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清朝过得第一个春节,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孤单寂寞,竟是充满了快乐与放松。因为,在清朝,我也很幸运地享受到了家人的陪伴。可是,这样轻松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转眼间,十几天过去,吃完了汤圆,过完了元宵节。差不多都要复工了。
我依稀每天在店里忙,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算账、打扫卫生,也依然在忙完之后不间断地学习。
闲暇之余,我也会在街上逛,但并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想去一个熟悉的地方,找找熟悉的东西……
对,就是典当行!
时隔半年多,我没有攒下多少钱,我那块怀表当初当了六十两银子,我想,现在要赎回来,价格一定更高了吧?可是我还是心存幻想,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靠我自己的努力赎回我的东西。正想着,又熟门熟路地走到了典当行。熟悉的招牌,熟悉的往来人群,可我的心境却和从前不大相同了。
步入店内,桌椅摆设并没有太大变化,架上依旧是那些瓶瓶罐罐,不过样式和从前可能不大一样——有些可能被人买走了,有些又是别人典当来的传家之宝。
我走到矮柜前,努力搜索着这块金色的怀表,动作轻缓。——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怕一不小心打碎了某个易碎品,掌柜的找我赔钱怎么办?
“在哪呢?在哪呢?”我小声嘀咕着,俯身仔细搜索起来,然而最终无果。
不知道是不是蹲着的时间太久,我的腿有些麻。站起身来,对上的竟是一位公子脸上堆着痞痞的笑容,将我的怀表挂在中指上,然后笑嘻嘻地将怀表的盖子打开,用着一种得意的语气对我道:“怎么样啊?舒姑娘,你买走了我想要的莲花灯,我也提前赎走了你的怀表,这样很公平吧。”
我伸手去抢,他却把手收回,将怀表收进衣襟之中。
天哪!他竟然这么记仇!我都没怪他骂我“丑八怪”又扯我的面纱,他倒是对我的莲花灯恋恋不忘?
如果我有错,请让法律制裁我,不要让这个无聊的登徒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生气啊!
“其实,我半个月前就花了一百两买下了你这块怀表。”他双手抱肩,脸上竟是调笑的意味,“没想到啊,你现在才发现。”
“我……”我一时语塞,双目灼灼地盯着他。
“不过,你这个饭馆里的西施,每天要忙这忙那的,的确没这么闲。”他盯着我,笑意更深了。
“你怎么知道……”我话说到这里,想到他通身锦绣,想来也是个有权有势有门路的人,遂而将到嘴边的话给硬生生吞了回去,改成了,“你居然调查我!”
“有何不可吗?”他轻笑,洋洋洒洒地大笑着转身离去。
我赶忙上前去追,奈何清朝房屋的结构与现代的不大一样,情急之中,竟忘了店门口处还有一道门槛,毫无疑问,我被那门槛给绊住了。
想像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我没有被摔一个狗啃泥,而是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给抓住了。原想道谢,却对上了那人欠揍的脸,遂而在我站定之后冷哼一声。
“小丫头,要是想要这块怀表的话,那就跟我来吧。”说着他迈开步子就往前跑,而我在后面追着,累得气喘吁吁。他生怕我追不上似的,还走走停停,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
不就是仗着,他是男人,我是女人,他体力比我好吗?个子比我高、腿比我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绕过熙熙攘攘的大街,绕过喧喧闹闹的人群,我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孤僻荒芜的小院。小院围墙半榻,门窗古旧,风一吹,还有“咯吱咯吱”的响声。环顾左右,满目的残垣断壁,一院杂草,处处荒凉。我竟有些后悔了!
怀表固然珍贵,但是我的命更珍贵!
“这儿乱糟糟的,你干嘛带我来这儿?”我惊恐地问道,连忙藏起钱袋双手护胸,“该不会是,要对我劫财劫色吧?”
“财嘛……爷我有的是……”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进,而我一步一步往后退,“不过姑娘的姿色,我倒是可以劫上一劫。”
我的余光瞥见了地上的石子,忽然急中生智,弯下腰捡起石子朝他砸过去,他轻巧一笑,躲过了石子。见此,我再次拾起一颗石子朝他砸过去,他倒是笑着接过了我投掷过去的石子。
“你你你!别过来啊!”见他越靠越近,我只得做一些没用的口头上的警告。
“我就是过来了又怎样?”
