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宫的阵仗浩浩荡荡，与太后皇上寒暄几句后，李洛初就转身上了马车，熟悉的道路再次走过倒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说舍得李洛初不敢确定，毕竟那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说不舍得也没有那么情深，值得留恋和珍惜的早已离去，只剩下悲痛的记忆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每日梦魇总是回到上一世，自己家破人亡，可他们却踩在众人尸体上享乐，有太多的仇恨不能释怀。
一路上并不颠簸，到了长公主府附近车马却慢了下来，春一撩开帘子一角，心下了然。
“长公主，是城中百姓。”
李洛初也猜得一二，人声鼎沸，原本安静的街道也随之热闹了起来。
“吩咐下去，连续七日设摊施粥，这件事你亲自盯一盯，免得有差错惹口舌。”
李洛初也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一切，不管是城中百姓还是天下，她都要保他们平安免受战乱流离失所之苦。
听了李洛初的吩咐，春一也知此事重要，不敢含糊，到了长公主府将府内事宜安排好之后，便去处理此事。
午夜，雷声大作，伴随着闪电与轰鸣声，李洛初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打湿了衣襟，乌黑的长发也粘连在脸上和脖颈处。
稍作缓和，李洛初环视四周，确认自己在长公主府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方才的梦又将她拉回了那无尽的深渊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好像有无数双手，无数的哀嚎声，李洛初在梦中看不真切，好像是蒙了一层雾。
因着是施粥的第一日，李洛初早早就已经到了施粥的地点，她今日穿的朴素，绿色罗裙倒显得有些清新俏皮，夜里的雨水将空气冲刷，使人神清气爽。
李洛初亲自上阵，将衣袖聊了起来，用粗布绳子系上，这是春一教给她的，说是民间法子方便轻快些。
一声令下，大家各司其职，粥铺前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李洛初也忙的不亦乐乎。
“这位阿姐好漂亮啊！”满是稚气甜美的声音传来，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小女孩手里拿着刚刚接过来的馒头，身后的母亲赶忙上前捂住了那孩子的嘴，有些惊慌失措。
“殿下，孩子不懂事，您不要怪罪。”
李洛初倒是没有恼火，更别说怪罪了，她微微向前倾身，伸手轻轻揉了揉那孩子的头，同样笑着说：“你也很美呢。”
刚才紧张的气氛一瞬间就不复存在了，那女子俯身在孩子耳边轻声说：“还不快谢过长公主殿下。”
李洛初将刚收回的手搭在了那位女子的胳膊上，阻止了她要跪地的动作。
“礼就免了。”
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谢殿下。”
今天的施粥很是成功，李洛初本想着可能会有刁民捣乱，还特意只会了官府，没想到是自己太过紧张了。
回到府里的李洛初就像被吸干了精气一般，浑身疲惫。
“看来本宫体力是有些不行了。”
李洛初猛灌了一壶茶后感慨了起来。
“长公主您别这么说，就算是奴婢今日也有些力不从心，何况是您呢。”
春一也早早没了之前的干劲。
说着，李洛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浴殿走去，春一也紧跟其后。
“多给那些帮工些酬劳，如若明日人多了起来，就去再雇些人来。”
李洛初泡在水里，只觉浑身舒爽。
春一在一旁服侍着，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今日有好多百姓都夸长公主心系百姓呢！”
说到这个春一话里带了些兴奋的情绪。
“本宫身为长公主，这都是本宫应该做的，是百姓太夸大其词了。”
说完这句话，李洛初的神色暗淡了下来，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和百姓之间终究是有距离的，他们不会理解自己，自己却自以为是的理解着他们，今日一见，百姓也并非大臣嘴中的安居乐业。
之后的几日春一在外打理施粥处，李洛初则暗中来往于官府和当地医馆之间，前几日施粥中她发现有许多百姓深受顽疾等困扰，春一打听过在京城之中，就算是寻常百姓也未必能用上救命的药材，只因医馆价格太贵，而当地官府还在严厉打击小商小贩。
可几天的忙活下来，李洛初的收获并不大，这其中的牵连也并非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既然该已经改变不了外界因素，那就自己开个医馆，必定无人敢拦。
想法敲定之后，李洛初并未立即实施，她现在手头紧要的还有另外一件事，估摸着时辰也该到了。
正想着，屋外的声音让李洛初回了神。
“殿下。”是春一。
“叫张嬷嬷来见本宫吧。”
不一会，张嬷嬷就急急忙忙跟在春一身后，进了书房。
