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习凉风吹过，穿透靳黎煜的身体。
今天似乎是一个阴天，成片的阴云压着他的心情。
靳黎煜早早地就来到练武场，闲来无事，他召唤出他三个“儿子”，靳黎煜看着它们，好像又大了一点。
这个头已经够了吧，靳黎煜寻思着晚上带他们去阴间溜一圈，看能不能找到些有营养的“食物”。
靳黎煜召唤出炎雀，想再给他们喂点血。
他解开缠在手上的绷带，那只极为好看的手心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他刚要下手，就被人拉住手腕。
靳黎煜抬头一看，林荣允脸色上尽是愤怒。
靳黎煜连忙收起了炎雀：“师尊？”
林荣允十分生气，但又不隐心疼：“你干什么？为了武器就这么伤害自己吗？”
靳黎煜早已习惯了，而且他以为林荣允上次帮自己练出恶灵是认同了自己的做法：“师尊你不是同意我这么做了吗？”
林荣允拉起靳黎煜的受伤的手，那道疤痕定是他长好了又划，划完了又长才形成了。
他突然陷入了回忆，小时候的靳黎煜受伤林荣允总是会表现的满不关心，一开始林荣允还帮他包扎，但后来就不管不顾了。
那次测试之后，靳黎煜受重伤，林荣允并非没有去看望他，而是每天晚上在他睡着时去看他，看着他全身上上下下用布缠着，林荣允心里第一次感觉到那么痛。
那天血肉模糊的靳黎煜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先是惊讶，然后便是越来越多的后悔。
有一晚靳黎煜突然惊醒，微微转头看到坐在旁边的林荣允。
林荣允也看着他：“煜儿…”
“你走…”
靳黎煜开口用嘶哑的声音驱赶他，林荣允愣在原地，只见靳黎煜的泪水渐渐浸湿脸上的绷带。
“你走…我恨你…你出去…”
林荣允缓缓起身，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小孩。
靳黎煜见他还没有离开，他便拼了命似的，发了疯似的，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一切刺耳难听的话都毫不顾忌地说出口：“你出去…我不要你这个师父……为什么…要把我带去那里…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山上…你知道我当时快要死了吗…？你知道吗…？这么长时间了…你关心过我吗？现在…在这里装样子…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一刻，呼吸仿佛都变得疼痛难忍，靳黎煜痛彻心扉地话，一字一句都像几千把匕首捅在他的心窝上。他的眼神中充斥着怨恨，这一幕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他情绪激动，甚至身体都在颤抖，他伸手摸索着，抓到枕头后，他豪不犹豫砸向他：“出去！”
林荣允没有躲，柔软的枕头轻轻碰了一下他，他却痛的流下眼泪。
林荣允转身离开，此时他无颜面对他，站在靳黎煜房门外，林荣允刚忍住，但又在一瞬间哭了出来。
明明之前还一直缠着他，粘着他，现在就连重伤在床，也要……
林荣允在靳黎煜房门口站了一宿，硬生生地哭湿了自己的袖子，红肿了眼睛。
他不知，那晚的靳黎煜一直在死亡边缘徘徊，他内心无助，绝望，却又不断地乞求着林荣允的出现。
“师尊你在哪儿啊…？我求你快出来…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鲜血淋漓，伤痕遍布他的全身，耳边传来阵阵狼吼，他害怕地浑身颤抖，他多么希望林荣允能出现，但事与愿违。
自此之后，靳黎煜一直在和他闹别扭，只是在等他一句：“对不起”。
但这句道歉迟了六年，靳黎煜对他的喜欢也迟了六年。
林荣允在那段时间也迷茫过，他认为自己根本不配当师父，靳黎煜在他身边只有憎恨，没有喜欢。
不知不觉间，林荣允竟润红了眼眶，一滴泪水滴在靳黎煜手心，他微微弯下腰，看着林荣允的侧脸：“师尊你哭了？”
林荣允撇过去，用手擦了擦眼泪。
“是吓着了，还是…”
林荣允说道：“眼睛进沙子了。”
靳黎煜很奇怪：“哪儿来的沙子？”
林荣允转过身看了他一眼：“今天上午不训练了，我带你去买药。”
林荣允的话来的突如其然，靳黎煜问道：“那去哪里买？”
林荣允说道：“就去你那个朋友那里。”
东方赋？
靳黎煜连忙说道：“不用了吧，他那里的药太贵了。”
林荣允则一味坚持：“我出钱，你不用管。”
见林荣允这么说，他也不再劝，反正到时候他就后悔了。
走在闹哄哄的街道上，靳黎煜有意疏远他，他始终想不明白林荣允什么就哭了，还突然带他出来买药。
难不成小烨子最近给他涨薪水了，而且涨了不少，这才带自己出来消费。
“靳黎煜。”
林荣允忽然叫住他，靳黎煜一惊，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林荣允问道：“…什么时候能到？”
靳黎煜回答道：“还要一会儿。”
“……师尊怎么突然要带我去买药？”
林荣允突然上前拉住了他受伤的手，看了一眼：“你这手，划几下了？”
靳黎煜支支吾吾地说道：“七…八…次…好像…”
