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上的人摘下头盔露出浓眉大眼的长相,还没开口说话脸上就已经挂上了灿烂的笑,扬着手里的头盔指指摩托车后座。
“嗨,澈哥让我来送东西。”
男生长腿一迈跨过摩托车,看长相和杨又恩差不多大,但身高比同龄人高多了。
杨又恩和芳芳这才看见对方后座上绑着大大小小的几个礼盒,有坚果、水果还有几盒补品。
见两人没有接的意思,一旁的强子接过礼品放在车后座,对着芳芳解释说:“澈哥给你家里人准备的。”
芳芳没想到韩澈还会准备这些,红着眼眶不停的说谢谢。
等芳芳终于上了车离开后,杨又恩转身准备回酒店,发现送东西的男生支着摩托车还没走,正盯着她笑的一脸诡异。
见她看过来,才笑眯眯的问:“你就是杨又恩?”
杨又恩没出声回答,只打量着对方点点头。
男生自来熟的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叫韩枫,韩澈的堂弟。”
杨又恩看了看对方,没理会梅枫伸出的手,只淡淡的回道:“你好。”
对方也不在意,依旧热情洋溢地将放在边箱里的袋子拿出来:“我哥特地交代单独装的”说的时候刻意将“特地交代”四个字咬的极清楚,停顿了一下将袋子递到杨又恩眼前,看着她问:“是给你没错吧?”
杨又恩接过袋子打开看了一眼,里边儿是用盒装好的葡萄、提子和坚果。杨又恩看着那些葡萄,糖分由心而外的分泌,再抬头时眼睛闪闪发亮,是遮都遮不住的笑意。
终于没让韩枫满脸笑意落了地,笑着说了声谢谢。
韩枫自认为很酷的扬了扬头戴上头盔掉头准备离开,油门都轰起来了又突然停下,扭头扬声问杨又恩:“你不会是我小嫂子吧?”
杨又恩迈着台阶的腿生生绊了一下,差点儿给自己绊个狗吃屎,再转头一张脸白里透红,并且在韩枫一动不动的注视下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杨又恩感觉自己脑门儿都快充血了,不过她很快便稳定心神,佯装没有任何异样回了韩枫的问题,她说“不是。”
紧接着便扬起下巴,带着满脸的桀骜,用笃定的语气说:“未来是。”
说完提着袋子径直回了酒店,一直走到酒店前台,杨又恩都觉得自己喉咙发紧,耳膜鼓胀,久久没能平息。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韩澈的消息又发过来问杨又恩一个人能不能应付,晚上要不要找人来陪着一起值班?
杨又恩按着狂跳的心跳回复他,她难得耐心的说明了前因后果,将芳芳写在便利贴上的嘱托一个字一个字敲上去,编辑成一条长长的消息发过去。
小雅电话打不通,其他人都不在,即使找人也没合适的人选,杨又恩也想挽救一下自己在韩澈心里随时随地可能闯祸的印象,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放心。
过了一会儿,韩澈回消息说:“好的,有事随时打电话,我们尽快回去。”
可惜了芳芳百密一疏,把酒店里的事都想到了,没想到酒店外的事,十一点一过,杨又恩按照芳芳的交代,将前台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拉出了折叠床放在前台里。
这是杨又恩第一次晚上在前台值班过夜,觉得挺新鲜,上楼洗漱时特地拿了自己的枕头和床单。
床单还没铺好,嘀的一声,酒店顷刻间一片漆黑,猛然间陷入黑暗,杨又恩身体惯性一偏膝盖就磕在床沿上。
她赶紧顺势跪在床上,一边抱着腿缓解疼痛,一边等眼睛适应黑暗,好一会儿就着安全通道那点儿微弱的绿光摸索到前台找手电。
手电还没找到对讲机便响了起来,楼上值班的阿姨问:“小杨啊,是跳闸了还是线路有问题啊?”