李洛初看着堂下跪在地上的嬷嬷，眼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玩味。
“嬷嬷起来吧，本宫又不会吃人，不必如此惊慌，一只先皇赏赐的金镶玉手镯罢了，本宫匣盒中还有许多呢，不过这只玉镯是本宫的及笄礼，确实有些不一样。”
说到这里，李洛初稍作停顿，轻轻叹了几口气表达着惋惜。一声本不应该属于这里的像铃铛碰撞发出的清脆空灵之声。
堂下之人听到这声，猛地抬头向坐在书桌前的李洛初看去，此时李洛初手上不知从何时起把玩着一个平安锁，那声音就是从平安锁上坠着的小银铃铛相撞发出的。
李洛初清楚的看到张嬷嬷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可最终还是被慌乱慢慢占据，见此李洛初知道自己是找对了。
张嬷嬷虽有太后作为靠山，但现在终究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李洛初悠悠起身，放慢脚下的速度向着那人走去，感受着那人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李洛初站定，啪嗒一声平安锁掉在了张嬷嬷眼前，嬷嬷终究支撑不住，放声求饶。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也不知怎的，收拾殿下卧房时那镯子就已经碎了……求长公主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就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额头与地面的撞击声徐徐传来，李洛初蹲下身子，伸出手拉住了那嬷嬷的胳膊，嬷嬷明显有些惊讶，抬起头看向了李洛初，对上嬷嬷的眼神，李洛初笑笑将其拉了起来。
可这丝笑意在张嬷嬷看来充满凉意，那平安锁是她给她唯一孙子的周岁礼物，她既然已经选择做嬷嬷那么她就不会在宫外成婚，更别说生子了。
“嬷嬷的意思是说是有人进了本宫的卧房，将镯子打碎了？不过本宫已经命春一问过了，门外的侍卫可就见你一人进去过啊！”李洛初认真的回忆诉说着，也将张嬷嬷的思绪又拉回到了现在。
张嬷嬷自知已是无力回天，身体也颓软了下来。
“只求长公主饶孩子一命，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嬷嬷声音有些颤抖，重重磕了一个头。
李洛初趁机补充道：“嬷嬷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本宫知，你是太后赐给本宫的，本宫又怎么会降罪于你呢。”
嬷嬷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嘴因为吃惊稍稍张大，额头上殷殷渗出血液来，略显滑稽。她也许也没想到李洛初会这般就放过了自己。
李洛初并没有再说其他，只是轻轻拍了拍那嬷嬷的手背，直接出了屋门，见外廊匆匆离去的背影，李洛初心下了然，计划的完美实施领她高兴不已，他们内乱总比现在处置了要好玩得多。
李洛初向府外走去，到门口时侍卫本想跟随，被李洛初拦了下来，难得自己一人出府，热闹的集市早在李洛初儿时时就已经心生向往之情了。
穿过闹市李洛初拐入了一条窄巷子，走了几步后靠墙向后小心张望，见没什么可疑之人跟着，转身径直走向深处。
小巷尽头豁然开朗，再转几个弯，路旁是一处学堂，李洛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走马观花，她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这里。
一刻钟后，一家稍显破旧驿馆出现在李洛初的眼前，此处靠近京郊，行人相比城内少了许多。
倒是处僻静地方，李洛初暗暗腹诽，看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此时的驿馆还没有变成名动京城的红月酒楼，还没有变成萧国细作们的据点。
李洛初静静站在路旁看着，正欲踌躇，马匹奔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李洛初望着那声音的来处有些出神。
骑马而来的是一位黑衣少年郎，虽身着朴素看不出什么，但是那匹马李洛初识得是蒙古马，并不是陈国常见的马种，而且此马虽体型较小，但四肢肌肉发达，速度极快，一般只有达官显贵使用，可达官显贵怎么会来到这种破旧的地方。
李洛初沉思完，那黑衣少年郎也走进了驿馆。
李洛初不敢再多做停留，就目前看来他们这么早就已经开始着手了。
——
走在闹事上，李洛初寻着令自己满意的地方作为日后医馆的选址，正看得入神，身后就传来了嘈杂的喧闹声，李洛初皱眉转身看去，只见一男子骑在骏马之上，手里挥舞着马鞭冲向百姓。
身旁跟着跑的小厮也在不等叫嚷着，“让开！统统让开！”
那马跑得极快，李洛初也被身边的人潮推得向后退了几步，差点因着重心不稳摔倒，耳畔却传来了皮鞭落在身上的声音。
被抽的那人此时也已经捂着伤口处躺在地上哀嚎了起来，周围却无人上前搀扶，李洛初从人缝中挤出，走到那人身后，刚要上前帮忙，衣摆却被人从后面拉住。
李洛初下意识转身，与一小女孩对视，她认出这位小女孩正是前些日子施粥时遇见的，可现在小女孩脸上并没有天真的笑容，却是满脸担心。
“阿姐，莫要去。”
