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吧门口站了一会儿,风一吹,冷空气直往领口钻,方才喝的酒后劲也慢慢上来了,许归忆脑袋多少有点儿晕乎乎的。
说实在的,许归忆长这么大就没醉过酒,人家压根儿不知道醉酒什么感觉,正因为没有经验,她也无法判断自己现在的状态是醉了还是没醉。
许归忆自己没有意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眼眸已经不太清醒了,就在这种情况下姑娘还礼数周全得不忘告别,对着江望挥了挥手说:“再见。”
她说话有点儿含糊,想来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
江望没有立即动作,见她身子晃荡了一下,江望眼疾手快地抬手握住她小臂,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一些,扶着她站稳后问:“还清醒吗?”
“清醒的。”许归忆努力睁大眼睛,脸上表情说不出的认真:“我没喝醉。”
醉了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醉,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信度着实不高。
江望见她视线定在虚空中某一个点出神,便弯腰在她脸前打了个响指,声音低沉,带着点蛊惑:“看我。”
许归忆目光慢吞吞地聚焦到他脸上,眼里的茫然还没散尽,她摆摆手说:“不看了,我要回家了。”
“不许。”江望无情拒绝,一点儿磕绊不打。
许归忆眼睛瞪圆了看着江望,惊讶不已的样子。居然不让她回家?这还了得!她反应过来后拔腿就跑,被人眼疾手快地捞了回来。
“我要回家!”她挣扎着,声音里带点恼意,更像撒娇。
“听话,问你几个问题,回答正确就放你走。”江望好脾气地低声诱哄,语气像在哄小孩。
不是真的不放她走,只是在这之前他得先确认这姑娘的确没有喝醉,才敢放心让她离开。
许归忆皱着眉头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江望没给她太多时间思考,直接伸出一根食指问她:“这是几?”
“一。”许归忆乖乖回答,眼神却飘向他近在咫尺的喉结。
“聪明。”江望随口一夸,接着,他比出三根手指,动作优雅得像在展示艺术品,换了问题:“这个代表什么意思?”
许归忆的思维模式还停留在上个问题,被他这么一问就懵了下,她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在他含笑的薄唇上,思索半天才不确定地给出自己的答案:“Ok?”
江望点点头,嘴角抿开一丝笑意,仿佛一个无情的出题老师继续给她上难度。他慢慢伸直五根手指,是邀请击掌的姿势,深邃的桃花眼牢牢锁住她:“最后一个问题,这个手势表示什么意思?”
许归忆歪着头,下意识咬了下唇,酒精作用下思维运行很慢,好半天没有回答。
男人眼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正欲揭晓正确答案,对面的女孩突然有了反应。
许归忆抬起胳膊,动作缓慢得宛如电影里面的慢镜头,她用掌心轻轻贴上他的,下一瞬,在江望略带讶异的注视下,女孩柔软的指尖悄然滑进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肌肤相触的瞬间,江望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手指无意识蜷了蜷。
视线下移对上她的,只见许归忆朝他露出一个特别孩子气的笑容,生动又明媚:“怎么样,我答对了吗?”
他们的手心还紧紧黏在一起,转递着彼此的体温和脉搏的跳动,那股异样又熟悉的感觉再次笼罩了他。
江望看着她微醺的眼睛,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也醉了。
艰难地错开交汇的视线,许归忆缩着抽回自己的手:“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你喝醉了。”江望十分笃定。
许归忆坚称自己没喝醉,今晚被江望多次质疑,她有些恼了,说话也变得超大声:“我没有!不信我走个直线给你看看!”
说着就挣脱他的手臂,不管不顾地往街上冲。
江望正在一旁琢磨怎么把她安全送回去,不料许归忆想一出是一出,说走就走,路上车子不少,惊得江望哎哎哎了好几声,连忙火急火燎地追过去,一把拉住她胳膊:“你给我消停点!”
许归忆被他拽回来,站稳后得意地扬起下巴,语气骄傲:“我刚才走了直线,你看见了吗?”
