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玄没看过这场面,他先下去转了一小圈,确认没人能看见自己便放了心。
几下跳上凌虚的肩头,道:“咱们进去看看。”
凌虚便将狐狸捞下来,抱在怀里,迤迤然地进去了。
这既是赭玄的梦,亦是那邪祟的记忆,一人一狐迈步其中,便似山间微风,林间薄雾,梦中之人看他们不见,摸他们不着。
大堂一圈转下来,只见这其中虽热闹,但人人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在往二楼上瞧。
赭玄微微抬头,只见那二楼蒙着一层红布,隐约可见里边儿有人影走动,红布外头不停有小丫头往里送些物件,却不见有往外出的。
“上去瞧瞧吧,”赭玄道,“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凌虚活了这么多岁,却也没逛过花楼,想着要弄清因果闻言便也无甚犹豫,缓缓拾级而上。
穿过一层红布,就见正中摆着一扇屏风,再往里去,一个小木桌上摆着一把古琴,一旁的香炉里薄烟袅袅升起。
在这隔间待了没一会儿,后头的珠帘便哗哗作响,小丫头掀起一边,缓缓走进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
这女子容色白皙,眉似远黛,目若秋波,绛唇小巧,一头乌发绾了个繁复的发髻,簪着几支金钗,其上再添一支坠白玉掐丝步摇,行动间同腰上所配白玉禁步相得益彰,真真一天仙似的美人。
“好看么?”凌虚低头问眼睛都看直了的赭玄。
“好看啊,”赭玄应得极快,“比外边儿那些姑娘加起来还要好看。”
凌虚话语间听不出喜怒,他道:“狐狸也能分辨人之美丑?”
“怎么不能了?”赭玄很是有些骄傲,“我们狐狸化形都是往好看了化的,你瞧我阿姐,化成人比这位姑娘还要好看呢。”
说着又忧心起了自己:“也不知我化形后是什么样子,必得比你好看才成。唉,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修到化形啊。”
凌虚听他说自己好看脸上便有了笑意,伸手撸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道:“不急,咱们慢慢修,待到化了形,咱们赭玄啊,必是这世间第一好看的小狐狸。”
说话间那女子已行至红布前,随行的两个小丫头连忙上前揭下了红布,女子扶栏清清冷冷地往下瞧。
下边的人早就等着了,见这人果真如翠妈妈所言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半点没让人失望,一时之间喧闹声更甚,叫嚷着让人下来仔细看看。
翠妈妈一甩手绢,叉腰高声道:“也不瞧瞧你们是什么样的癞蛤蟆,还让你们仔细瞧瞧?当我翠妈妈是什么,敢这样占便宜!来人呐,给我仔细盯着,再有闹的立时给我打出去。”
这话一出便有人央道:“翠妈妈话说的也太绝了不是,饶我们是癞蛤蟆,那也是有钱的癞蛤蟆啊,妈妈只管说,要多少银两?我今儿便也学学人家的风雅做派,不管甚么金钱银两,只为博美人一笑!”
“大俗物,真真是个大俗物!”翠妈妈嗤笑一声,道,“我这女儿啊,不止生得貌美,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儿管你能拿出多少银两,我都是舍不得的。芷香,那上头不摆了张琴么,去弹一曲,给这些俗物们开开眼。”
女子轻福了一礼,道:“那便献丑了。”
言罢,婷婷袅袅地于木桌前坐下,纤纤素手抚上琴弦,泠泠琴音便倾泻而出。
翠妈妈嘴上说着舍不得,但她开窑子可不是为了好心收留这些苦命女子的。
那天仙似的女子的梳弄到底是让翠妈妈给了一个豪奢之子,**一刻实实在在的值了千金。
既已经接了客,翠妈妈自然也不再摆架子,自此,那女子便恩客不断。
不过之前好歹被翠妈妈捧了个有才情的名头出来,再怎么着也比楼里其它的姑娘们要好过多了,实在不愿意接客时翠妈妈也能松口那么一两次让她只在二楼抚抚琴。
赭玄在一旁看着看着倒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原来这街上有一个靠卖字画、为别人代笔写信为生的穷书生,有一日这书生听说了这楼里有一个才女,不仅弹得一手好琴,而且连诗词歌赋、笔墨丹青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这书生原本没当回事,他晓得这约莫是那楼里的妈妈搞出来的噱头,好多收些钱,还暗自嘲笑那些人被一个开窑子的哄得团团转。
结果有一日眼见着天要下雨,为赶时间便从那窑子边的小道回家,行了没几步却听得一间房里传出琴音,不知不觉竟已经驻足听痴了。
待琴音歇了半晌他都没回过神来,等一滴雨落在了额上他才愣愣抬头,只见一天仙似的女子扶窗远眺,这一眼又看得愣了神。
芷香看了会儿天,察觉到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便低头去看。
这人她也面熟,是那个街上卖字画的书生,都下雨了却抱着满怀的字画不知道走,呆呆愣愣的看着还挺好玩儿。
芷香遂笑了笑,好心提醒他:“公子还不走么?仔细等会儿雨落下来湿了你满怀的字画。”
那书生被芷香明显带着笑意的话语说得满脸通红,抱紧了怀里的东西头也不回地跑了。
自那日以后,芷香的恩客里便多了个怪人。
一个穷书生,扣扣搜搜地攒一阵子钱,便去窑子里买下芷香的一夜,来了却又不做什么,说会儿话就躺在芷香身侧和衣而眠,一整夜都规规矩矩的,夜里连翻身都不怎么有。
“这倒是个好人。”赭玄摇了摇尾巴,心下甚慰。
凌虚却闭嘴不语,半晌才道:“且再看看吧。”
另一边,长宁长垣卧房传来一阵敲门声。两师兄弟对视一眼,缓缓打开了大门。
只见赵娴孤身一人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笑着唤道:“仙师。”
“赵姑娘啊,”长宁松了口气,也笑问,“不知姑娘——”
话未尽,长垣便用力扯他衣袖,长宁一脸疑惑地转头,只见自己师兄一脸严肃,如临大敌般握紧了手中长剑。
赵娴笑着歪了歪头,语调柔媚,疑惑道:“仙师,这是怎么了?”
话落,一阵轻风吹过,赵娴手中灯笼坠着的红穗子摆了摆,烛火倏然熄灭,她头上掐丝步摇上坠着的红玉珠子也轻微摆动一下,似乎闪过一丝幽光。
“看她影子。”长垣长剑微微出鞘,沉声道。
长宁赶紧向赵娴身下望去,只见清幽月光的照耀下,赵娴竟赫然有两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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