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音。”
“嗯。”莲音下意识回应，却发现喊自己名字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才认识不久的……梁浅。她从来没有向对方提过自己的全名，季禾安也必然不曾提过，可她是怎么知道的？
莲音的表情变得微微凝重，确实有一类灵系异人，可以不动声色地了解一个人的全部，包括过去……和未来。只是……怎么会是这个十八岁才觉醒异能的人？她看梁浅的目光不由得复杂起来，对方一脸淡然朝她微微笑呢，让她莫名有些发慌。
“这里什么都没有，憨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弄错调查方向了？”莫缇显然对两个女生的突然沉默毫无眼力见。
季禾安没有理睬他，挑眉看着莲音，说出来的话却是在问梁浅，不知道为什么，梁浅就是确信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你也这样觉得么？”
“嗯。”莲音回过神，点了点头。季禾安朝她笑笑。
梁浅心知季禾安并不信任自己，但此时他确实在询问自己的看法，这人如此矛盾。心里又可惜到人类就是这样，就算是拥有异能也无法彻底猜透他们的心思。
梁浅并不执着于摆脱自己的嫌疑，她平静地陈述事实，“他抹去了痕迹，但是没有抹去自己。”说到这儿，她的脸上露出一些狡黠的笑意。
季禾安在她开口说话时就偏过头来看她了，那一抹狡黠的坏笑闪过时，他有些惊喜，接着才恍然想起梁浅的年龄是十八岁，她本来就应该跟自己、莫缇、陶秋、莲音和所有十**岁的少男少女一样，一样生动、一样有朝气。
“你可以找到他。”季禾安双眼弯弯，虽然才第一天认识，但他总认为眼前的女生不容小觑，她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人骗得团团转。
梁浅学着机器人的样子朝对面四个人眨了眨眼睛，“我有一个条件。”
“不去玉山学府。”
莫缇听闻睁大眼睛，来回瞅着季禾安和莲音，一脸“这是什么要求？憨哥怎么会答应。”的表情，然后就听见他的憨哥——季禾安答道：“好，成交。”
莫缇的眼睛瞪得更圆了。有一半是因为他憨哥爽快的决定，还有一半则是他看见了几个虚化的白色影子突然出现并在整个房子里走来走去，看上去异常忙碌。
梁浅轻轻嗅了嗅，这些白色影子上没有异人的气息，她甚至感知不到任何信息。莲音自然也是如此，于是，她伸出手轻轻放在某个一直平躺在空中静止着的白色影子上，在众多焦头烂额的人群中，这个静止的人异常格格不入。
躺着的人越看越面熟，梁浅想起来昨天晚上她在奶奶的记账本里见过这个人。这户人家的儿子——那个号称被附身了，需要驱邪的人。
梁浅平日里除了课内知识和各类小说，最爱读的就是奶奶的记账本，这个本子和普通的记账册不同，它详细地记载了邀请人的生平和所需解决的事情，奶奶一旦顺利助人“驱散邪祟”，便会在本子后添上“驱邪”方法和推断出的原因。
梁浅把这个本子当故事书读。
她记得最新的那一页记录到：“富丽园9栋，户主儿子白建桥性情大变，去纨绔变深沉……”这样看来似乎是好事，但是后面的文字才是他们请神棍驱邪的主要原因。
“三日时脚步虚浮，身体似在非在，疑似被邪俯身。”
文字到这儿就停了，剩下的无从知晓。
忽然，莲音触碰的那个白色虚影开始抖动，她的指尖竟也染上些许白，像滴落的零散的油漆，油漆仿佛具有生命，顺着莲音的指尖打着圈儿、绕着手指向上攀爬。她迅速将手收回，季禾安注意到莲音的异常，示意陶秋去检查一下，自己则警惕四周的情况。
不知不觉间，他们被白色虚影围得水泄不通。
季禾安四下张望，在白色虚影外见到了梁浅的身影。梁浅正低着头不知道思索什么，一双眼凝视着白色圈内，目光却是戛然而止地滞留在半空。由于屋内光线渐渐暗淡，在季禾安眼中，梁浅的面色不清，正阴险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果然还是不能信任她……季禾安想。
梁浅无暇关心季禾安的心思，她想记账本上最难理解的应该就是“身体似在非在”，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似在非在？
接着她目光拉远，落在了那些白色虚影上。
难道说白建桥变得和那些影子一样了？梁浅思考着，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名字真素朴、真老土，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梁浅自己都惊讶了，困惑地笑起来。
因为这个名字……正是这个冉冉向上的年代的父母最爱起的流行名。
而季禾安在看到这个笑容之后更加坚信梁浅的嫌疑。
这些匆忙的白色虚影像老旧的天线电视机信号中断的时刻一样，呈白色雪花状闪烁，然后在某一瞬间，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天线立住，信号恢复了。白色的虚影在眼前越来越具体，梁浅无法透过他们看见季禾安四人。
这时候，梁浅才恍然嗅到一丝……极其陌生的气息，不同于这世界的任何一种气息。实在是太奇怪了。
白色影子越来越具体，直到和活生生的人一模一样，他们大梦初醒一般，发现自己从原本白净亮堂的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个潮湿昏暗的破屋子，齐刷刷盯着包围圈里的四个人，稀里糊涂地问：“这是哪里？”、“你们是谁？”、“我们的病人呢！？”
