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陆崇妈妈拉着说了那样一番话,沈涵清没心情再跟在陆崇身边同那些不相熟,或者不欢迎她的人虚伪寒暄,找了个角落待着,打算宴会后半段悄悄离开。
期间陆崇给她发短信,来找她,关心她是否无聊,有没有吃东西,累不累,一如既往温柔。
只字不提他妈妈斩钉截铁否认她是他女朋友的事,似乎他们之间的确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他没理由向她解释。
但却闲聊一般谈起和她一起逛街的‘男朋友’。
“你不是不喜欢逛街,和谁一起去的?买了很多衣服吗?不像你的风格。”
他好像很在意她的感受,介意她和别的男人有超出朋友间的亲密,却又总是疏离地将她排除在女朋友之外。
沈涵清不懂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赌气地不愿解释,“以前的确讨厌逛街,不过既然他喜欢,偶尔一起出去买买衣服也是一种乐趣。”
陆崇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他?”。目光注视着沈涵清。
“嗯。”沈涵清垂着头,不看他。
“……他…是谁?”
“以后介绍给你认识。”
陆崇没再说什么,沉默片刻,叮嘱她有事就去找他或给他打电话,便去大厅待客。
-
沈涵清又待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
别墅这边比较偏远,基本没有出租车过来,沈涵清叫的车还没到,她晃晃悠悠地沿着大路往前走。
走了没几分钟,身后传来鸣笛声,她回头,那车缓缓开到她身侧,车窗降下,里面的人朝她挥手,“宴会太无趣了,我也懒得陪他们瞎聊。上车,我送你。”
沈涵清观这人神情动作以及说话的方式,猜他应该是许况,但怕认错,犹豫着没敢开口。
见她沉默,这人笑出声:“刚刚咱们还聊得热火朝天,转头就认不出来了,沈涵清,在认识你之前,我一直以为脸盲是网络谣言,怎么会有人记不住别人长相?感谢你带我见世面,太有意思了。你是不是要回阳城?一起吧。”
这人绝对是许况,厚脸皮无赖气质太明显,谁跟他聊得热火朝天。
“忘了说,我是许况,以后每次见你,我争取先做自我介绍。”
“不用,我叫了车。”
“我真是许况,不会把你拐走卖了,我给你看身份证。”许况边调侃,边翻钱包,真的拿身份证给沈涵清看。
沈涵清:“我叫的车快到了,你先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今天哪有什么正事。”许况说,“你脸盲这么严重,路上没个熟人,万一遇到事情,多麻烦,我直接开车回阳城,不比你先打车再坐高铁方便?”
“爱护环境人人有责,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拼车回去省钱又省油,你难道不想自己高尚的品德更上一层楼?”
沈涵清:“……”
许况直接下车,帮沈涵清打开车门,“路上咱们聊一下我最近追求江染的计划,又省下来一部分时间,一举多得。”
沈涵清拒绝不了,只好搭许况的顺风车,把网上叫的车退掉。
-
许况很健谈,跟她聊他和江染的感情进度,最近见到的有意思的事,今天宴会上某些人的八卦,后来说起了陆崇。
吐槽他不够真诚,沈涵清感觉许况应该是想用装腔作势一类的词形容,可能考虑到她和陆崇关系不错,怕她介意,临时改了措辞,而且只说了那么一句,便止住话音。
沈涵清以前也听人这么评价过陆崇,但在她看来,陆崇温和有礼貌,长辈赞不绝口,所以一直认为那些人对他有偏见。
今天她突然有点好奇在许况他们眼中,陆崇为什么是这样的人。
“陆崇平时对大家都是笑脸相迎,很热心,为什么说他不真诚?”
“这可是你自己问的,我如果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可不能怪我。”
“随便聊聊。”
许况打开了话匣子:“就是因为他对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才让人觉得讨厌,人都会有所偏好,别人交朋友都有个亲疏远近,陆崇有吗?他没有。”
“就比如今天他生日邀请的这些人,都是他朋友,但谁都不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跟每一个人都打招呼,说话时的表情、语言,甚至所用的时间,都没什么太大分别。反正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在他那里,我没觉得自己和他那些认识几个月的朋友有什么区别。”
“陆崇这种人吧,好像谁都在意,每一个人他都照顾到,又好像谁都不在意,真正对他来说一些应该重点对待的朋友反而没得到应有的待遇。”
“当然,可能只有你在他心里是例外,单独出来接你,还带你跟他的亲朋好友打招呼。”
沈涵清静静地听,细细品着许况的话,忽然觉得他对陆崇的评价或许并不完全是偏见。
而且,她不一定就是那个例外。
许况继续说:“你觉得周勉之,算了,换个人问,你觉得宋鹤这人怎么样?”
