”
林惜没说完脚下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
手一步步收紧,眼神相抵,透露出威胁意味。
她不想再玩什么绕来绕去的把戏了,有时间一定要打他一顿。
“先出去。”
林惜按下槐榆的脖子在颈侧咬了他一口,三个字说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楼前整整齐齐码着三只鬼,心口洞穿,由一根悬丝线从背后牵引,末端全部连接着于邹仪手里的木偶。
“看来于寻他们藏在这里,”他的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的隗芝,“我说怎么找不到她,原来是被那个贱人藏起来了。”
丝轴转动,原本定在堂中的木偶人一步步退去,忽然被于邹仪放出丝线牵引着。
林惜几人错开,尽量不碰到丝线。
光影割裂,却无能为力。
先前在祠堂受伤的人伤口裂开,衣服上原本干涸的血迹又呈现新的流动痕迹。
寸头蹲下掐着人中,七耳眼球翻白,血从耳朵里流下来。
“我忍不了了。”他在尽力逃避感受到的痛苦,仿若凌迟,“杀了我,杀了我。”
林惜冷眼看着他,正准备上前被槐榆拦住,独自走过去。
“你干什么?”
“师姐想干什么?”
林惜胸膛起伏,先前的威胁一点用也没有。
“之前救黎昭的时候,不是已经用我的冥相用习惯了吗?”
“黎昭只有阳壳没有意识,他可还醒着,你在这个幻相里会替他承接这些痛苦。”
槐榆就那么直直地望过来,让林惜下意识松开了手后退半步。
“知道疼师姐为什么还要做呢?”
“因为你是鬼差?”
“你没必要做这些。”
不知道这句话如何刺激到槐榆,他周身的冷意浓重,将受伤的几个人运转承接进自己的冥相。
路口四通八达,四条路尽头都有盏回光灯照过来。一阵铜铃传来,路上雾气消散,其中一条路出现于邹仪的身影。
他双手合十,拜着一樽残破的石像,青石上倒下丰碑,石壁断裂,依稀辨别出“无、娘娘”三个字。
“他在拜谁?”
……
“要过去吗?”段薇问林惜,“这里有四条路,只有一条路上出现了于邹仪,怎么看都像是陷阱。其他路也不知道有什么……”
于晓婷看向林惜,做出决定和唐雁芙退在另一边。
经历了几个幻相,根据经验已经知道这个幻相里目前操控权限最大的是于邹仪。她们跟着帮不了什么忙,不如直接分开看有没有别的机缘。
她和唐雁芙进来本就是为了找到一些冥相痕迹给雁芙续命,那本来就是林惜的东西,林惜不计较,总不能还让她施舍过来。
“你也走吧。”林惜示意段薇。
段薇笑嘻嘻,“鬼瞳要跟着鬼王……”
“去找你要的东西,别被鬼气侵扰,眼睛真瞎了。”
段薇笑容僵住,嘴边的话咽回去。
林惜回头看了几个人一眼,话风一转,咧开嘴露出恶鬼本色,“用你们的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于邹仪拿了我的东西,该我去拿回来。”
“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几人默默收回迈出去的脚,向不同的方向跑出去。
人不该贪心自己认知外的东西。
林惜能活,他们就能活。
“木花娃娃耍金钩,阿无娘娘保太平——”
周围飘来一阵空灵的歌声。
黄铜刀破空而出,雾气掀开,在夜色里划破个口子。
“你听到歌声了吗?”寸头问段薇,忽然感觉眼前场景变化,破壁残垣充斥着身穿戏服的木偶,以诡异的角度挂在树上,四肢断裂歪曲地摆在地上。
路中央,一戴着鬼头面具的提刀人坐在马上,气势威严,正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段薇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心里有些犯怵。她不懂戏,听见歌声第一印象是画着浓妆的彩塑小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那些娃娃在朝她眨眼,表面皮肤即将腐烂内里有肠子肝脏破土而出。
忽然想歪着头对上木偶的脸看清楚,被寸头拽住,
“别看了,相由心生。”
段薇眼睛里闪过白雾。
—
“相由心生。”同一时刻于藏评价道。
林惜和槐榆对视一眼,槐榆仿佛忘了刚才那一出,又朝着林惜笑起来。
果然,他们两个又没有心。
旁边隗芝似有所感,又往后面藏了藏。
林惜选这条路不是确定于邹仪一定在这里,而是在于隗芝。
于邹仪想要隗芝的生辰八字。
“你看到了什么?”林惜问于藏。
“烧焦的东西。日复一日的焦糊味。”
刹那间尸怪四起,林惜能感觉到空间的移动,但是什么也看不到、闻不到。
一阵阴风袭来,林惜接住攻击,上面黏腻的液体提醒着林惜那是什么。
槐榆推开林惜前面的异物,隔开距离好似什么也没有。
相由心生,同一个空间每一个人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但是自己看到的东西也会对其他人产生攻击,而其他人什么也看不到,直到尖锐的物体进入肺腑,一点点咽气。
而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就需要同行的人保持绝对的信任,才能保证各自的安全。
林惜将隗芝拉在身边,冲于藏礼貌地笑了笑。
后背闪过凉意,林惜躲过袭击抬脚踢飞了利器,岔开距离又感知不到。
“他们手里拿着一米长的刀。”于藏看着林惜身边的隗芝,这才悠悠提醒。
槐榆冷意蔓延,刚才怎么不说?正考虑要不要提前解决这个麻烦,林惜拿出黄铜刀在隗芝胳膊上划了一下,刀尖沾上鬼血。
“你做什么?”
“现成的鬼血充当利器,毕竟于少爷指望不上。”
隗芝僵着不动,林惜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绕过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刀锋,计算着距离,隔空划开刺入尸怪表皮,冥相破裂变成一滩腐肉。
她凑近隗芝,“其实你也看得见吧。”
隗芝眼睛躲闪,又继续低着头不说话。
林惜和槐榆凭借着对危险的感知下意识躲避,不自觉靠近西南方向。
“别靠近那边。”
“是什么?”还没问完林惜面前划过刀锋。
她后退半步单手撑地,刹那间面前的空间感受到裂纹,能将人直接横面截开。
下一秒被隗芝拽着脚从地上拖出来。
“有什么一次说完行不行。”林惜从地上爬起来,还要躲避随时可能出现的刀锋。
“就该直接杀了你。”
一句木花娃娃耍金钩,能想到铡刀。
于藏看着地上出现的巨大动静愣在原地,“不是我想的。”
隗芝掰着手指一脸无措。
“西南方有什么?”
“烧了一半的房子,易起火。”于藏也不知不觉被堵到林惜身边。
“路平吗?”
林惜也不是那么想要答案,凭借对空间的感知已经拉着隗芝跑了出去,剩下两个只能跟上。
这片废弃房子不算大,只是他们刚跑到尽头,枯木边缘出现火光。
林惜抽出符纸,在他们跑出来的一瞬间扔回房子区域。
几人由着惯性跌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压灭零星的火星子。
一瞬间,熊熊大火乘着北风一下子汇作冲天的火焰。
尸怪留在火光里,由林惜划定界限阻挡在另一边,惊叫与木材燃烧的声音交织,焦臭味直冲脑门。
隗芝又往外爬了几步,避免大火波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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