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沉鱼熬了个通宵终于在赶飞机前将环衬寄了出去,因而没能履行和另一家出版社的约定,按时上交出版番外。
在去机场的路上,她跟对面手握四十米长刀的编辑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交涉,向对方保证飞机上的六个小时航程都将被她用来创作番外,飞机一落地,就将仔细校对过的版本发到对方的邮箱。
从她办理值机,到通过安检进入候车厅,她一直都在和剧方的负责人对接到达剧组后的事宜,平均每走一步流程,她就要回复对面十条消息。
中途还乱入了预订的酒店跟她确认入住信息的来电、中国移动发来的套餐定制邀请、被1634人标记过的诈骗电话。
韩沉鱼忙得焦头烂额,上飞机以后也始终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
机票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帮她购买的,在要走了她的身份信息后,替她订了这张头等舱的机票。
韩沉鱼上了飞机才发现自己坐的是头等舱。
可惜她并不能好好享受愉快的旅程,一落座就掏出了笔记本和蓝牙键盘开始疯狂赶稿。
她刚做好码字准备没多久,坐在她身边空位的乘客就来了。
男人穿着体面,里层西装革履,外面披裹着一件黑色大衣。
他身上的面料吸了太多冬日寒冷的气息,一进入室内,就自然而然地将冷气散发了出来。
韩沉鱼专心致志地码着字,余光只能瞥见男人的衣着打扮和颀长的身形。
她长期坚持要将二三次元分开,保护马甲是她当作者以来刻入骨髓的本能。在对方坐下的瞬间,她条件反射般扣下了笔记本的屏幕。蓝牙键盘夹在笔记本屏幕和原装键盘中间。
半晌,韩沉鱼讪讪将夹在中间的蓝牙键盘抽出来压在笔记本上。
这下笔记本彻底合上了,也将怀疑对方会窥屏的意图暴露无遗。
气氛有些尴尬。
但她也没有和对方解释的必要。
她本以为空气会一直这样凝固,没想到身边气宇轩昂的男人风度翩翩地问:“不先存一下吗?”
他的提问也在韩沉鱼的意料之外。
她错愕一瞬,回了一句“会自动存”。
“你的键盘挺漂亮,还会发光。”
韩沉鱼这回没有接话。
她的蓝牙键盘是自己组装的客制化键盘,套件和键帽都是她换了无数次后保留的最优选,自然是好看的。
但她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独自去外地出差的女孩子,跟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聊起来,难免会透露许多个人信息,会很危险。
于是她只是很浅地对着身旁的男人笑了笑,飞行途中再没敢碰一下电脑。
虽然在飞机上码字因为突发的意外不能实现了,但韩沉鱼不打算摆烂。
食言总归不好。
韩沉鱼没有动电脑,开始用开着飞行模式的手机捋番外细纲。
可捋着捋着便文思如泉涌,顺畅地将番外码了出来。
圆满完成任务。
既然用手机码出来了,也省得她用流量给电脑开热点了。
飞机一落地,韩沉鱼就把番外初稿给编辑发了过去。
在收获了编辑的一顿夸奖后,韩沉鱼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眩晕。
不知是颈椎病犯了,还是手机上的字太小了加上飞行途中的移动buff导致的。
起身的时候她头晕眼花,好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身侧的座椅才没有栽倒。
她感到身后的男人扶了她一下又飞快的分开。
随即他清润低醇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
“没事吧?”
又是这个坐在她身旁的男人。
韩沉鱼轻声回了句“谢谢,没事”,走出了机舱。
在航站楼里,韩沉鱼给剧组的工作人员回了条消息,一抬头就通过机场商铺装饰金属的镜面反光,看见刚才坐她身边的男人也停在她身后打电话。
下了飞机以后,旅客应当分成两拨。
一拨是办理了行李托运的,要去取行李。
另一拨则是随身携带行李的,直接出站就可以了。
韩沉鱼的行李箱小,可以带上飞机。
而男人似乎没有携带行李箱。
他们是同一拨人。
这么巧的吗?