沈涵清笑笑,“还行。”
许况啧了一声,“这就是跟陆崇整天待在一起的后果,被他传染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宋鹤对你态度那么差,你讨厌他不是应该的?虽然我跟宋鹤是好兄弟,但你如实说出自己心里的感受,我并不介意。”
沈涵清看了他一眼,许况这个人吧……挺有意思。
“我小时候是在北城长大的,陆崇有时候会来这边住一段时间,附近的同龄孩子经常聚在一起玩,偶尔会打架,我们忙着挥拳头踢腿的时候,他就喜欢站中间,两个胳膊往两边扒拉,”
许况夹着嗓子模仿,
“一边喊别打了,一边说虽然吧啦吧啦他不对,但是吧啦吧啦你也有错,大家都是朋友,各退一步不好吗。”
“长辈知道后总夸他懂事,什么懂事,不就是和稀泥。”
“周勉之、宋鹤就刚好跟他相反,经常拉偏架,经常被人家家长找上门,没少挨家里长辈揍,在长辈圈里,名声差劲,是远近闻名的坏小孩。”
沈涵清说:“虽然宋鹤脾气很差,看上去还有点疯病,但是会无条件站在朋友一边,所以你才把他当兄弟,所以即便我说他不好,也不会影响他在你心中好朋友的地位。”
许况笑得开心:“要不说咱们能聊得来呢,一点就透,不像陆崇那个假人,你跟他说什么他都笑眯眯地敷衍你,也不一定是敷衍,他可能觉得自己合该当个圣人,所有人都得考虑到。”
“那怎么可能呢?大家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就应该双标一点,知道亲疏远近,把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照顾好就行了。”
之前总觉得许况是渣男,人品差,现在,沈涵清发现陆崇那种道德模范,竟然还不如许况这种游戏人间的公子哥想得明白。
她于陆崇而言,就是看似特殊,实则跟大家没什么区别的普通朋友,她也在他权衡利弊的范围内,随时可以被忽略,从没被他当成第一选择。
沈涵清自嘲地笑笑,然后收敛情绪,“你这不是挺明白的,怎么不见你用这套准则对待江染?”
许况闻言,神色委屈,“我对江染还不够特别?还不够独一无二?无论是朋友还是女朋友,我从来没像对她这么费过心思,每天给她送吃的,还给她写情诗,带她去我的秘密基地,连周勉之、宋鹤他们我都没让去过。”
林初结合江染的性格、喜好,给许况制定了一个追求计划,其中有一项是从小事入手,让江染熟悉他的存在,比如每天送新奇的小零食,有趣的小饰品,因为江染喜欢特别的东西,不需要太贵重,最好能让人眼前一亮。
许况觉得麻烦,直接把‘有趣的小饰品’这条忽略,请了几个甜品师傅,让他们每天研究新品,做好了,再派司机送过去。
追求计划里的跟江染谈心,也被许况理解成了示爱,写一些矫揉造作的情诗给江染,还专门找人润色。
沈涵清让他向江染展现自己对她独特的一面,他就把人请去所谓的秘密基地。
让他通过亲手做一些东西向江染展现自己的魅力,他就请人做好饭菜送到他的秘密基地,给江染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摆盘能力。
看似很费心思,实则没有真正用心,跟以前送花、送首饰没什么区别,都是表面功夫罢了。
沈涵清:“你不能只在表面行动上把她划归到自己认为的独一无二的行列,最重要的是你要真正喜欢她、爱她,才能把她和以往那些女朋友区分开。”
许况肯定没有真正喜欢上过一个人,他现在似乎也并没有爱上江染,只不过觉得江染是合适的联姻对象,他要的好像只是江染答应嫁给她这个结果。
“反正我是不理解我哪里不认真了,态度多郑重,我都跟她求婚了,不是以前那种谈一段时间就分的短暂恋爱。”许况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这事了,咱俩一聊爱情观,容易发展是成陆崇那种表面朋友。”
-
沈涵清也觉得这事太费脑子,不再提了,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
许况不知在跟谁发信息,一直笑。
几分钟后,他问道:“我有个朋友车坏了,让我捎他回阳城,不介意吧?”
