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店出来,直到坐在回去的车上,沈涵清整个人还是懵的。
“他婚礼能不能顺利举行,貌似和我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角度而言,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兄弟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
林初胡诌八扯。
“从玄学的角度来说,如果你促成一对神仙眷属,这是大功德,婚礼完成后,你不仅能很快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或许老天爷看你心善,功德很快转化在实际生活中,比如你中了几个亿的彩票大奖,再比如,走在路边忽然遇见一位帅到惨绝人寰的美男,非你不娶,对你死心塌地,不仅实现了财富自由,还抱得美男归,收获幸福,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沈涵清:“......”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涵清拍拍脑门,不听她忽悠,“我还有店铺要打理......”
不等她说完,林初打断:“那几间铺子哪儿用得着你?尤其是你刚开的面馆,基本没客人,有什么好打理的?又不赚钱。”
沈涵清表面看起来文文静静,实际上骨子里有时候过分任性,想一出是一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几年前沉迷于鲜花、甜品、包子、水晶,于是陆续开了花店、甜品店、包子铺、水晶铺,好在生意都还不错,现在由专人打理。
前些天突然喜欢上吃面条,就又开了家面馆,不同于那几间店铺,面馆客人很少,生意惨淡。
这段时间她扎根面馆,上午和后厨的师傅研究面的口味,下午就趴在桌上睡觉,闲得很。
沈涵清:“我脸盲声盲,连谁是许况都分不清,这活儿我干不了,你另找人陪你攀登人生巅峰吧。”
“第一次认不出,多见几次不就认识了嘛。”林初劝道,“我教你怎么记,这样,你找一个参照,今天那位周先生有印象吧,你在脑子里先把他的样子描摹一遍,然后对照着他,颜值稍微逊色一丢丢就是许况,你从眉毛开始一点点对比他俩都有什么差别,慢慢的,你不仅能记住许况的模样,说不定脸盲症也能有所缓解。”
沈涵清感觉她依旧在胡扯,不过她还是尝试在脑中描摹那位周先生的五官。
片刻后,她茫然地问了句:“他俩长得很像吗?”
林初:“......”
“别跟我说你对周先生一点印象没有?”
沈涵清摇头。
林初:“............”
“那种极品美色在路边偶遇的概率堪比中彩票,我理解你脸盲,可能记不太清,但面对那样一张脸你至少应该记住三四分吧?”
沈涵清还是摇头。
只记得那人气质欠揍。
“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在夜店外面见到的那个男人。”
“谁?”林初楞了一下。
沈涵清毫无感情地背了一遍渣男台词:“我又没让你喜欢我,关我什么事。”
林初:“你微信里说的那个有鼻子有眼的一般人?”
沈涵清点头。
“是他啊。”林初惊讶,“诶,不对,你不是脸盲吗,怎么知道这俩是同一个人?”
沈涵清不想提后面发生的那一段,含糊地编了个解释,说对方走在她前面,刚好看见他进了包间。
沈涵清透过车窗看了眼外面,快到林初家了,不再跟她瞎扯,“我从来没做过婚礼策划,什么都不懂,而且你也知道我脸盲很严重,可能任务都快完成了,还没记住客户的脸,就不给你添乱了。”
林初抱着沈涵清的胳膊晃,“那些都不重要,这单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婚礼策划,没听那个许况说嘛,最主要的是让咱们帮忙追人,你只要跟着出谋划策,把这个做好就行。”
“那更不行了,”沈涵清依旧拒绝,“我哪里懂怎么追求别人。”
林初:“那不正好,借这次机会,好好研究一下怎么追人,说不定还能用在陆崇身上,让他尽早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听她提陆崇,沈涵清低了低头,嘴角这才露出点笑意。
她喜欢陆崇很多年,或许很快暗恋就要变成两情相悦了。
林初双手合十,“拜托拜托,求你了,清清,你就当帮我行不行?不知道许况从哪个方面看出了你的聪明才智,点名让你参与,你要是退出,估计这单就黄了。”
沈涵清瞪她,“之前是谁说再也不跟奇葩客户合作了?”
