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舰的复刻工作已经收尾,总工程师来做了出品前的最后一次的检验,最终评估通过。
复刻沧澜舰的工作任务是梅里要求的,力求最大程度的复原,聘用的总工程师也是最原本沧澜舰的设计者,来自地球。
梅里对鹿天河此人永远是怀有敬意的,他与鹿天河握了握手,颔首道:“您辛苦了,鹿总师。”
鹿天河接受他的慰问,但也告诫他说:“梅交易,我已远离转务工作很多年了,是因为复刻的是沧澜舰,我才同意再次参与工作。但是,用它来做什么,我希望你慎重。”
他话语间颇有一种语重心长的味道,很像是长者对后辈的规劝。对此梅里微觉疑惑,鹿天河又不知道他是元杞,他在劝他什么?
梅里微蹙了眉心,讶异道:“我理解沧澜舰对您的意义,但不明白您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跟我来看看吧。”鹿天河眯眼笑了笑,不回答,转而邀请他参观了一遍新的沧澜舰。
看架势,不是简单的寒暄,是要长谈的意思。
“沧澜舰原本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鹿天河口中的“他”是谁很明显,这份来自父亲的礼物是如此厚重,到最后却成为了鹿商白的葬身之所。
这对鹿天河来说,一定是无法释怀的痛点。
到中控舱室,鹿天河微垂眸光,视线落向主控台前。
鹿商白很喜欢这份礼物,16岁刚上任的交易官还那么意气,他曾在这个主控台前欣喜地向他一遍一遍地表达心情和感谢,他曾经那样灿烂。
鹿商白其实是个很活泼闹人的孩子,也很直白,但作为交易官,在人前展现出来的总归是更沉稳精明的一面,他还是端了架子的。
鹿天河收回目光,开口:“我说过,我希望你慎重。”
他不明白梅里为什么要复刻沧澜舰,但循着蛛丝马迹,也能隐隐猜测一些,这完全可能是梅里复仇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他希望他不要那么不要命。
梅里眸光微沉,一动不动地望向他,鹿天河察觉到他的质疑,笑了:“你在想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他抬脚走近一步,单手按住梅里肩头,压低语气:“看得出来你很在乎他,但两次婚姻,你却没有叫过我一声岳父。”
梅里愕然看向他:“原来您知道的吗?!但我们之前没有见过。”
他是个机密人物,应该没有人能知道他的过去,原来不是吗?林奕也不会说出去的,但却也没有瞒过鹿天河?他到底为什么知道?
“我看到过你的照片。”鹿天河颇有意味地注视他,也告诉他原委。
照片?他的所有资料应该都被销毁了,哪里来的照片?难道是还没销毁之前就看到的吗?
鹿天河道:“不瞒你说,结婚这么大的事,他丝毫不在乎。我有向他提起过应该见见你,但他不同意,他也不喜欢我问你的事。”
鹿商白对他们的婚姻一直怀有遮掩的态度,他没有去见过鹿商白的亲戚朋友,当然反过来鹿商白也不会去见他身边的人。
“他告诉我你们完全是形婚,但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听说你之前是地面工作者,现在变化也很大。”
鹿天河猜到了他是谁,如今看来也并没有排斥的态度,这位长辈没有投来异样的眼光,这对梅里来说是一件好事,尽管已经晚了。
鹿天河去接了一杯水,坐下来,问:“他性子中是有一些桀骜的,还很要强容易较劲。他对你还好吧?”
“我们的确是形婚。”梅里很微妙地勾了勾唇角,感到讽刺,“不存在好不好。”
鹿天河认真注视着他,轻缓询问:“怎么这样说?”
“他说过讨厌我。”
鹿天河缓慢地喝下水,将水杯搁下,指腹摩挲过杯壁,他摇头:“他说的是讨厌你,又不是恨你。”
梅里没有丝毫动作,连神情也没有变化,仿佛没有听进去什么。
鹿天河寻思了几瞬,才说得更明了:“难道你不觉得……‘讨厌’这个词往往有撒娇的味道吗?”
