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五十分，林小满已经站在了“金阙小筑”那扇斑驳的木门前。他特意换上了最干净的一套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心因为紧张微微出汗，怀里紧紧抱着那只重新焕发生机的怀表。巷子里还残留着夜露的清凉气息，阳光斜斜地穿过高楼间隙，在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光影。那点橘黄的暖光尚未从门缝透出，店铺似乎还未苏醒。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准备敲门，指尖还未触及门板，“吱呀”一声，门却从里面被拉开了。
金阙站在门后，依旧是那身素净的米白色亚麻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清瘦的手腕。他似乎刚洗漱过，发梢微湿，身上带着淡淡的、类似松针的清冽气息。看到林小满，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微微侧身让开。
“进来吧。比约定早。”声音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陈述。
“金老板早！”林小满赶紧打招呼，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店铺里和他昨晚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整洁、安静，空气中混合着木头、机油和那股独特的清冽味道。黑石工作台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上面那个复杂的齿轮结构似乎比昨晚多拼装了几个零件。角落里那个神秘的紫檀木盒紧闭着，仿佛昨晚那惊鸿一瞥的墨蓝碎片只是林小满的幻觉。
“规矩。”金阙关上店门，隔绝了巷子里的声响，室内瞬间只剩下一种沉淀的静谧。“一、不该看的别看。二、不该问的别问。三、不该碰的别碰。”他走到工作台旁，拿起一块柔软的绒布擦拭着台面，动作不疾不徐。“能做到？”
林小满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如捣蒜：“能！一定能！金老板您放心！”
“嗯。”金阙应了一声，将绒布放下，目光扫过林小满，“你负责打扫地面、擦拭靠外的架子，整理工具台旁边散落的零件。那边的水槽可以接水。”他指了指工作台旁边一个老式但很干净的陶瓷水槽。“工具架上的东西，只擦表面，不要移动位置，更不要试图使用。”
“明白！”林小满立刻打起精神，放下书包，撸起袖子就准备开始干活。他先找到了角落里的水桶和抹布，接了小半桶清水，开始认真地擦拭那些深色的木质架子。
架子上的东西千奇百怪：一个裂成两半的瓷娃娃，眼睛空洞；一把锈迹斑斑、造型古朴的铜钥匙；几卷用丝线捆扎的、散发着霉味的旧书；还有几个看不出材质的、刻着复杂纹路的圆盘……每一样都透着岁月的痕迹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感。林小满谨记着“不该看的别看”，尽量目不斜视，只用抹布拂去浮尘。
工作台那边，金阙已经重新投入到那个精密齿轮的组装中。他戴着特制的放大镜，手指稳定地操控着细小的镊子和探针，神情专注得仿佛与世隔绝。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窗，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将他年轻俊美的侧影映衬得有些不真实。林小满偷偷瞄了几眼，心中那份好奇和崇拜更甚。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林小满勤快地擦拭着，水桶里的水渐渐变得浑浊。就在他准备去换水时，店铺里那令人安心的寂静被打破了。
“砰！砰！砰！”
一阵急促又带着点蛮力的拍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略显尖细、带着哭腔的童音在外面嚷嚷：“开门！开门啊！救命！金老板救命啊！”
林小满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金阙。金阙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那震耳欲聋的拍门和呼救。
“金老板？”林小满试探地叫了一声。
金阙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工具，摘掉放大镜，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对这份打扰有些不悦。他起身，踱步到门前。
门刚拉开一条缝，一个矮小的身影就炮弹般冲了进来，差点撞到金阙身上。林小满定睛一看，愣住了。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或者……不是男孩？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沾满泥土的旧夹克和工装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炸过似的棕色卷发。脸蛋圆圆的，眼睛又大又圆，此刻盈满了泪水，鼻头红红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有几块皮肤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类似穿山甲鳞片的深棕色纹路，在光线下微微反光。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东西，像是个破旧的铜铃。
“金老板！呜呜呜…救命！阿砾要被吃掉啦！”小家伙一进来就抱住金阙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林小满彻底懵了。这小孩怎么回事？脸上那是什么？纹身？还有…被吃掉？
金阙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腿上的“小炮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起来说话。谁要吃你？”
小家伙——阿砾，这才抽抽噎噎地松开手，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露出那张沾着泥点、带着鳞片纹路的圆脸。他吸着鼻子，举起怀里那个铜铃给金阙看：“是…是黑羽！那只臭老鹰！他、他追我！我的‘遁地铃’…呜呜…被他的爪子刮坏了！跑不动了！金老板您快帮我修修！不然他找到这里我就完蛋啦！”他一边说，一边惊恐地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店门，仿佛那可怕的“黑羽”随时会破门而入。
林小满这才看清阿砾怀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造型古朴的铜铃，约莫拳头大小，铃身上刻满了繁复的、如同藤蔓般的纹路，隐隐透着暗沉的光泽。但此刻，铃身靠近顶部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三道深深的、带着撕裂痕迹的爪印！其中一道爪印甚至贯穿了铃壁，露出里面断裂的、同样刻满符文的金属内芯。铃舌也歪在一边，整个铃铛黯淡无光，毫无生气。
金阙的目光落在破损的“遁地铃”上，眼神专注起来。他伸出手指，并未直接触碰爪痕，而是在那三道狰狞的伤口上方虚虚拂过。林小满注意到，金阙指尖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出现了那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水纹般的波动。
“黑羽…城西那只修炼了三百年的铁爪鹰？”金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确认。
“对对对！就是他！凶死了！”阿砾拼命点头，眼泪又要掉下来，“他看中了我的鳞片，说要做护心镜的材料！我都躲了他好几天了！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个地洞想钻，结果他爪子太利了，一下子就把我的铃铛抓坏了！呜呜呜…这可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宝贝，没了它，我跑都跑不过人家…”他越说越伤心，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林小满听得目瞪口呆。铁爪鹰？修炼三百年？鳞片做护心镜？还有这能让人“遁地”的铃铛？信息量太大，他的世界观在短短几分钟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下意识地看向阿砾脸颊上的鳞片纹路——难道是真的鳞片？这个小家伙…不是人？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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