林初小声道:“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沈涵清无法,只能应下。
-
沈涵清见林初脸色还是不太好,陪她买了点营养品,送她到家,自己才回去。
洗漱完,沈涵清躺在床上玩手机,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只记得许况的花衬衫和那位周先生的黑色大衣,依旧想不起他们的面容。
不过,她的脑海里,关于那个姓周的男人,多了一个记忆点。
锁骨上,暗红色的痣,有点好看。
长在他身上,可惜了。
沈涵清正感叹着,手机叮咚一声,有人加她好友,自称是许况。
沈涵清愣了一下,许况怎么有她微信?
正疑惑,手机上方弹出林初的消息:
【许况让我把你微信推给他,可能是找你聊追人和婚礼的事。】
沈涵清私心不想和这样的人有过多交集,但为了林初的工作,还是点了同意。
加上好友后,许况一直没找她说话,沈涵清也没主动问。
只是点开他的朋友圈,翻翻有没有照片,她想多看看,尽快记住这位客户的长相。
许况朋友圈三天可见,倒是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前天发的,一张是昨天的。
昨天那张是跟一个男人的合影。
左边的人穿着色彩高调的衬衫,笑容灿烂,胳膊搭在右边男人肩上,右边这位一身黑,面色冷淡,和左侧人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似乎不高兴的样子。
沈涵清依据下午的印象,猜测左边那位应当是许况。
再点开他前天朋友圈的照片,他揽着一个长发女孩,姿态亲密,沈涵清想,这位应该是他准备求婚的那位。多看了几眼,试图记住两人的五官。
沈涵清正努力记忆着,许况终于给她发了条信息:【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没头没尾,什么意思?
沈涵清想了想,回道:【你喜欢的人很漂亮,有时间咱们可以聊一下她的性格和喜好,投其所好。】
许况:【?我喜欢的人?我喜欢谁?你怎么知道她很漂亮?】
沈涵清:??
【你不是让我和林初帮你追人、策划婚礼?你朋友圈前天发的那张照片上的女孩,不是你要追求的对象?】
许况:【那只是我的女伴,我怎么可能跟她们结婚。】
沈涵清:............
沈涵清预想到这个叫许况的可能是渣男,但没想过会这么渣。
关键是他发的这句话,虽然只是文字,但她似乎能想象到许况说这话时语气里浓浓的不屑。
林初跟她简单介绍过,许况家境很好,沈涵清想,他的意思应该是朋友圈的那位女孩只是玩伴,根本不配成为他的法定伴侣。
沈涵清有些不适。
随意敷衍几句,便借口有事不回他了。
-
沈涵清关了灯,拉开窗帘,半躺在飘窗上,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放空。
今晚天气很好,月光皎洁,点点星光散布在蓝黑的天幕,她住的小区比较偏僻,此时外面来往的车辆寥寥无几,沈涵清很喜欢这样静谧的气氛。
似乎回到了她人生中最快乐的那段时光。
十五岁以前,她跟奶奶相依为命,生活在山村,无忧无虑,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怎样才能多吃几块糖。
后来奶奶去世,她被奶奶生前好友秦爷爷接到阳城。秦爷爷待她很好,但终归不是自己家,沈涵清始终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她在阳城没有朋友,她只是一个孤女。
秦家在阳城已经传承几百年,产业众多,来往的也都是类似的世家,沈涵清曾鼓足勇气和他们交谈,那些人表面上礼貌地对她笑,实际上......