李洛初一时之间并没有理解小女孩所说的话，只是觉得孩子可能是被吓到了，安慰着说：“无碍，妹妹放心吧。”
说完不顾其他上前蹲下扶住刚刚那人的肩膀。
“可有事？需不需要去医馆？”
“小姑娘，劝你别多管闲事，挡了我们小爷的路，这一鞭子算是轻的了！”李洛初的话生生被盖住，她不由有些恼火，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在这京城耀武扬威。
“敢在京城之中无故伤人，还把王法放在眼里嘛？！京城之中不得快马，难不成家中无人管教过？！”李洛初缓缓站起身来，冷声质问。
那骏马随着主人的勒绳也停在了李洛初的面前，李洛初整个人也处在阴影之下，那马喘着粗气，嘴中发出哄哄声。
李洛初抬头就见那马主人身着华服，那衣服料子一看便知是达官显赫之家出来的。
“怎么与姑娘说话这么不客气？忘了本公子是怎么教你的了吗？”吊儿郎当的气质配上玩味的语气，李洛初更加嗤之以鼻。
那小厮倒是配合得很，立马换上殷勤的表情，躬身奉承着，“是是是，公子教训的是，是小人愚钝。”
“哦？那不知阁下与姑娘都是如何说话的？”李洛初双手环抱于胸前，乐滋滋地看着这主仆两个的精彩表演。
听到李洛初这般说话，那人下了马走到了李洛初的面前，虽然面容异常俊朗可现在看着只能说是奇丑无比，李洛初撇开眼省的坏了好心情。
“不知美人可愿做本公子的小妾？本公子定让你满意！”
李洛初轻笑出声，随即放声大笑，眼角都有了一些泪花。
在场的众人各个脸上都有惊讶之色，李洛初收起了笑，轻蔑地说道：“不必了，如若你家中缺了老母，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放肆！我们公子乃是御史大夫之子，齐儒齐公子，岂是你可如此侮辱的？！”那小厮面部狰狞的朝李洛初吼着，上前抬手就要打向李洛初，李洛初倒是不慌，上一世自己也学了些武功本事。
“你才放肆！”随着人群外的一声呵斥，官兵成队向前跑来，将他们围住，春一跟在京城县令身后，见到李洛初时，朝李洛初跑去。
齐儒将手背在身后，面向县令他是丝毫不惧，张口说：“不知程县令来此这般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程县令本就想趁着这次机会，打压一下这群纨绔子弟们，之前自己吃得苦也要一并奉还。
齐儒见县令没有了之前的点头哈腰，心中甚是疑惑，可不一会就见县令有跪拜行礼之色，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就知你不敢拿我怎样，正想着，程县令下一步的动作让他瞠目结舌。
“京城县令程世参见长公主殿下。”
众人也立即反应过来，齐齐参拜，只有齐儒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李洛初挥挥手示意起身，向齐儒的方向迈一步。
“本宫此次出府，没想到竟见到如此一幕，欺负百姓，还妄图强抢民女，本宫竟不知御史大人还有你这纨绔之子！”
齐儒咣当一下跪倒在地，李洛初再上前一步，抬手扇了齐儒一巴掌，她用了十分的力气，将齐儒扇倒在地。
“如若再有如此之徒，大家方可来本宫和县令府上检举，本宫定有奖赏相送！”
随后李洛初又冲一旁的县令吩咐道：“将此人所有行径调查清楚，依法处置！”
“是！”
“还有，给御史大人带个话，本宫觉得儒字甚是不妥，换了吧！”李洛初转身走了几步后说道。
“你怎的寻到本宫的？难不成跟踪至此？”
春一舒了口气，“殿下就别拿奴婢说笑了，奴婢回府见殿下不在，甚是担心所以才如此的。”
回到府上，李洛初还未多做休息，扣门声便响起。
李洛初冲春一使了个眼色，春一冲门外说道：“进来吧。”
张嬷嬷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低头说：“奴婢见公主府内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也是时候回宫向太后复命了。”
李洛初并未马上给予答复，好事多磨，坐下后沉思了一会，说道：“嬷嬷说的是，嬷嬷这几日忙上忙下辛苦了，那些嬷嬷带来的宫人们手脚都很细致，还是回去伺候太后吧。”
嬷嬷一听这话，有些着急，如若她真把这些宫人又带回宫去，太后他老人家定会怪罪的，今日清晨的事情已经惹的太后不悦了，万不可再如此了。
“好了，春一，安排下去吧，今日天色还早，赶路正好，也好更早与母后复命。”
李洛初话语里没了情绪，起身就回了卧房，再计较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回去休息。
“嬷嬷，走吧，长公主的意思你我心里都清楚得很。”
嬷嬷此时脸都绿了，不敢再想象自己之后的处境，麻木的跟在春一后面向外走去。
蝉鸣声叫的人头疼，李洛初从书桌上拿了本书看了起来，静静心。
两声叩门声响过之后，是春一的通报。
“长公主，她们已经在路上了。”
“本宫知道了，桌上有份单子，你明日去单子上的位置将那间铺子盘下来。”
“是，奴婢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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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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