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苏文谦选好了十位资助对象。
第一个选定的就是芙舟，被选时芙舟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清莹莹眸中印着摇曳的树影。
其他九位分别是：身体不好的小右，他比芙舟看起来都要纤弱。
一对沉稳的双胞胎，戴黑框眼镜的那位是哥哥。
两个生日相近手挽手看起来感情很好的女生，她们穿同样的浅蓝色外套。
喜欢嫉妒别人的薛仁，他就是那个觉得芙舟穿黑色在他们之中显得特别的人。
刚满十八岁爱扎双马尾的女生和她的秘密男友，实则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们在悄悄谈恋爱，她的男友是个容易害羞的男生。
最后一位是比芙舟要矮一点的男生，这男生大概一米七四左右，小麦色皮肤，眉眼有些异域风情。
他们十位的共同点便是长得好看，也就是合苏文谦的眼缘。
苏文谦离开后，春意孤儿院里热闹非凡，大部分孩子都很羡慕他们这十位，也有少部分沉默寡言的孩子只是目送。
薛仁脚步匆匆，扒开挡住他道的小右，走到芙舟身边语气不善道：“不会是你把朗语给锁到卫生间里了，所以他才没来吧？”
“我干嘛锁他。”芙舟说。
薛仁不相信似的笑一声：“都要离开这儿了你还装什么，我可知道你这人畜无害外表下是充满了心机。”
薛仁情愿这么想，否则为什么孤儿院里的所有大姐姐都很喜欢芙舟。尤其是院长，他曾见过这位温柔像母亲的女人看芙舟就跟看亲生孩子一样。
那被薛仁扒了一下的小右忽然栽倒在地，身子骨跟地板碰撞发出震响。
芙舟先回头，看见小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就冲不以为意的薛仁说：“我刚才听见，是你推了他一下。”
“你是听力真的这么好还是故意针对我？”薛仁“切”一声走了，嘲讽的话飘到芙舟脚下，“两个装货。”
芙舟与其他人一起把小右扶了起来，有人问小右：“你早上没吃饭吗？”
双马尾女生路过，关切问：“他又低血糖了？”
芙舟在前段时间看出来小右喜欢装低血糖来获取别人的关心，不过一直没有拆穿。
“我那儿有糖。”双马尾女生急声道。
“那芙舟，我们把他送到杳杳那儿去吧。”扶着小右胳膊的人说。
到了杳杳——也就是双马尾女生的房间里，芙舟跟那个好心帮扶的人把小右安置在了椅上。
杳杳的男友，那个容易害羞的男生正一脸通红站在门口，双眼看着走廊里的某处，就像是帮他们望风。
实际并不是望风，而是那两个穿同样浅蓝色外套的女生在走廊里做拉伸，胸部线条突出，叫男生的脸红无法消退也无法移开视线。
“快吃糖。”杳杳俯身把一块咖啡糖喂到小右嘴里。
小右脸色一变道：“苦！”
杳杳笑两声道：“先苦后甜，这糖其实很好吃的。”她分糖给芙舟他们，芙舟接过道谢，把糖放到了口袋里。
小右这一装，失去了去楚宅的机会。
孤儿院里的某位大姐姐重点关注像小右这种身体不好的孩子，提出要先送小右去做个全面检查，然后再健健康康走出孤儿院才好。
这一查，真查出小右有胃病，不过芙舟也是听说的，不知道小右究竟得了什么胃病，反正需要做个手术，费用好像是苏文谦主动出的。
小右就被朗语顶上了。
去楚宅前一天晚上，朗语乐呵呵走到芙舟房门前，欲敲门，听见房里传来院长的声音。
“小舟，你心意已决吗？”
朗语后退几步做等待，觉得无聊检查起手指的倒刺，不多久院长开门走出，朗语慢些抬头，对上院长已换好微笑的脸。
“你来找小舟啊？”院长笑道。