我无比恐惧,眼见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我吓得一下子哭出了声:“哇!——”
没想到啊!我舒晴栀一世爱行侠仗义、助人为乐,如今却要落得个被人奸污的下场!没想到啊!我舒晴栀还没有回到现代,就要被人奸杀了。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便被巨大的悲伤占据,眼泪流着流着,也开始泄洪了。
“明明是你一直拿石子扔我,现在搞得反而像我欺负你似的。”他长叹一声,坐到了离我三丈远的位置,“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啊!”
我一直在哭,从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抽搭搭的哭,我坐在荒芜的草地上,浑身抽搐,灵魂深处的恐惧从心中抽离出来,化成一声一声断断续续的抽噎。不知道哭了多久,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我抹了抹眼泪,满眼惊慌地抬头望去,看见他还坐在那儿长吁短叹。
我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把眼泪哭干了,也许是我没有力气再哭了。除了早饭,我再没吃其他东西了。
气氛莫名尴尬起来,他看了看我哭红的眼眶,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猜这是什么地方?”他问我。
“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偏僻荒芜,你一路把我引到这里到底是为了干嘛?”我问,心里的怒火“腾”地一声被点燃了。
“这儿,是我额娘从前的闺房……”他垂首答道,“自她去后,年久失修。而且,我也不让人打扫,因为我想竟可能地保留一些额娘在时的气息。”话说到最后,他语调愈发悲凉。
这段故事,我并没有亲历,并不知道他所言为何。只是听他说,他额娘从前的闺房,他额娘在时的气息,我便猜测,他母亲已经去世了。
“这……与我何干?”
“我想,让我额娘见见我喜欢的女孩子。”他笑着道,“让她见见,那个泼辣的,骂我‘全家都是丑八怪’的女孩子,到底是个什么妙人儿。你可是把我额娘也连着骂了!哎!”
听完他这番话,我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又渐渐地由红转白。我痴愣愣地看着他,他却给我递来一方白色的绢丝绣帕:“擦擦吧,舒姑娘,你眼睛都哭红了。”
我狼狈地拾起帕子,擦拭着我脸上的泪水。看着他,道:“可是,明明是你骂我在先。我若是有错,只跟你额娘说声对不起,这你能消气了吧?”
“我带你来这里,可并不是因为我记仇。”他又向我解释,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我每年都会来这儿的河边放莲花灯给我额娘祈福。那个莲花灯年年都是我得的,毕竟我包成跟着师傅学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灯谜是我解不出来的?可是今年我的莲花灯,却被一个小丫头提前劫走了。当真是有意思。”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要莲花灯是为了给母亲祈福……”听到这儿,我面露尴尬,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亦是面露惭色:“唉!也怪我太自信了,低估了你这个小丫头。”
“你说……你叫……包城?”我试探性地问道。
“对啊,怎么了?”
我试图将气氛变得欢快一些,便和他开玩笑道:“你一定还有一个哥哥或者姐姐叫做包倾!”
“你怎么知道!”他忽然皱眉,直勾勾地瞪着我,看他这个反应,显然是被我说中了。
“因为,倾国倾城啊!你看啊,你的哥哥或者姐姐叫做包倾,你叫做包城,正好就凑成一对‘倾城’。”我没想到我真的猜中了,于是说出我的分析,“公子。虽然上次骂你是‘丑八怪’,可是我当时也是昧着良心说的。毕竟你都骂我了,我为何不反击呢?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您的确是位貌胜潘安的美男子!”
“您的额娘,一定也是个仙女。”我补充道,唯恐得罪了他。
包城也笑:“姑娘是个美人儿,可是,要多笑笑才更好看。”
我看着他,嘴角牵起一抹浅笑,他忽然伸手捏住我的脸颊:“真好看,你的小酒窝真好看。”
我被他弄得脸红起来。
他又道:“你这是,被爷整害羞了吗?晴栀,爷就喜欢看你娇羞地样子。”
很奇怪,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并没有这么油腻,难道真的是因为他那俊美的长相吗?
“哪有人才见过几次面就说喜欢的呀?”我撇撇嘴。
“我也不知道,你跟我身边的女人都不一样。”
什么叫,我跟他身边的女人都不一样?他身边到底有多少女人啊?我忍不住问:“既然,包城公子这样说,那容我猜猜。在饭馆里帮衬了这么久,我这点子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公子定是出身显赫之家,身边自然不乏如花似玉的美眷。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哎!是啊!我活了这么多年,身边的女人不是温柔贤淑、规规矩矩的,就是奴颜媚骨,谄媚讨好的。直到姑娘的出现,我才知道这世间还有第三种女子,居然还能这样泼辣张扬地跟我顶嘴!姑娘的样貌,看得我愈发喜欢,上次伶牙俐齿的样子,当真是让我惦念了很久。我在典当行里买货的时候,好巧不巧,看见了姑娘的怀表,还有姑娘的样貌……”
我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看看天空,看看地面,再看看他,双手双脚都不知道何处安放了。只好尴尬地说道:“你是富庶人家的公子,我穷人家的丫头,我想我们不合适!”