十五岁的生日,是在秦家过的,秦爷爷给她举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
宾客们笑容和煦,夸她漂亮、懂事,沈涵清羞涩低头,内心十分高兴。
然而,宴会中途,她去花园吹风,却从那些美丽、英俊的女孩、男孩口中听到了不一样的自己。
“是挺漂亮的,不过她跳舞的时候胳膊腿像被捆住了一样,僵硬得像个机器人,我看着难受。”
“听说她祖母是什么国画大师,从小教她,我妈说她画画倒是不错,不过咱们也没见过,谁知道会画猫还是会画虎。”
“跳舞、画画那些东西不过是闲得无聊,学来打发时间的,会不会有什么要紧的,咱们若是喜欢,请人来跳给我们看或者让人当场给我们作画不就好了。我倒没觉得她跳舞姿势碍眼,关键是她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归和咱们不一样,跟她说话感觉不在一个频道上。”
“和她聊天还不如哄我五岁的表弟玩,她一点都看不懂别人的眼色,真以为咱们觉得她舞姿优美呢。”
“你们可别当人家面说,把人惹哭就不好了,她现在十五,在秦家估计也就待到成年,咱们跟她的交集也就这么几年,面上客气点,秦爷爷看中她,咱们权当哄老人开心了。”
只有一个人帮她说话:“人家好好一个文静乖巧的女孩,怎么到你们嘴里半点优点都没了?背后说人小话,你们也不见得比人家优秀到哪里去。”
“哟,陆崇,又装大尾巴狼呢,记住你今天这句话,我倒要看看你以后是怎么对待她的,比不比咱们高尚!”
原来那个帮他说话的人叫陆崇。
沈涵清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那天,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手脚发凉,等他们都走了,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起身往回走。
再看见那些宾客的笑容,只觉得难堪。
那天之后,沈涵清便选择住校,只有假期的时候回去看看秦爷爷,除非不得已的场合,否则基本不和那些人碰面。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涵清又脸盲得厉害,已经完全想不起他们的模样。
但那鄙夷的语气,却似刻在沈涵清脑海里,忘不掉。今天许况发的那句话如果转换成语音,想来也是那样的语调。
-
沈涵清心里升起一股烦躁,从飘窗上下来,借着月光从旁边抽屉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拿过桌上的打火机,点燃,才又坐回去。
沈涵清指尖夹着女士香烟,只吸了两口,便觉愈发烦躁,毫不留情地将烟摁灭在透明的烟灰缸里。
抽烟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还是那些嘲讽她的小姐、少爷们当中的一位教的她。
十八岁那年除夕,在秦家过年,那帮少爷小姐们聚在一起玩闹,也邀请了她,沈涵清借口陪秦爷爷,不想去,秦爷爷却把她往外赶,叮嘱她玩儿得开心。
兴许那帮人根本不想搭理她,看在秦爷爷的面上,随口邀她一句,见秦爷爷高兴,便只得带上她这么个累赘。
沈涵清连人都认不清,非常不自在。
幸好陆崇也在,招呼她吃东西,偶尔跟她说笑两句,不让她尴尬。全程都在照顾她,沈涵清心里发暖。
那是唯一一次和这些人在一起,稍微有点美好的聚会。
他们去放烟花,五颜六色的光接连在天空中炸开,沈涵清远远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视线在众人身上略过,精准地落在陆崇身上。
虽然见陆崇的次数也不多,但重度脸盲的沈涵清惊奇地发现自己记住了这个温和的少年。
除了奶奶和秦爷爷,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将一个人的五官装入脑海。
沈涵清很开心。
不远处,陆崇朝她招手,“一直坐着多无聊,过来,我帮你点仙女棒。”
沈涵清犹豫了两秒,起身走过去。
陆崇先给自己点了一根示范给她看,“一点都不可怕,不会烧到手的,阳城禁烟花爆竹,跑这么远来玩,不亲自点一根,你会后悔的。”
沈涵清笑笑,其实她完全不害怕,小时候跟奶奶住在山村,别说仙女棒,过年时家里的爆竹都是她放的。
很久不玩儿,沈涵清有点兴奋,一手一支仙女棒,在黑暗中尽情地挥舞着。
她望着陆崇,脸上的笑容一如烟花灿烂。
认识这么久,陆崇每次见到沈涵清,她神情总是淡淡的,十分文静。
他从未见过这样开朗的沈涵清,一时有点诧异,眼底还有不曾掩饰的惊艳。
两人相视而笑时,二楼阳台上有一个人看到了这一幕。
沈涵清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朝二楼望了一眼,一个少年靠在栏杆上,正垂眸打量她。