杨又恩按着对讲机说:“阿姨,你先给没睡的客人分些蜡烛备用,我看看情况跟你说。”
等杨又恩摸索着找到手电往大厅一照,门里门外只有这圆圆的一束光,她拿着手电走出酒店,果不其然,整条街都是黑沉沉的一片,最亮的居然是头顶的月亮。
这个点儿还在做生意的饭店反应快速的开了发电机,酒店和便利店则是门口站着一个人拿着手电筒你照照我,我照照你。
这会儿就会发现,别看看一个个都挂着某某大酒店的牌子,实际连个发电机都舍不得买。
杨又恩用对讲机告诉值班阿姨是整条街都停电了,让阿姨向客人解释一下。然后掏出手机给韩澈发消息问酒店的发电机放哪了?
结果韩澈回说发电机让韩飞送人了,然后又说他给电工打电话让来看看是不是跳闸了。
杨又恩心里叨叨韩飞真是败家,什么都拿出去送人。
手里飞快打字回复韩澈:整条街都停电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没听说什么时候恢复,不过已经给客房送蜡烛了,客人也没说什么,放心吧。
回是这么回,但还是有些客人不听服务员的解释,又跑到前台来问一遍。杨又恩不得不把告诉值班阿姨的话再换个语序告诉客人一遍,唯一给的新讯息就是附近工地晚上偷摸开工,不小心把埋在地下的电缆挖断了。
客人听完又骂骂咧咧的回去睡觉了。等杨又恩安抚了一波又一波抱怨的客人,拿起手机已经过十二点了,半个小时前韩澈的消息这才点开看见,
他说:把酒店门锁了,注意安全。”
杨又恩回头往折叠床上一瘫,前台比折叠床高出不少,四面包裹着很安全,就是躺在床上看不见酒店大厅,门是不能锁的,可来来往往的人又没办法第一时间察觉。
她想了想还是坐了起来,抱着手电手机对讲机坐在了大厅沙发上,这个位置可以将门口到前台的情况一目了然,觉肯定是没法儿睡了,便拿着手机百无聊赖的玩着单机小游戏。
期间阿姨在对讲机里问杨又恩害不害怕,害怕的话她下来陪着她,杨又恩担心万一有客人叫服务员没人回应,便拒绝了。
虽然整个大厅在黑暗中确实显得空荡荡,但她确实没觉得害怕,反而可以放松的往沙发上一躺,尽情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刚坐下不久,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身体各个部位都在发痒,尤其是露出来的脖子,胳膊和小腿。刚才忙着安抚客人没注意,这会儿静下来了才听到周围环绕着的蚊子声。
杨又恩一手打着游戏,一手挠着胳膊,突然又干脆利落的给自己腿上来一巴掌,一局游戏结束后扔下手机去前台找花露水,可翻了半天只翻到用完了的空瓶子,忍无可忍的对着手电筒的光徒手打蚊子。
对着黑夜一通乱拍后,才反应过来这乌漆嘛黑的走个路都难,更别说打蚊子了。
意识到自己当下的行为有多愚蠢后,杨又恩烦躁的狠狠抓了两把头发,又坐回沙发准备守株待蚊子,心里暗自发誓,只要敢往身上落,绝对不留活口。
好一会儿,黑暗里只能听见一下又一下的巴掌声中夹杂着烦躁至极的叹气,一声赛过一声的响亮。
韩澈和大龙回来的时候,大厅依旧一片黑暗,顺着巴掌声看见沙发上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走近了就着手电筒的光看清杨又恩黑着脸,瞪着手机打游戏,同时手起掌落毫不留情的往自己胳膊上招呼。
大龙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上一瘫,叫苦连天道:“不行了不行了,老腰要断了。”
韩澈不动声色的将杨又恩从头到脚扫了一圈,顺带瞅了眼她的手机,七拐八拐的蛇头义无反顾地冲向自己的尾巴。
趁小蛇自杀而亡的空档,韩澈出声问:“怎么坐这儿了?上楼睡吧,我来值班。”
杨又恩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点了下一局,她本是为了睡觉将马尾散了披在肩上,透着绿光的手机角度正好与下巴垂直,加之由下而上看时眼球被排挤的没了生存空间,大眼睛里尽剩下了眼白,尤其是眼神还无比的幽怨和倔强。
大龙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止住了,转而笑着对韩澈说:“我说什么来着,我妹子艺高人胆大,就算夜黑风高真要闹鬼,鬼见了她都得被吓一跳。”
韩澈看着杨又恩连大龙的调侃都不回击了,调转了身子将头抵在沙发靠背上,留下个冷漠的背影,但他还是精准捕捉到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下撅得老高的嘴。
借着夜色的遮掩,韩澈笑得张扬却无声,小丫头片子轴劲儿发作正自己跟自己较劲,气性也太大了。
眼看着大龙瘫在沙发上呼噜都打起来了,韩澈用腿磕了磕大龙的胳膊,大龙哼哼了两声转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韩澈无奈拽着大龙的胳膊试图将人拉起来,无奈对方接近一米九的彪形大汉,韩澈只将他拽醒便放弃了。
韩澈:“醒醒,回房间睡吧。”
大龙早上天没亮就跟着韩澈出门了,月上枝头了才回来,好容易能睡觉了,还睡不踏实。这会儿迷迷瞪瞪的跟着韩澈往楼上走,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嘟囔两声:“哪睡不是睡,我就说咱别回来了,反正明天一早还得去…..”