她正盯着他看,男人似是有所察觉,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朝她走来。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面前。
“是韩小姐吗?”男人礼貌地询问。
韩沉鱼蓦然怔住。
她明明没有在飞机上暴露自己的信息,怎么准确地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韩沉鱼正疑惑,周择绅解释道:“周佳棠让我来接你的,说我们正好顺路,让我捎你一程。你是去剧组吗?”
韩沉鱼还在走神,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然后就跟着他上了同一辆剧组的车。
车内很安静,韩沉鱼连吞咽口水都很小心,车辆转弯时她不由仰头看向他,第一次看清他的样貌。
男人穿着温莎领白衬衫和V领西装,里面似乎还穿着件法兰绒西装马甲,面冠如玉,气质出尘,五官中只有眉眼是凌厉的,鼻梁虽然高挺,但线条流畅柔和,唇角弯出十分自然的弧度。
韩沉鱼还是头一回在异性身上看出威严和温和两种矛盾的东西和谐并存。
她笔下没有写过这样的男主。
但他的外貌和身量显然都达到了男主的标准。
韩沉鱼压下心底那股若有似无的心动,恭敬地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他知道她的名字,可她还不知道他的呢。
毕竟是甲方老板,她见了还是有些犯怵。
“周择绅。”
他自报家门后又补充道:“周吴郑王的周,选择的择,绅士的绅。在剧组里你还是跟着他们叫周总,私下里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韩沉鱼思忖两秒,礼貌得体又知分寸地说:“那私下里,我就叫您周先生吧。”
他叫她“韩小姐”。
“周先生”恰好可以对应。
韩沉鱼自从开始全职创作,已经许久没有跟人打过交道,沟通基本在网络上,一段时间过后,不但人际交往能力急剧下降,口头表达能力都退化了一大截。
和周择绅坐在同一辆网约车上的三十多分钟,简直是韩沉鱼人生中最煎熬的三十多分钟,用度日如年来形容都不为过。
偏偏周择绅相当擅长主动和人交流,一路上提了许多她答得上来且关心的问题。
比如说:“我听周佳棠说,这次我们合作的IP是你十八岁的作品。很巧,我也是十八岁注册的这家公司。这不是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个项目,却是第一个开机启动的项目,相信我们对它都同样重视。韩小姐有什么意见和看法,都可以谈。”
韩沉鱼和他同坐在后排,中间虽然隔了一个人的空位,可毕竟是同在狭窄的车厢内,她无路可退,仍然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感。
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说:“您的工作态度真认真啊,刚下飞机就进入工作状态了吗?”
还是拉着她一起。
周择绅温和道:“随便聊聊,不是正式会谈,不必拘谨。”
韩沉鱼非但神志不清,头还有点晕,十分抗拒在不理想的情况下谈重要的事宜,也担心一不小心说出不清醒的话。
但是她不确定日后还有没有这样珍贵的机会可以直接跟周择绅这个拥有决策权的老板对话,只好趁机说出自己的诉求。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捋清思路一条一条地说:“首先,我希望最终敲定的剧本是大家坐在一起,经过多方讨论后才拍板定案的,不要出现势力之间的较量。”
“这个没问题。”周择绅一口答应,面色严肃地说,“剧本会上导演、演员、编剧、制片、投资方都会到场,以会上全员通过的版本为准。”
韩沉鱼继续说第二条:“其次,在宣传上请与原著割裂。我的确很想弥补一些十八岁时没能考虑周全的缺憾,这些年来水平也进步了许多,但不管怎么说,原著是我那一时期或者说阶段性的印记,我还是不能允许它被覆盖或抹消。对于读者来说,也是一样的。”
“好,不会以此为噱头。不过——”周择绅说到这里一顿,望向她,“署名该给你还是要给的。”
他说这话时,韩沉鱼莫名听成了“名分该给你还是要给的”,呼吸不免一滞。
她定了定心神,半晌才说:“最后,我希望我可以参与编剧。”
周择绅眉梢挑起:“这和上条不是矛盾的吗?原作者亲自参与改编,怎么和原著割裂?”
韩沉鱼想了想,认真说道:“我做编剧的时候换个名,披上马甲就好了。”
周择绅笑起来时眼里含情,眉目都很温柔:“你的作品很有个性,人也很有个性。”
韩沉鱼一时难辨他话中褒贬。
不过,好歹是和他立下约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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