黑色长款羽绒服里穿了件白色短袖,敞着怀,也不知他冷不冷。
见她看过去,那人嘴角轻扯,似乎在笑,沈涵清却没感受到任何的笑意。
倒让她想起了是十五岁那年这帮人的嘲讽。
这人好像在嘲笑她。
沈涵清的好心情顿时消了大半。
后来有人吵着要去二楼打游戏,陆崇被拉走,沈涵清不会,便没去。
剩下那部分不想打游戏的也都出去院子里嬉闹玩乐,沈涵清便把灯关了,楼梯的灯还亮着,淡淡的光映照过来,刚刚好。
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窗户旁的椅子上看远处偶尔绽放的烟花,她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有两个男生从楼上下来,窸窸窣窣讨论着去后院抽烟,一个说不会不想去,另一个说一烟解千愁,这东西特别解压,我教你,两人争执一番,最后还是结伴去了后院,完全没注意窝在角落里的沈涵清。
待他们走了,沈涵清看见没关严的抽屉里还有一包未开封的烟,她好奇地拿出来打量。
楼上传来嬉闹声,外面有人奔跑着打雪仗,远处的天空偶尔会有烟花绽放,但她只有自己。
沈涵清突然很想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能让人变开心,鬼使神差地,她拿起那包烟出了门。
七拐八拐,到了别墅隐蔽的一角才停下。
这个地方左侧是墙,后面是一扇紧闭的小门,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摆弄手里的烟盒,外面很冷,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指尖冻得冰凉,尝试好几次,才顺利拆开那包烟。
从里面拿出一支,放在鼻尖闻了闻,正想着这东西应该要用火点燃,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打火机。
沈涵清皱眉叹气苦恼了一会儿,一只手突然从左侧伸过来,抽走了她手中的烟盒。
沈涵清吓一跳,惊呼出声。
侧头看去,黑色羽绒服加白T,敞着怀,发型也一样。
是刚才二楼那个嘲讽她的少年。
那人夺了她的烟,坐在她旁边,也不说话,从烟盒里敲出一支,咬在唇边,掏出打火机,偏头点燃。
冷白的指间夹着一抹猩红,轻薄的烟雾笼着他的脸,沈涵清侧头,怔怔地看着。
第一次近距离,仔细地观察人抽烟,每一个细节都没落下,原来是这样抽烟。
过了会儿,沈涵清回神,想起他在二楼阳台落在自己身上那个轻蔑的眼神,问道:“刚才二楼阳台上是你吧?你什么意思?”
那人这才偏头看她,但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盯了她几秒,抬手将一个东西扔进她怀里。
沈涵清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打火机。
左手一根烟,右手一个打火机,她低头望着,过了会儿,才意识到作案工具齐全了。
沈涵清轻呼一口气,回忆着旁边那人刚才点烟的动作,自以为很潇洒地点燃。
她照葫芦画瓢,将烟头抿在唇间,胡乱地吸气吐出,毫无章法,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她扭头看旁边的人,他也正看着她。
不同于她的狼狈,他姿态闲适,就像刚才那两个男生的对话一样,烟真能消愁,而他真的被这东西哄开心了。
他缓慢地吞吐烟圈,像个耐心极好的老师。
沈涵清模仿他的动作,像解题那样,认真学习钻研着。
刚琢磨出一点心得,手里一空,燃了还没三分之一的烟便被抽走了。
沈涵清气愤地瞪向旁边,“你干什么?”
那人终于开口:“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陆崇那种天之骄子。”
语气很淡,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他看到了,他发现了自己望向陆崇时目光里的欣赏和恋慕。
他就是那群少爷小姐们的代言人,不过他们只在私下里嘲笑她,而这个人明晃晃用他的眼神和言语表达了对她的鄙夷和厌恶。
沈涵清张了张唇,想着该怎么报复回去。
被一个声音打断:“周勉之,你自己抽烟就算了,别带坏别人!”
这群人中她唯一能分辨出声音的人,陆崇。
沈涵清朝他走过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轻快地说了句:“原来他叫周勉之啊,我无论如何都记不住他长什么样。”
一直到现在,沈涵清除了记得‘周勉之’三个字,完全想不起他的相貌、声音。
恶劣又不关紧要的人罢了。
你讨厌我。
我也从未瞧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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