杨又恩杵着个脑袋等两人走了才抬起来,往楼梯的方向看了眼,懊恼的抓了抓鸡窝头。她倒是对自己的狗脾气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这会儿一张嘴气就撒别人身上了,索性闭口不言。
只是这方法不但没能自己消化了情绪,心情反倒比之前更复杂了,与蚊子你死我亡的劲莫名消散了些许,心里却有种还不如跟蚊子同归于尽的念头,好歹是个痛快的结果,好过现在哽在心口的气将呼吸都压的死沉死沉,过程无比漫长。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舒适感不知道被谁带走了,只留下了空荡荡的黑暗,手里的小蛇有气无力的拥抱自己的身体,结果还是自杀而亡…….
脚步声隐隐约约传来,一步一步,越靠近黑暗越清晰,打破了寂静。
杨又恩凝神听着,心里默数着步数,14、13、12、12、10、9、8、7…….
数到这儿她停下了,突然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手速飞快地重开一局,小蛇灵活欢快的扭动着身体。
如果是白天,站在楼梯的最后几阶就能看见沙发的全貌,可这是断了电的夜晚,自然看不见藏在暗处的欢欣雀跃。
脚步声停在了杨又恩的面前,修长的身影与她缩成的一团重合,两条长腿随着坐下的动作随意的往前一伸,胫骨便抵在了沙发边沿。
杨又恩始终保持着对方离开前的动作,像是屏蔽了周身的一切,无知无觉。
韩澈坐在对面的茶几上,手里拿着瓶花露水,就这么看着杨又恩契而不舍的自杀、再来一局、再自杀,死了生生了死。
很快杨又恩的耐心再次告竭,手在胳膊上挠挠,小腿上抓抓,逐渐下移到脚背,直到小拇指针扎一样地刺痛,杨又恩绷不住了,直接爆粗口。
手机往韩澈手里一塞,两手手指对准小拇指的蚊子包下足了力道挤压,嘴里还不往骂骂咧咧:“老娘跟你拼了,今天不是你咬死我,就是我弄死你。”
韩澈手里还举着花露水,本有心逗逗杨又恩,只要她能看见自己了,就递给她止痒。没成想,还没哄呢又炸毛了,看着她痒的脚都快抠破了,韩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他将花露水倒在自己食指上,手背将杨又恩的手往开推了些,轻轻点在了她的脚拇指上。
原本还在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大厅一瞬间又恢复了安静。
灼烧燥热的皮肤在细密的蜇烧感后迎来了绵长的凉意,食指由点带面一点点扩大范围,清凉包裹了整个脚趾。
韩澈一边涂抹一边安抚她:“不要使劲挠那个包,越挠越痒,挠破了又痒又疼。”
杨又恩像是被点了哑穴,张了张嘴没发出一点声音,脑子没反应过来,手下意识往脚背上挠。
韩澈叹了口气,索性往手心倒了一些,两掌相合涂抹均匀,然后轻轻覆在杨又恩的脚背上。
杨又恩觉得自己脚背上的青筋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短暂的凉意过后,燥热再次穿过皮肤,直接席卷全身。
劲瘦有力的小臂撑在双腿上,骨节分明的双手将脚背严丝合缝的贴在掌心,刺鼻的花露水味萦绕在两人周围。杨又恩像只小猫一样将脑袋搁在膝盖上,两只眼睛又大又圆,愣愣的盯着包裹住脚背的双手,然后蹭蹭鼻尖小心翼翼地去嗅那味道。
后来杨又恩买了各家奢品店的香水,搭配不同场合散发香味,始终没有找回那晚他的味道。
韩澈毛摸顺了,才拿开放在她脚背上的双手。
微弱的光线模糊不清,但韩澈就坐在杨又恩对面,稍不注意抬头都能磕着额头。