“是的，那我进去啦。”朗语跟院长擦肩而过。进屋后他关上门，低声冲收拾行李的芙舟说：“听说——”
芙舟看他一眼，他眼睛半眯，神神秘秘的，“楚宅里有鬼。”
“真的？”芙舟随口道。
“我觉得应该是真的，毕竟这传言还有细节。”朗语走到芙舟面前，“你画的吸血鬼栩栩如生，就像是浮现我眼前了，那么多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了，那是我有灵感的时候画的。”
“你不害怕吗？”
“害怕。”芙舟嘴上这样说，表情很平淡。
朗语掀开床单坐下，郑重道：“细节就是，楚宅里有一只喜欢玩捉迷藏的鬼。”
“你怕鬼？”芙舟问，“我的绘本吓到你了？”
“那倒没有。”朗语面目轻松，“你只是画了一张吸血鬼的图而已，其他的都很阳光嘛。”
翌日下午，芙舟在内的十人陆续迈上黑车。
车是苏文谦为接他们派来的，很长。打眼看去，那车在一片墨绿色里停着，像一个气派的棺材。
“我们要去多久？”小麦色皮肤的男生在落座后问出疑惑，“在楚宅里接受完教育，然后呢？”
“或许直接就去楚家名下的企业工作了。”单纯善良的杳杳说完，冲她的男友抿嘴一笑，像是已经在畅想两人的未来。
路程有些远，司机开车很稳，叫几个人打起瞌睡。芙舟不困，看了其他人一圈，发现睡着的朗语怀抱着他给的绘本。
窗外是越来越浓重的墨绿，路也渐渐变窄，视线里全是相互交错的绿枝，这些枝叶呈包裹姿态，像一个洞穴吞没这长形的黑棺材。
芙舟记着路，心里想：楚宅坐落在一个很幽静的地方。
当黑车像条黑鱼于绿丛中游出，视线变得十分开阔。
一座大宅子既有静谧的中式风格，也像华丽的古堡。围绕着大宅子的是很宽广的被绿意点缀的区域。
芙舟靠上车窗远眺，看见一片像迷宫的灌木丛。
他感觉这种搭配称得上迥异，就像是一个美丽神秘的人儿躺着，可这人的四肢乃至每一根头发都来自不同的其他人身上。
楚宅的大好像看不到边际，仿佛楚宅身后就是天际线，不过到处都有像屏风一样的围墙。
随着车行驶，阳光忽明忽暗，楚宅似乎一瞬间露出漆黑阴森的本来面貌。
“到了吗？”
小麦色皮肤的男生名为李光明，他问完芙舟后双手合十，有些紧张兮兮的。
芙舟说：“应该快到了。”说话期间，收到一个来自薛仁的不善眼光。
李光明像寻求芙舟安慰似的：“我总感觉这地方不太光明。”
“既来之则安之。”双胞胎里那位戴黑框眼镜的哥哥说。弟弟正靠在哥哥肩上睡着。
其中一位穿浅蓝色外套的女生爆出一声脆亮的笑，打趣道：“李光明啊李光明，你应该习惯世界上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光明的，你看窗户，现在就黑得要命。”
“我怕黑。”李光明小声道，他那具有异域风情的眉眼呈现弱者氛围，让人看了想同情。
“你现在看。”杳杳笑得阳光，“现在太阳出来了。”
“好像要下雨了。”芙舟顺嘴说。天空被来势汹汹的乌云占据，逐渐长时间的剥夺光线。
“下雨不是个好兆头啊。”朗语还想着那个楚宅里有鬼的传言。
薛仁“啧”一声道：“你怎么变得神神叨叨的，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那为什么有巫师？”朗语反驳，“有巫师就有起死回生，有起死回生，就有鬼。”
“你见过真正的巫师？”薛仁双手抱臂嗤道。
“倒是没有。”朗语悻悻道。
“那不就得了。”薛仁说。
话音刚落车停了，他们齐齐望向芙舟这边的窗户，司机在窗外说了句什么，朗语猜测道：“应该是叫我们下车吧。”
“那就下车吧。”杳杳说。
芙舟拉开车门，薛仁趁机占他的便宜：“多谢了开门小弟。”
“小舟比你大，你把礼貌丢在孤儿院里了。”双胞胎里那位弟弟说。声线十分低沉。