“是啊,我不知道我阿玛会是个什么意思。但是我额娘肯定会满意的!你知道吗?我额娘生性温柔又聪慧,若是能看到你,一定……”
我想,我肯定会听到他这个“妈吹”说出很多夸他额娘的话,又或是诉说他阿玛的无情、或是他额娘凄美婉转的爱情故事。吃瓜的心理,让我很有兴趣听下去。然而这一故事才刚刚被他起头就被人打断了。几声急促而浑厚的马蹄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声音由远而进,我抬头朝外面望去,竟是一个侍卫打扮的人骑马朝这座荒僻的小院子里赶来。
几秒钟的功夫,马停在门外,侍卫利索地跳下马,朝包城行礼:“爷!”
“什么事?”
…………
他们走到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附耳说话,我听不清他们说话,耳边只有风声呼啸。
只一会儿的功夫,包城朝我走来,眼中含着忧虑:“舒姑娘,不好意思,家里出了点事情,我得赶回去处理。”
我点点头,手撑着地板准备起身,却不想同一个姿势拘谨了太久,腿都麻了。我刚一起身,双腿就承受了巨大的酸痛,在我险些摔倒的时候,包城扶住了我。
“关于这座废弃别院的故事,我下次再告诉你。”包城在我耳边道,“下月初八,酉时,你如果还想要你这块怀表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来这儿一趟。”他得意地扬了扬我的怀表,将怀表上的照片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收入袖口之中。
我被他搂着,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既然阿玛这么着急喊我回去,那么,你这匹马给我骑!”
侍卫只能点头说好。
我被他扶着上马,有些恐慌地抓着缰绳,他一个飞跃坐到了我后面。他抓着缰绳,策马离去,我便被他温热的怀抱环住。
“驾!——”骏马飞驰,我第一次坐在马背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便往他怀里再缩了缩:“包公子,你搂紧了我,别让我再摔下去了!”
他只一笑,继续打马前行,将我放在了饭馆所在的大街上。我与他道了别,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包城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他的扮相,是个文质书生;可是他骑马的样子,又像是个马术精湛的武士。看来,他一定是个文武双全之人了。
他提及父母,说的是“阿玛”、“额娘”,想来他一定是满人。
可是他姓包?莫不是满姓改成汉姓了?
对了!我当时肯定是被吓傻了!他也姓包,而绣月姑娘的情郎,也姓包!我居然忘了帮她问那些东西!哎!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伯伦饭馆。只见张嫂满脸是泪的迎了上来:“晴儿,你这是怎么了,居然弄成这个样子。”
我照了照镜子,我的脸哭成了小花猫,眼睛也是红肿的。衣服上还满是泥泞。
“没事儿,我不小心跌了一跤……”
“晴妹,方才送你回来的公子是谁?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张小虎挽起衣袖,义愤填膺,看架势应该是去找人干仗的,“这是那个无耻的东西?不过我看他不是那个姓尹的!”
“不是他……”我心中的尹世真可是位谦谦君子,自然没有包城这么霸道无礼又骄横。
“他叫,包城。”
“啊?”
“不是他欺负我,是我在郊外不小心摔倒,他好心送我回来。”诚然,他确实欺负了我。可是不这么说,我怕张小虎这个冲动没脑子的真的跟他打起来。这样子,吃亏的可是他呀!第一,包城是个有权有势的公子哥。第二,凭我对包城的判断,他肯定是个武艺高强的人,虎哥一定打不过他。
“哦。”张小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晴妹,喜欢你的公子哥真多。”
“也不是喜欢吧……”我支支吾吾。
“可是他们未必有我真心,我……”虎哥说着说着,脸也红了。
我大概猜出了他要说什么,续而道:“放心,我不喜欢他们。”想起今年是康熙四十五年,我继续说,“如果两年后,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大事,我没有找到家人,你没有其他喜欢的女孩,我们就成亲吧。”
还有两年才到康熙四十七年,那是一废太子的年份。
张小虎红着脸,不知道如何说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咕噜咕噜……”从我的肚子里传来的声响,扯破了这样的尴尬。
“晴妹你饿了呀?”
“是啊!我好可怜呀,午饭晚饭都没吃呢!”都怪那该死的包城!
“晴妹,你等着,我给你煮面去。”
新年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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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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