因此视力极好的韩澈将她小腿和胳膊上一个又一个红色小疙瘩看得清清楚楚,比小疙瘩更显眼的是指甲抓挠过的痕迹。
韩澈直起身边擦手边调侃杨又恩:“下这么狠的手,明天青一块肿一块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去跟人干架了。”
说完将花露水递给杨又恩,示意她自己往脖子和胳膊上抹抹。
杨又恩早在韩澈面前没有面子可言了,可这是第一次丢了面子没有恼羞成怒,心里还挺美,感觉甜滋滋的。
再开口听不出一点儿生气的余音:“蚊子也太多了,前台的花露水又用完了。”
韩澈坐回另一边的沙发,无情戳破真相,语气里却没一点指责的意思:“少打一局游戏就能上楼取个花露水了,非得跟蚊子较劲。”
杨又恩声音嘟嘟囔囔的含糊不清,嘴还挺硬:“我哪知道大厅蚊子这么多,好像全市的蚊子都跑这儿开会了。”
韩澈真是拿杨又恩的脑回路没辙,看时间睡不了几个小时了,便没再跟她闲聊,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准备就这么睡一会儿。
杨又恩占着长条沙发却丝毫没有睡意,这会儿手机也不玩了,满脑子都是韩澈突然靠近时的样子。
疲惫了一天的精神和身体终于得以放松,韩澈阖着眼睡意汹涌而来,半睡半醒间还是听到了旁边悉悉嗦嗦拧瓶盖指甲抓在皮肤上的声响。
韩澈强撑开眼皮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走向长条沙发坐在杨又恩身旁问:“睡不着吗?”
“嗯,吵到你了吗?要不你回房间睡吧。”杨又恩抓着脚背轻声问。
韩澈顺着她的动作看了一眼,又问:“还痒吗?”
杨又恩等韩澈问完停下了动作,摇了摇头。
显而易见,睡意朦胧的韩澈问了句废话,他将手机塞给杨又恩说:“打会儿游戏转移一下注意力吧。”说完往杨又恩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又往手指上倒了些花露水,四个手指一起点在杨又恩的脚背上。
手指没用多少力道,仿佛把白皙纤瘦的脚背当成了琴键,蜻蜓点水般起起落落,然后一曲终了,手指还搭在琴键上。
杨又恩扭头去看,韩澈就这么一手搭在自己脚背,上半身陷在沙发里,头微微侧向自己这一边,睡得无声无息。
杨又恩趁着夜色肆无忌惮打量韩澈的睡颜,他额前的头发长长了,盖住了狭长的眼睛,杨又恩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其往旁边拨了拨。
发觉对方睡得无知无觉,天生胆大的杨又恩忍不住凑近了,虚无的描摹着他的轮廓,浓密整齐的眉毛,圆润的鼻尖,饱满的嘴唇,最后回到紧闭的双眼,终是没忍住用食指在眼角轻轻一点。
杨又恩在车上可以轻易看着韩澈的眼睛说:“我喜欢你。”不做作不扭捏,只是在心里无声的补了下半句,“最喜欢你的眼睛。”
可此时16岁的杨又恩觉得16岁的自己太幼稚了,情窦初开时她以为喜欢是仰望,望那个发着光的人。喜欢韩澈是喜欢他清风霁月,如明月星辰,今夜月色始终相伴,星辰就在眼前。
16岁的杨又恩以为明白了,喜欢是忍不住靠近他又胆怯于他的靠近。
如果不凑巧,一向浅眠的韩澈会抓住那只落在眼尾的蜻蜓,如果他突然醒来,就能听见小青蛇捂着心跳恨不能绕场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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