……
撒娇吗?他没有感觉,这个词放在鹿商白身上是如此地不契合。别说撒娇,就是要鹿商白对他说一句软话,都不可能。
但鹿商白的确说过:我讨厌你。
梅里不是很能界定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形式婚姻,毕竟……他们发生过关系,且到后来,他们也都默认了、允许了这种关系。
——不谈情,只是成年人之间的交易。
……
帕西死亡事件之后,生存空间被压缩,矛盾大爆发,鹿商白状态低迷了一阵子。那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也让他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
那段时间里鹿商白待在家里的时间更多,将一部分事务进行了安排和转交。
他待在家里,也时常是无事可做,发呆、远望、一言不发……
鹿商白状态很糟糕,他特意向决意层申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决意层支持他的决定,希望他能够花更多的时间陪伴鹿商白。
当然,决意层对鹿商白的爱护关怀不假,他们不可能去害自己的交易官,只不过也掺杂了变相的控制和监视。
那天晚间他从研究所回家时,房间里连灯也没开,一派漆暗。他以为鹿商白已经休息了,等放轻手脚进了屋,听见突然的咳嗽声,才发现人在窗台。
瓶中郁金香摆在一边,已在夜间入眠,月色如纱雾般笼罩在身旁,影影绰绰。
鹿商白半朝着窗台的方向坐着,被黑暗掩盖得模糊,但脸色在幽绰的夜色中也显苍白,一身堕怠,歪歪倒倒地半坐着,还带了酒气。
夜气濛濛,光影沉黯,那一刻他像极了来自血族的艳鬼,久处暗室之中,颓废、妖气得不带人味。
即使是在昏暗之中,元杞也一眼注意到了一支空针剂,空针剂滚落在鹿商白脚边,已经使用过了。
——他在衰变期总是这样,间断地急性爆发,不得不靠稳定剂让自己好活,尽管稳定剂的作用也很有限。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开灯,而是选择了去查看情况。
从身后靠近鹿商白时,鹿商白手里还攥着另一支没有注射过的稳定剂,但针尖的保护套已经摘掉了。
针头对准,鹿商白发力将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手腕被他拦下。
“不要过量。”他提醒,也一并将那支针剂没收走了。
鹿商白一声不吭,只是扭动手腕挣开他,再伸手去够酒瓶,却也在即将够住的刹那,被他将酒瓶挪远了。
他够不着了,眼睫微扬,凝向他的那双眼泛着红,泪光点点,是咳嗽咳出来的。
“你管我?”他声音有些带哑,旋即是命令,“给我。”
他不听鹿商白的指令,鹿商白勾唇讽笑了笑,撑了一把扶手,自己起身就要去拿。
“鹿商白。”声音忽沉,他叫住他。
极少有人会直呼鹿商白的全名,他也没有这样称呼他过,鹿商白明显怔愣了一下子,随后动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他。
眼眉微挑,语调轻慢,他用十足的命令口吻:“叫我长官。”
那一刻他还很顺从,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顺着他的意,安抚道:“好吧,长官。你该休息了。”
“你少管!”但鹿商白又不满意,咬牙切齿。
“我只是好心,你不用这样抗拒。”他很耐心地宽慰他。
但不知道刺激到了鹿商白哪根筋,等他将这一阵子咳完,抬眸冷冷地注视他,态度也明明白白。
丝毫没有语气,鹿商白开口:“你对我来说,好看、好用就够了,其他的不需要,也没有基础。”
这是鹿商白说过最明确的一句话,他倏地便生寒。
鹿商白跟几天前完全是两个样子,他本以为,鹿商白还是有些动容的,至少不会排斥他。接受他的这段路,慢一点就慢一点吧。
但如今已经很明确了,他根本不需要他的好心。
就仿佛,那天从决意层那里回来之后那个主动、温存的人完全不存在过,那片刻的柔情全都是虚伪、是欺骗,甚至是施舍。
“是这样吗?”眸底的锐利一闪而逝,他很平静,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他也等不到回答,只抬手为鹿商白理好凌乱的衬衫领口,扣好最上端的纽扣,抚平细褶。他瞥见一旁的酒瓶,问:“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你有病?”鹿商白拍开他的手。
他转身去开了灯,室内忽然明亮,恍如天光乍泄,映出一身的影。他侧眸睨了鹿商白一眼,只淡淡出声:“来吃饭。”
……
看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展现了一个疯子的潜质,且在变得疯狂之前,学会了克制。
那顿饭,莫名地让他觉得跟断头饭的性质很类似。因为很快,他便将满心压抑的负面情绪原封不动地施加给了鹿商白。
