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分不清时间，只从门缝里透过一线走廊上的灯光，女孩睫毛微颤，脑海里回放着这几小时的事情，感受到身体已经没有不适，终于确信自己逃过一劫，这才敢缓缓睁开双眼。
看着光光的天花板，泪水无意识地从两颊滑落，旁边的窗帘不透一丝光，孟也转向门口侧卧，整个人蜷缩起来，看着门口那一小片光亮出神，不知何时又沉沉睡去。
耳边人声渐响，医院的一天开始了。孟也睁开眼，反应了一下身处的环境，透过窗帘的阳光已经把室内照得足够亮，夏天的雨多是一阵一阵的，还是晴天多些。光束和旁边清晰的人声驱散了昨天的阴霾，孟也这才想起找自己的包，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撑着床坐起身，不期然对上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神直落在她脸上，孟也有一瞬间的茫然，恍若入梦。眨了眨眼，眼前人黑T黑裤，背靠在椅子上，长腿舒展，一副慵懒的模样，是不看脸也会令人心动的身型。
然而，那张脸，棱角分明，剑眉轻挑，双眼细又长，眼尾勾起，鼻峰优越，唇形微薄，皮肤白皙，唇色粉嫩，精致却不失帅气，面无表情地看着人，格外有距离感。
但孟也不是被这疏离的姿态吓到了，而是不敢确认这个人这个姿态此刻出现在这里。心里有了不敢触碰的猜测，觉得心跳似乎有些快。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三十秒，或许一分钟，顾丞也配合地没有出声，看着这姑娘大眼睛眨了又眨。
见那人睫毛一起一落，像扇在她心里，心脏又跳得急了些。过去了那么多年，也不一定认得出她，别想太多，孟也一激灵，试探地询问，“您好，请问是您救了我吗？”
顾丞看着这姑娘乖乖的模样摆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微挑眉，也没说别的，“嗯，没事了就走吧，要去一趟警局。”
清冽好听的男声落入耳朵，跟记忆里已经模糊的声音重叠，像是波的干涉，模糊的声音也被加强了渐渐清晰，现在声音更成熟些，褪去了少年音色。
“哦，好的。”孟也下意识地回答，却仍看着那张脸一动不动。
“有什么问题？”顾丞出声提醒。
孟也惊醒，“没有，稍等。”顺着自己的话摇摇头，掀开薄被下床，穿鞋拿好包，走到顾丞身边，“走吗？”
“把水喝了”，下巴微抬，孟也顺着方向看过去，桌上有杯水，又回头看看顾丞，回去喝了一口，还是温的，一声不吭把水喝完了。
“谢谢你，可以走了。”
顾丞起身，孟也低头跟着他的脚步，是昨天看见的那双鞋，是他救了我吧，还守了我一夜吗，还记得我吗。视线往上，看着这个男人，视线刚好过肩，自己1米69，这人不止1米8吧。默默跟着前面的步伐，思绪万千。
出了医院，阳光照在脸上，明亮温暖，驱赶阴暗，孟也深吸了一口气，有种想哭的冲动。
顾丞发现后面的人不走了，回头看她，注意到他的视线，看着笼在光里只见轮廓的男人，孟也把想过话说了出来，“真的很感谢您昨天救了我，警局那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就不麻烦了，医院的费用我转您吧。”
一口一个“您”“您”的，听得顾丞眉头微挑，忍不住驳她，“过河拆桥？”
“啊，不是的，怕耽误，”孟也仓促解释，看向对方的眼睛，被同样认真注视着，磕巴了一下，声音都轻了，“耽误您时间。”
等她说完，静了两秒，“不差这点，就旁边，跟上”，话音落下，也不看孟也，径直往前走。
孟也原地踌躇，抿了抿唇，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只能甩掉各种顾虑，抬脚跟上。
“昨天晚上的案件”警官不是昨天见到的，这会嘀咕着找文件，“有了，确认下，报案人：顾丞，受害人：孟也，对吧。”
听见这个刚刚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记忆里的名字，孟也无声静默，是“果然是他”的尘埃落定，还是“装不下去了”的无奈，还有“他有没有记得我”的隐隐期待，些许复杂。
警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要再确认一遍。
“是的。”顾丞已作出回答。
孟也根本不敢抬头看，随警官去做了笔录，“昨天，我是从剧院出来，大概十点二十，走到了。。。”讲述着昨天遭遇的细节，那种无力感和恐惧的情绪随着回忆再次倾占大脑，控制着让声音保持平稳，但是几次的停顿还是泄露了她的状态。
轮到顾丞补充完，警官赞同地点点头，“这种团伙作案，不清楚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不能直接起冲突，万一有凶器，伤着就不好了，还是救人要紧。”
“行，这件事我们会严肃对待，后续有进展再跟你们联系，到时候还请配合。”
看着两人前后离开的背影，警官侧头跟同事嘀咕“这么登对的可不多见了。”