江望轻叹一声,本着多鼓励孩子的原则违心道:“看到了看到了,您走得真直!堪比国际名模!”
许归忆满意了,被他一夸,更是要在走直线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在又一次差点绊倒被江望稳稳扶住后,许归忆忽然扭头看他,语气单纯:“咦,为什么你也可以走直线?”
“因为我没喝醉。”江望耐心回答醉鬼的问题,真真做到了句句有回应。
许归忆皱眉:“为什么你没有喝醉?”她怀疑江望酒里掺水了,凑近他一点,鼻子轻轻嗅了嗅。
醉酒的人容易较真儿,江望懒得和醉鬼掰扯,鼓励的话张口就来:“因为您比我厉害!”
许归忆直觉这话逻辑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站在那里不动了。
谢天谢地,她终于不再表演走直线了!江望猜测她或许清醒了点,抓住时机赶紧问她:“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仙女。”许归忆这回确实没停顿了,答得飞快。
江望:“…………”
江望满头黑线,原地呆滞了整整三十秒。
他也是闲的,袖子一撸,还真在大街上跟她掰扯起来了:“仙女?仙女你咋不上天呢?你来人间凑什么热闹啊?”
许归忆瞥他一眼,很是无语:“体验生活懂不懂!”
江望再次呆滞了三十秒,思来想去不光没找到话反驳,反而突然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喂,仙女儿,你还记得自己住哪儿吗?”江望戳戳她胳膊肘,回归正题。
管她是仙女还是美女,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这尊大佛安全请走。
许归忆努力想了想:“住在……中国,嗯……北京!”
江望彻底没法和她沟通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长腿一迈往前走了几步。
男人身高腿长,心里一着急步子就迈大了些,许归忆踉踉跄跄跟不上他的速度,气馁得要命。
江望察觉她没跟上来,回头正要催促:“喂,你——”
声音却戛然而止。
路灯下,许归忆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活像被他欺负了似的,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不至于吧……
“不是,你哭什么啊?”路过的行人纷纷朝他投来指责的目光,江望觉得自己冤得很。
“我太委屈了。”许归忆哭着说。
不单她委屈,江望也委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江望有一种平白无故被碰瓷的感觉。
苍天有眼,他可是一跟手指头都没碰她!
就算有,那也是她先主动的!!!
眼瞅着她哭得比窦娥还冤,江望拧着眉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的香水…被…被两个坏人偷了。”许归忆哭得一抽一抽的。
女人心海底针呐!江望摇头微叹。
“一瓶香水而已,屁大点儿事至于哭成这样吗?”他眼下没工夫细想她的话,蹲下身与她平视:“我重新给你买一瓶,不,买十瓶!咱们别哭了行不行?”
许归忆这会儿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依旧哭个不停。
江望被她闹得心烦,忍不住提高音量:“别哭了!”
“我就哭!”她吼回去,气势一点儿都不输江望。
江望抹了把脸,还真他妈…任性啊。
说真的,江望已经很多年没被人当面吼过了。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疼之爱之,上学的时候人人都知道他父亲江伯钧如雷贯耳的大名,因此敬他怕他,打小就没什么人敢跟他甩脸子,工作后更是被人捧着哄着惯了。
只除了……那个人。
不过想来,她应该是再不愿意见他了的。
低头瞥见抽泣的姑娘,江望掩去眼底的黯然缓和语气问她:“有这么难过吗?”
话落,许归忆突然抓住江望的领带,猛地将他拉近,江望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她的鼻尖。
“跟你打个比方,你辛辛苦苦不眠不休工作整整一年攒下的钱,好不容易从银行提出来了,却在回家路上遭遇歹徒抢劫,洗劫一空,最后你什么好处都没捞着!现在你懂我的难过了吗?”
江望重重点头:“懂!”
许归忆继续:“那你说我该不该哭?”
啪,啪,啪——
“该!”江望一下一下使劲鼓掌,“哭得好,哭得妙,哭得唐僧呱呱叫!”