“不介意。”沈涵清摇头。
不过,像他们这种有钱人的车,轻易能坏?
许况:“放心,那人你也认识,你俩关系不错。”
沈涵清搜寻了一下大脑,这个圈子里的少爷小姐们大多不喜欢她,不过也确实有几个性格很好的,偶尔会找她聊天。
正猜测到底是谁,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
不到一分钟,许况口中和她关系不错的一个男人过来,许况很自然地换到了后排的位子,而那人则坐到她身旁。
沈涵清:?
对方穿白西装,朝她轻点了下头,手上拎着三份糖炒栗子,味道香甜,递给她一份,很有礼貌的样子。
沈涵清毫无意外地又没认出这人是谁,虽然糖炒栗子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但她连人家是谁都不记得,不好意思接。
许况不客气地拿过其中一份,并把那人手里递向她的那份夺了一把塞给她。
再还回去显得矫情,沈涵清朝他笑笑,“谢谢。”
沈涵清给许况使眼色,意思是问这人是谁。
许况没看见似的,注意力都在糖炒栗子上,指着沈涵清手里那份,拍拍那人肩膀,“沈涵清的为什么是剥好的?”
沈涵清低头,这才发现手中糖炒栗子已经剥好了。
而另外两份都带皮。
沈涵清疑惑扭头,那人略带懊悔地说:“那份是我的,给错了。”
沈涵清:……?
“那……”沈涵清把糖炒栗子往他那边递了递。
“没事,你拿着吧。”
沈涵清:……
许况皱眉,“你怎么不把三份都剥完?”
那人睨他,“老板代剥,时间不够。”
许况:“老板还提供代剥服务?周勉之,你在哪儿买的?”
周勉之没理他。
沈涵清:???
许况剥了个栗子吃,见沈涵清惊讶的眼神,又乐了,“周勉之每次出去,回头率近乎百分百,好多人夸他是神颜,他这张脸唯独在你这受挫,你怎么到现在都记不住他长什么样?”
“……”
沈涵清瞪许况。
这就是他说的和她关系不错的人?
许况表情自然,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你俩关系确实不错啊,不是你自己说的嘛,周勉之不可能是你的死对头,你俩没什么过节,前段时间还相谈甚欢,一起逛街。”
沈涵清:“……”
-
沈涵清捧着已经剥好的糖炒栗子,纠结到底要不要吃。
许况在后面咔吧咔吧,剥栗子剥得欢快,吃得开心,香甜的味道实在诱人,见周勉之侧头望向另一侧窗外,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看风景,很专注,她忍不住悄悄往嘴里塞了一颗,又塞了一颗,再塞一颗。
“好吃吗?”
“还行……”
话音一顿,扭头就见周勉之正看她,神色如常,似乎真的好奇味道如何。
沈涵清:“……”
-
沈涵清思考了一下,从上午到现在发生的和周勉之相关的不愉快,都是因为她脸盲,记不住他的长相,才导致的。
于是,她打开许况朋友圈,想看有没有他和周勉之的合照,打算保存下来,回去后多看多记,争取下次一眼认出给她制造尴尬的源头。
许况朋友圈三天可见,她点进去,什么都没有。
沈涵清叹气,转头看许况,他已经睡着了,不过即便他醒着,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要照片。
头转回来的时候,瞥见旁边周勉之紧闭双眼,似乎也睡着了,沈涵清抿了抿唇,掏出手机。
开静音,打开摄像头,悄悄侧身,装作不经意地对准周勉之,快速拍了一张照片。
“把美颜关掉,周勉之脸型还可以,瘦脸特效不适合他,太丑。”
许况打着哈欠道。
沈涵清吓得肩膀一颤,手机被她抖在地上。
僵了一瞬,她才反应过来,快速说了句:“原,原本想自拍,调错模式了。”
急忙弯腰捡手机,手机掉在周勉之座位前面,沈涵清离得有点远,费力伸胳膊去拿。
这时,周勉之也醒了,先她一步将手机捡起来。
她摸了个空。
幸好手机已经锁屏,沈涵清松了口气。
许况却贴心地帮沈涵清指导周勉之,“你坐好,摆个好看的姿势,沈涵清在给你拍照。”
沈涵清:“!”