“害，人又没处对象，不过确实好看，两人一进来那瞬间，我们所都亮了。”昨天张警官回来说了一嘴，幸好男孩认出了那姑娘，不然后果可不好说，也是幸运呐。
这边聊的热闹，那边被谈论的二人沉默无言。
经过昨天那件事，跟在顾丞后面给足了孟也安全感，又开始想该怎么面对这半生不熟的恩人，话在嘴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孟也越过眼前的宽阔的直角肩，看到清晰的下颌角，皮肤还是那么好，太阳下都反光，比女生还白，真让人嫉妒。
“啊，对不起”，正出神，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孟也没刹住，踩到了前面人的鞋。
“没事，先吃早饭”，说完进了旁边的早餐店，孟也撇撇脑袋，呼出一口长气，跟了进去。
点好餐，赶紧拿手机切出付款码，“我来”，但是顾丞的手机已经对上了收款机器，“嘀，xx吧到账”。
孟也只能跟着顾丞在座位上坐下，“应该是我请你的。”懊恼又纠结，这越欠越多了可怎么办。
“早饭不算什么，毕竟也不是陌生人。”这话说得随意，一路的装聋作哑顾丞也算看出来了，这姑娘还想装不认识，她刚醒见到自己的惊讶的样子很明显，虽然只是当了两年邻居，但他确信当时她就认出来了，说话便也不再迂回。
“额”，孟也对上顾丞那双细长眸子，便赶紧换上一脸笑意，“还真是熟人啊，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像，都不敢认，真是太巧了。”孟也那张脸不笑清冷，微笑也带着距离，但是真心笑起来就很甜，笑容的多样性在她脸上发挥地淋漓尽致。
顾丞还是从那张甜的发腻的脸上看出了伪装，也不拆穿，勾起嘴角，任由她找补。
“正好是周六，如果不耽误事儿的话，待会儿我请你吃个午饭吧，毕竟是救命之恩，怎么谢都不够的，但是现在好像只能先请一顿饭了，后面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找我。”孟也说得很诚恳，也是心里话，没有他，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恩情换古装剧里都该以身相许的。不过，人家应该不屑。
逼退脑子里大胆的想法，听见顾丞说：“举手之劳，换个人也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是谁遇见这种情况都会搭把手，还是他遇见谁都会搭把手。事实是，除了他，没有人注意到那些微弱的异常；事实是，换一双陌生的手，他不会过度注意，瞥一眼然后当做无聊的把戏无视掉。
“您的餐好了。”服务员端来餐盘，打断两人的思绪。汤包，豆浆，两碗馄饨。
“吃吧。”顾丞递过餐具。
还是比不上老家的馄饨，孟也心里默默评价。两人吃得安静，孟也怕烫，吃得慢，很秀气，顾丞动作看着不快，可是碗里已经不见了一半。孟也有点着急，“汤包你多吃点”。
顾丞看了她一眼，“没事，不急”，呃，被拆穿了，默默加速。
旁边手机亮了，顾丞没理。给孟也留了两个汤包，拿起手机开始回消息。
“我吃好了”，孟也收拾好，乖乖端坐。
“不用放在心上，午饭免了，送你回去休息。”顾丞打量着女孩儿，吃完早饭，整个人精神了很多，皮肤褪去苍白，是有光泽的冷白，那张脸看着顺眼了些，只是笑容里还是拘谨。
“啊”孟也微微有些惊讶，但确实也松了一口气，“那也好，你也回去休息吧，不用送，我自己可以。”舌尖转了几圈，还是说出了口“不介意的话，留个电话吧，有机会还是请你吃个饭。”，几乎全民微信的时代，孟也很怂，只敢留电话。
孟也被顾丞看得有些紧张，还是有点像搭讪，手机在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一圈，顾丞打开电话页，“报”。
“138。。。”。
“叮叮咚”，包里手机响起，正准备拿，顾丞道：“我的号码”。
“好，你现在走吗，我这边再坐会儿。”
“行”，顾丞也不多言，大长腿几步就消失在门口。
“呼”孟也长舒一口气，也不是不想请吃饭，只是怕尴尬，现在到吃完午饭得几个小时，孟也最怕和半生不熟的人单独相处了，无话可说，尤其是这位哥真高冷，当了两年邻居都没主动和她说过五句话，估计话题还得她来硬找。幸好，不好相处但是体贴，孟也喝了口水，心中小人都跪下谢恩了。
终于能坦坦荡荡摸手机了。九点半，看着未接的上海号码来电，手指轻触，存下了顾丞的名字。
正打算去借个充电宝，发现电已经上92%了，孟也怔了一瞬，他真的很细致。打开地图，查找当前位置。虽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但是地方说小也不小，本身就路痴还被便捷的软件养成了依赖的习惯。终于搞清了自己人在哪里，默默给自己和家画了个坐标，踏实了。直接打车，四十分钟，她要见到她熟悉的小窝，才不要管这些搅得她一团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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