也就是在这这个时候有电话打进来,江望接通了,是方逸航的声音:“喂,你丫最近嘛呢——不对,你那边怎么有女人的哭声,卧槽!你小子桃花债都欠到伦敦去了?!畜生!你他妈还是不是人!”
江望被他连珠炮似的责问吵得耳朵锥锥胀痛:“滚一边儿去,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她别哭了?”
听见这话,方逸航更来劲了:“呦,江公子,您问我啊?这业务您应该比我熟啊!”
“你说不说?”
方逸航摆谱:“这样吧,你管我叫声爸爸我就告诉你!”
“好儿子,再见。”江望说着就要挂电话。
“哎哎哎——你别挂啊!”方逸航连忙拦住他,妥协道:“女人是要哄的,你说几句好话哄一哄,自然就好了。”
哄人?
不会!
江望这些年虽说桃花不断,但还真没碰到过这么麻烦的女人,一言不合就开哭,你说怕不怕!江公子生平第一次深刻理解了“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
“你快去哄哄啊——”方逸航在电话那头催促,说完还自顾自地嘟囔了句:“你那边什么人啊,我怎么听着她声音这么耳熟呢。”
许归忆也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抬头盯着江望手里的电话,脸上还挂着泪珠。
江望认真考虑后决定采纳方逸航的建议,声线尽量压低带着哄说:“别哭了姑奶奶,咱们不哭了好不好?”
许归忆睫毛颤了颤,方逸航惊得蹦起两尺高:“卧槽!江望你变了,你是不是被夺舍了?”
江望果断按了挂断键。
刚挂断就又有电话打进来。
张文博上来就问:“老大你干嘛去了?”
“找女人。”他语气有些沉。
电话那头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显然整个办公室都在偷听。
张文博静默一秒,看一眼时间,小心翼翼地:“额…我没打扰您吧,您此刻正在——?”
“哄女人。”江望板着脸问:“有事?”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开场白加语气是江望发火的前兆,张文博瑟瑟发抖:“……老大。”
张文博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等着被骂得狗血淋头。
果不其然——
“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大?我去哪儿是不是还要先跟您汇报啊!投债分析都写完了?申报文件都整理好了?项目进度都落实了?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就——”
突然间,“吧唧——”
江望持续输出的声音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他定在原地,一向灵活的大脑竟然出现了短暂空白,待他细细回过神,抬手摸了摸,嘴唇仍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我刚才好像被人亲了一下?
我是被亲了对吧?
好像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咬。
我被咬了一下?!
妈呀,太吓人了!
许归忆也觉得可怕极了,她方才明明看见有一块奶油蛋糕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实在太饿了才忍不住趴过去咬了一小口,结果那块蛋糕居然瞬间就变黑了!!!
妈呀,太吓人了!
江望低首看向许归忆,好巧不巧,许归忆也正在捂着嘴巴看他,只见女孩瞳孔微微睁大,眼神惊恐得仿佛她才是被亲的那个!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张文博急得团团转:“老大你怎么了?天呐不会被我气晕过去了吧,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替他叫救护车,老大你没事吧?老大——”
江望挂了耳麦,原地呆立一分钟。
在这漫长的一分钟里,江公子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陪她在冷风中站了大半个小时,够仁至义尽了吧?
我哄了她大半个小时,够仁至义尽了吧?
我伺候她到这个份儿上,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居然还想非礼我,我可以跑路了吧?
可以,没问题。
江望抬脚走了几步,都没走出十米远,又认命般地折了回来。
算了。
三更半夜,异国他乡,把她一个醉酒女人扔大街上,怎么想都不安全。
今天可能是雷锋日,江望如此想着,动作麻利地卸下许归忆的包,熟练地往自己脖子上一挂,打横抱起她的一瞬,江望有种好事都在今天成就的感觉。
都是中国人,中国人不骗中国人!江望在心底默念,乐于助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爸爸妈妈教育我们,作为一名光荣的**员,面对困难理应挺身而出,面对危险更要以身作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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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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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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