林荣允放下他的手：“我看你的恶灵已经长的差不多了，应该不用你亲自喂了吧？”
靳黎煜回答道：“不用了。”
犹豫了一会儿，靳黎煜开口问道：“师尊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林荣允说道：“已经快好了。”
靳黎煜说道：“我上次看了你手上的伤，傅先生不是给你买了瓶好药吗？你为什么不用？”
“那不是傅东亦给我买的，是那次我受罚，你用自己的钱给我买的。”
靳黎煜问道：“是那……”
刚想问他，但话语渐渐没了音儿。
林荣允知道靳黎煜想问什么他便说道：“那次出任务，我们在一片林子中迷路了，然后走到了一处寺庙，里面有一个和尚能帮我们，但条件是帮他收集死去的亡魂的灵念，这是违规的事，所以韦掌门知道后就罚了我。”
“很严重吗？”
“杖责九十，抄律书二十。”
靳黎煜陷入沉默，林荣允补充说道：“受罚之后我昏迷了几天，然后你就日日夜夜帮我抄了二十遍律书。”
说道这里，靳黎煜看了一眼林荣允，发现他嘴角有难得的一抹笑意，眉眼间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但一瞬间林荣允又回归现实，靳黎煜已经忘了，而且他也不在乎，回忆只不过能让他尝到一丁点甜头，但回过神来，却又带给他痛苦和悔恨。
自此，一路上，两人再没有谈话。
街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但他们心中却从来没有那样寂静。
来到东方医馆，这里仍然是人满为患。
靳黎煜眼看没有人搭理他们，便对林荣允说道：“师尊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上二楼看看他在不在。”
没等林荣允回答，靳黎煜就立马跑上去。
林荣允稍等了一会儿，期间他听到一间房里传来的对话。
“你这伤非常严重，要想治好必须割下腐肉，然后定期涂抹药物。”
“这样啊…那请问一下…这药…需要多少银两？”
“最廉价的药也要五两银子起步吧。”
“什么？这么贵。”
“贵有贵的道理，我们这里的药都是上好的药材，有一道道严格的工序制成，绝对称得上是顶尖的水准。”
“那我若买一瓶，能立刻见效吗？”
那人笑了两声：“客人你是在开玩笑吗？没有一种药它会立即见效。若真要买这五两一瓶的药，那必须持续上药，不能间断，大概几月后会见效，但期间也许会疼痛难忍，也许会奇痒无比，这些状况都会有。”
“那你们这里最好的药呢？”
“这个啊…客人还是别惦记了，这药不仅价格不菲，而且只向王公贵族出售。只有拳头这么大的一瓶，就能保证几日内见效，而且不痛不痒，最重要的是还不会留疤，所以有不少的皇亲国戚买给自家的夫人使用。”
听到这里，林荣允心头一阵暖意。
明明多痛多痒自己都可以忍，而且留疤什么的都是小事，但当时靳黎煜偏偏要买最好的给自己。他心里有一丝触动。
这时靳黎煜和东方赋从二楼走下来，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来到林荣允身边，东方赋先开口：“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林仙尊吧，真是久仰。”
说着还行了个礼，林荣允也立马还了一个。
靳黎煜则一脸不满地看着东方赋：这家伙在装什么？
“林仙尊是想买我们这里的药膏吗？”
“是的。”
东方赋又问道：“是想买靳黎煜之前给你买的吗？”
林荣允回答道：“是的。”
靳黎煜看了他一眼，东方赋立马说道：“我们这里呢…最近因为顾客有点少…所以决定把药降降价…”
林荣允看了一眼周围，靳黎煜趁机重重地扛了一下他。
“这里人还算少吗？”
东方赋尴尬地笑着说道：“相比于之前…真的少了很多…”
林荣允也没再怀疑，便问道：“那需要多少钱？”
东方赋笑着说道：“只需要二十两银子。”
林荣允有点不放心地问道：“真的吗？”
东方赋立马回答道：“是的，只需要二十两。”
林荣允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然后从中掏出二十两给了东方赋。
拿到钱之后，东方赋说道：“那我就去给你们拿药了。”
东方赋走后，靳黎煜问道：“师尊的那瓶药用完了吗？”
林荣允说道：“还没有。”
“那你觉得这里的药贵吗？”
林荣允回答道：“不贵。”
想了想，林荣允说道：“刚刚我听到有个大夫说这里最好的药膏只卖给皇亲国戚。”
靳黎煜说道：“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的到。”
林荣允说道：“那应该也不会只有二十两吧…”
靳黎煜顿了顿：“二十两也不算便宜吧？”
二十两也不便宜，但林荣允总觉得还是有些便宜地超乎他的想象。
回去的路上，林荣允嘱咐道：“如果不用再喂恶灵的话，那以后就别伤害自己了。”
靳黎煜只是“嗯”了一声，就算恶灵长大了些，靳黎煜也不会保证不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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