周勉之看向沈涵清,目光疑惑,“给我拍照?”
沈涵清斜许况,“我说了是自拍。”
许况笑,“抱歉,听漏了一句。”
又跟周勉之说:“她自拍,调错模式了。”
沈涵清:……
听漏了,后面那句倒是记得清楚。
周勉之把手机还给沈涵清,状似无意地提醒:“自拍记得关美颜,你不适合瘦脸。
沈涵清:“…………”
-
沈涵清刚打算睡会儿,陆崇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走了,沈涵清不想跟他多说,随便聊了几句,便挂断。
许况让司机将她送到小区门口,一直到下车,路上再无睡意,也懒得看手机。
进了家门,她才打开手机,陆崇给他发来好几条信息,让她好好休息,沈涵清扫一眼,回了个‘嗯’,表示看到了。
又点开相册,偷拍周勉之的那张照片,就像许况提醒的,忘了关美颜,有点奇怪。
沈涵清叹气。
今天发生的事情过多,身体和大脑都很疲惫,换了衣服,先去泡澡解乏。
边泡澡边回想今天的事,除了偷拍周勉之被发现,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在宴会大厅门口,周勉之将玫瑰花中的粉色信封放进口袋里那一幕。
那封信和她没什么关系,但……
今天一整天她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可心中的忧虑并没有消减分毫。
很久之前,高三那年,一时抽风,她也送了陆崇这么一封粉色的信,不过——
中途被周勉之劫走了。
当时五一放假,那帮少爷小姐又聚在一起,陆崇亲自邀请她,沈涵清很开心,就跟着一起去了。
还有一个月高考,他们大部分不参加,没什么压力,晚上在房间里打游戏、斗地主,玩儿得很嗨。
沈涵清不爱玩那些,参与了一局斗地主,就借口离开,到院子里边散步边背书。
陆崇以为她因为快要高考,压力大,紧张,拉着她坐在草坪上,陪她看月亮,陪她聊天,安慰她。
沈涵清望着他温柔的眉眼,心中一阵悸动。
回到房间,她将两人一起赏月的画面画下来,装到粉色信封里。
次日,鼓足勇气,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放进陆崇包里。
她以为那是陆崇的包,她分明看见陆崇将包放在那里,然而——
她躲在门后,却见周勉之拎起那个黑色的包,拉开拉链,拿出粉色信封,像今天这样,动作利落地塞进口袋,背着包走了。
他看到粉色信封,眉头没皱一下,面上没有一丝疑惑。
沈涵清的心却先是乱七八糟地猛跳,随后又坠入谷底,额头直冒冷汗。
她虽一个字没写,但那是粉色信封,上面印着心形图案,意图显而易见。周勉之讨厌她,万一将里面的画公之于众……
沈涵清忐忑到高考结束,不敢见陆崇,更怕和周勉之碰面。
她越怕,周勉之越在她眼前出现。高考后一段时间,周勉之隔三差五就去秦家找秦爷爷的孙子玩,有时还会留下吃饭。
沈涵清每天提心吊胆,怕他突然把这事说出来。
有一次,沈涵清实在忍不住了,旁敲侧击套话,周勉之脸色始终淡淡的,像是没见过那封信一样,没有一点印象。
沈涵清想着,或许他收情书收习惯了,根本没看,塞进口袋,出门就丢了。
她这么安慰自己,心渐渐放下来。
直到今日,从没有人跟她提过那封信的事。
可她不确定周勉之是不是真的没看那封信。
沈涵清正因为周勉之心烦,他就忽然给她发微信。
看见手机弹出的消息提醒,她心里突地一跳。
点进去,是一张照片,他自己的。
还是全身照。
穿着西装,站在落地窗前,背后是万家灯火,微垂着头,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翻看,修长冷白的手指停在书页上,能看清手背微微凸起的青筋。
肩宽腰瘦腿长,既有氛围,又显得他——
身材很棒。
想到偷拍被发现,沈涵清心里浮起一个猜测。
周勉之:【随便拍的,你有需要就保存。】
沈涵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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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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