有几个人回头看见梁浅，立刻朝她扑过来，嘴里叫着，“这里是哪里！？你们到底是谁？！我们的病人在哪里？！”
梁浅迅速闪身躲开，抬手劈向其中一人小臂，再回手扣住对方双手压向身后的凌乱的桌台，她早想找个地方坐坐了，现在有人当垫布，便一跃坐到那人后背上，一举一动冷静且果断。
一般来说，很多事情的第一次发生的时候，人们多多少少都会紧张、害怕、不知所措……但是梁浅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早在每件事情第一次发生之前，就在心里做好了一切的最坏打算，并在脑海里预演了上万次，然后在“演出”的现场在玩个新的花样。
梁浅非常清楚自己无可避免会紧张，但她不能出错，而紧张对她而言又是一种让人心安的情绪，可以拴住她不出错。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出错”四个字从她记事起，就已经刻在生命中了，这也许是打娘胎里就有的指令。
剩下的人见自己的同事轻轻松松被一个小丫头擒住，都不敢妄动。
梁浅动手时，季禾安和陶秋也趁乱撂倒几个，四个人破了圈，走出来。看见梁浅的造型潇洒得很，和之前在医院所见的柔弱搭不上一点关系，她正好穿了黑色的卫衣套装，便更有些□□味道。
莲音的呼吸很微弱，整个人都在颤抖，是莫缇扶着她走出来的。梁浅瞟了一眼，莲音已经不止手指间染上了白色的星点子，点点朝胳膊蔓延，这边一小点儿、那块一大片……像被火烧过。
梁浅皱了皱眉，依旧嗅不到任何信息。就和眼前的这群……医生一样。
“你们的病人……是叫白建桥吗？”梁浅压着那人，却不问他话，而是轻轻抬眼扫过眼前的人群问到。
“白建桥？”医生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谁是白建桥？”
梁浅朝白色病床看去，躺在那里的人没有变得具体，还像一个影子，“就是刚刚躺在你们面前的那个人。”
“他叫李轩昂，si因……你自己看吧。”季禾安凑过来，把刚刚抢到的病历本递给梁浅。
直接讲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再看一遍？
梁浅接过病历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露出跟季禾安一样的尴尬的表情。这人私生活乱得很，成天日夜颠倒、酗酒、抽烟……用大众的话来说就是：天天没个正形，一点不做正事。
但是病历本上记录的高昂的医药费，手术费……看情况，护工保姆杂七杂八的其他费用也不少，这户人家还真是豪，怪不得天天不做正事……但是话也不能这么说……梁浅速速打住胡乱发散的思维，直觉搞不懂有钱人的生活。
不过这个李少爷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梁浅看完病例碰上季禾安的目光，两人纷纷有点尴尬，迅速躲开目光。
梁浅清清嗓子，“他们两人怎么长得这么像？”
季禾安一行人来之前显然查看过相关信息，梁浅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直接认同了。
“难不成真是附身？”陶秋盯着梁浅，“你奶奶不是神棍么？说不定就是这些鬼害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陶秋指着李少爷，黑葡萄般的瞳仁滴溜溜地来回瞟，喉咙里“咯咯咯……”地笑。还没来得及像小鬼一样踮着脚凑近梁浅，就被季禾安令止。
“陶秋，在外面收着点。”
梁浅这时才真正仔细看了眼前穿着可爱连衫帽衣的小女孩，明明是光系异人，怎么……举手投足有种……鬼感。
“你们说谁是鬼？！”
“我们白白被抓到这来，还要说我们是鬼！看样子你们才是吧！”
梁浅瞪着无辜的眼睛看向陶秋，眨巴眨巴眼睛：他们说自己不是鬼哦……
陶秋忽然一下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季禾安见这种情形，赶紧把陶秋拉到自己身后。
梁浅轻轻笑了笑，很快恢复正经，从那人背上跳下来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鬼呢。”她脸上的笑意并不发自心底，更像是一种被迫带上的面具，季禾安听见她继续说，“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手术失败了，这户人家肯定会让你们全都滚回家吧？”
“滚回家。”三个字如同惊雷，医生们却毫无一丝恐惧，他们面面相笑起来，从轻声窃笑渐渐放肆大笑开。
“就凭这个破了产的李家？哈哈哈——他们现在无权无势，再也指使不了我们了！”最后一句话被他们咬得死死的，几乎发泄了这么多年来的所有恶气。
李家破产了？
“什么时候的事啊？”梁浅好奇地凑近问。
“刚刚啊，不过消息已经在医院传遍了，说到底真是活该！”
“摊上这么个败家子，不破产才怪。”
在梁浅、季禾安、陶秋等人的注视下，医生说着便掏出手机点开最新的头条……
他们看见那人用手指在一块通体白色的板砖上点来点去……
隔了好久，砖头上突然出现了一大段文字，随着医生的指尖上下滑动，已故李少爷的彩色照片赫然在上！
“这是……”莫缇瞪大眼睛，扶着莲音摇摇欲跌，随后小声到季禾安耳边叨叨，牙齿打架，“他们是……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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