薛仁横眼看去，这对双胞胎生得高大，又是同条阵线的兄弟俩，就暂时忍气吞声。
芙舟坐着没动，打算最后下车，双胞胎在他眼前经过，他投去目光，看见哥哥对弟弟说：“起床气不要撒在别人身上。”
第一个下车的，是杳杳。这女生的双马尾看起来倒是有些俏皮好玩，不过……
“一般。”落地窗前，楚湛发出的声音有磁性，好似与玻璃碰撞后产生婉转的动听。
一个女佣站在楚湛的椅后，露出讨厌他的眼神。
第二个下车的是杳杳的男朋友，这容易害羞的男生叫做小智。单手插兜身形帅气，就是四处看的眼睛……
“花心之人。”楚湛说。
女佣便忍不住问了：“您怎么知道别人花心呢？”
楚湛没出声，眼皮半垂漠然瞧着。
两个穿着相同浅蓝色外套的女生手挽手下了车，楚湛觉得无趣：“舅舅到底怎么选的玩具？”
“怎么能说是玩具呢？”女佣纠错道。
跟在两个女生身后的是李光明，楚湛冷声道：“黑。”
“好像是外国人？”女佣说。
楚湛“嘘”一声，女佣也不打算再搭话了，她根本不想跟楚湛搭话，只是天性有些喜欢八卦，没忍住。
双胞胎兄弟下了车，楚湛没发表任何意见，女佣又忍不住：“这两位合您的眼缘吗？”
楚湛不出声，女佣对他这种漠视跟听不见习以为常。
接着下车的是薛仁，然后是朗语，都是长得好看的少年，似乎在辩论什么，两个都锁了眉。
楚湛的耐心用尽，起了身。他个头高，没满十八岁长到了一米九，黑压压的气场很足，女佣仰脸看去，他那锐利的眼皮褶皱一闪而过。
芙舟是最后一个下车的。跟薛仁说话的朗语突然转向芙舟说悄悄话：“我刚才好像看见你画里的吸血鬼了。”
芙舟有些无奈。
“你看你右上方的窗户，刚才有吸血鬼的影子飘过去。”朗语惊愕，“皮肤白得很。”
芙舟看去，那是一扇落地窗，被茂密的树枝挡住了一半，是有个人影站在那儿，但是位穿着裙装的长发女仆。
“你站到我这儿来看。”朗语说。他跟芙舟两个已经掉队了。
芙舟任由他拉了一把，再次看去，除了女仆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因为楚湛的脸被树枝挡住了。这露出意味不明笑容的少年把芙舟看得清清楚楚。
像一朵太干净的小白花，好像没有毛孔，就算有，那被榨挤出来的只会是清透的花蜜。
黄昏日落刹那照耀芙舟，肤色像一颗淡淡粉色的珍珠，溢出光华。
女佣顿觉不妙，楚湛这如同看见猎物的笑容给她一种丧心病狂的错觉。
她转身下楼去。在楼梯口猝然停步，因为听见苏文谦在跟管家对话。
“未满十八岁又能玩到什么地步去？这是规矩，要守。”
管家年迈，气音虚虚：“可小湛一直以来不太守规矩。”
苏文谦笑道：“我看您是年纪大了，不像从前那样能受得住小湛的玩闹。”
不等管家说话，苏文谦吩咐道：“我派人送您回家乡养老。”
女佣放轻步伐经过走廊，来到另一个楼梯口，撞上一些家佣聚集在一起。
“那些孤儿院来的孩子。”女佣小声问，“是用来？”
这些受够了楚湛的家佣回过头来，个个眼神散出得逞了的幽光，女佣是新来的，这画面给她一丘之貉的感觉。
“如果不让他们来，受罪的就永远是我们。”一个家佣叹道，“或许他们能带着小湛好起来。”
当然了，这后半句根本是为了掩盖真正目的的假话。
当芙舟他们十人踏入楚宅大厅，门就被快速地合上了。
芙舟抬头看天花板的壁画，哪里吹来一缕凉飕飕的风叫他分神。
余光忽地一跳，好像捕捉到一个十分高大的黑影，而那黑影正盯着他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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