正如同在宰杀猎物之前,要先将他喂饱。
……
房间内的灯又熄了,黑暗深不可测。由他亲手扣好的衬衫也由他亲手剥开,他们只有在床.上才是最熟悉的,最了解的。
但那天他没有任何怜惜,没有任何顾忌,鹿商白跟前些日子完全变了,他也是一样的。
好吧,他在感情上不占据高地,被鹿商白当做玩具一般,想玩了便柔情相付,不要了就随意丢弃,冷眼相待。
但也知道,他们本就是不可能的,鹿商白是如此地冷心冷意,也是如此地理性清醒。
转地矛盾激化,决意层甚至允许他采用药物或暴力手段控制鹿商白,而鹿商白一定料想得到他身上挂着控制的任务。
距离,是鹿商白视角中最好的保护。
鹿商白以目标为食,也为环境所迫,绝不会去真正在乎一个被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形监视器。
到如今完全是他自作多情。
但没关系了,他在感情上占下风,那就在身体上占据绝对的地位吧,这样也是平等的。
……
晚风呜咽,混杂着卧室的低低声响,经不得细听。
窗台的郁金香在夜间已经收合了花瓣,拢住花心,不再容纳外部的打探,只在晚风的拨弄下翕张,花叶颤栗。
额发濡湿,如珠的泪水从眼角渗出,划过鬓边,滴落在枕畔,只留下圈圈泪渍。
一只脱力的手沾着细汗,搭上他的肩,很无助地推了推,却被按下去反手扣紧。
夜气寒凉,再晚时降了露,浓云湿漉漉的。
模糊、颠倒、失去焦点……
风霜再盘剥。
“这就是你要的吗?长官。”
“元杞,你个…混、咳……”
他咒骂的话还没有完全脱口,便被热和力所磋磨,被刺激而出的声音所取代,承受纠缠上神经的一切感受,痛楚或欢愉。
他唯有将嘴唇咬得死紧或者咬上他的肩臂,才有压抑住声响的可能,尽管到后来也于事无补了。
到最后完全失去抵抗的力气,气息紊乱发颤,好像连骨头都发软了。肌肤泛红,落下点点的痕……
……
万物失序,时间混乱,夜晚总是掩盖许多事情。那天夜里鹿商白哭得格外厉害,喊疼,叫停,破碎极了。
他也觉得自己卑劣至极,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博取他的在乎,要听他不可抑制地低喘和呻.吟,瞧他被动地感受起伏。
反正鹿商白拿他当好用的工具,仅此而已,他又何必在乎或怜惜。
可是……
“痛,腿……好痛。”
但出了一点意外,鹿商白小腿痉挛,腿部的抽痛叫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面露痛楚。
那慌乱很真实,他潜意识地停手,去帮助他缓解痉挛的疼痛,但鹿商白拒绝他,让他滚。
他只是死死地将嘴唇咬得煞白,胸膛起伏,眼神空洞地等待疼痛过去,颊边的泪痕还未干。
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和鹿商白到底谁更无助,他跟鹿商白道歉,鹿商白听了,但什么也不说,仿佛神游天外,仿佛时间已经冻结了。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对峙了良久,任黑天寂寥,晚风扑打在窗格,窸窣作响。
到后来鹿商白终于缓过来,说的便是那一句——
“我讨厌你。”
就这一句,叫他记了好多年,到现在也没能释怀。
后来他们仍旧有发生关系,但他没有再像那一夜那样过,不留情面,不知轻重。
即使依旧明白鹿商白是个不动心的人,只是贪他好看、好用,但他也再没有像那天那样恶劣过。
他也就让鹿商白贪,满足他的要求,给他最好的体验。
他错了,不论是身、是心,他都没有赢过鹿商白,他们从来都没有平等过。
他对鹿商白好一点,鹿商白不接受;对他不好,他又讨厌他。
那他能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这里承接的是chapter98“投骰”那一章,就是那章之后几天的故事。
小鹿在那章才真正允许自己爱上元杞,然后到这里就……嗯,『我爱上了一个坏人』,又讨厌又赌气的感觉,小情侣也是挺曲折的(抹泪)
看到评论区说要给梅子哥众筹要跪的榴莲壳,哈哈哈看一次笑一次,可爱[点赞]
梅子哥:不,我明明超爱,是他不爱我……(二胡响起)
——
前天跟闺闺去围炉煮茶,快乐的一天伴随着一些诡谲,到半路了闺子非要吃红油辣椒冰淇淋
我:补药啊!
闺:来嘛来嘛~
我:(勉为其难地伸出勺子尖尖吃一口)(yue——)闺子,咱吃点好的吧
闺:(吃吃吃)(吃吃吃)(yue——)
后来围炉的时候有烤土豆,但没有辣椒,这时候又开始想念冰淇淋上的红油辣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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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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