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触碰到羊驼的一瞬间,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色变化,却不是原来的儿童房。她低下头检查身体,熟悉的衣服,尺寸正常的手掌,变回来了。
她环视四周,像是上个世纪的画风,容积不大但东西很多,置物架上满满当当,全是琳琅满目的小物件,陶土玩偶,铜褐色的葫芦,不知是真还是假的玛瑙手串……
“想买什么?”说话的是站在柜台前笑眯眯的男人,穿着稀奇古怪,上短下宽长,披着一件深紫色外服,头发被细绳扎起来搭在左肩,眼镜单边链条下似乎系着装饰,可惜与黑发交叠在一起看不清楚。
“目前没有。”利镜礼貌回应,张望一番总算找到了可以离开的门,与墙壁颜色很像,如果不仔细的话还真发现不了。
她快步走过去,握住把手用力一拉,打不开,又往外一推,还是纹丝不动。
“不买东西就出不去哦。”身后那人道。
利镜:“……”
利镜;“便宜点,谢谢。”
被迫遭到强买强卖的利镜捧着一只陶瓷猫头挂件,以及空荡荡的钱包,一脸“开心”地离开。
离开那扇门后她还是没有回到儿童房,而是直接出现在后院里的那间小屋子里。祠堂密密麻麻的红线后面,唯独写有莫文欣三字的牌位前蜡烛灭了。
回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女人呼唤她当时所在的身体为欣欣,离开前严厉的家地呵斥了那位名为莫文德的男生。
莫文德莫文欣,作为牌位并排而立,显然是兄妹。这么说来另一个男生,呆在房内的那位十有**就是莫文奇。
她到底来了什么鬼地方?!
利镜当即跑了,她要离开这里。可当跑到大门时,发现门居然被锁了,上面挂了一条粗铁链子,她用从外面花盆找出来的钥匙试了试,但没有用。
围墙几乎两人高,根本爬不出去,只能找别的出口,或者找一把钳子撬开铁链。
她开始在别墅里翻找起来,先是后院的小屋子,荒凉连家具都损坏的小独栋,最后她又回到了主楼里。
主楼大部分房间都是被锁着的,只有三足鼎立的三扇房门可以打开。利镜走进了儿童房对面的那一间……进去之前她还顺手往儿童房里瞄了一眼,害她突然遭遇奇幻冒险的羊驼仍躺在地上,灰扑扑的,嘴角笑容十分欠揍。
对面的房间装潢明显简约,衣架上挂着的款式昭示房间主人是位男性。
莫文奇还是莫文德?
利镜也不想管那么多,找到要的东西才是正道。虽然这么想,可书桌上摊开的一本日记本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XX年三月二十六日小雨
并无大事,但家庭教师将于今日初次到访,为表对先生敬意,特此记录。
字迹秀气,落笔处锋利。利镜轻轻捏起泛黄纸页的一角,想翻过一页。可刚提起,大量黑色的雾气从纸张下面钻出来,一股脑子全都扑到她的脸上。
利镜觉得窒息,站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
.
“哎呀,是葛小姐啊,快快请进。”
利镜发现自己正站在莫家别墅大门前,女人笑着迎她。利镜低下头,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穿着一身样式古朴的百褶长裙,胸前绣着一枚徽章装饰。
她又来到这里了。
“我是莫文奇的母亲,杨桦。”女人微笑着自我介绍,她头发被发簪低低的盘在后脑,不着粉黛,贤良淑德,但如果有看到她的眼睛,那么前一秒的认知将迅速被踢出脑海。
与面对莫文欣时不一样,此时此刻她的眼睛像狐狸,像狼,能感受到有所收敛,但骨子里的东西是抹不去的。
“你好。”为了不表现出异样,利镜应答道,提起裙摆迈过门槛。
杨桦在前面引路,利镜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这座房子她走过很多遍了,但如今看来却有些不一样,墙漆和家具没有了灰尘都十分崭新,特别是头顶的吊顶,没想到亮起的时候真漂亮。通体透明,五朵花簇拥着被一根铁链悬挂在屋顶。
身着灰蓝色布衣和围裙的人端着东西在房内穿梭,正前方女人走动时旗袍裙摆微微荡漾。利镜皱起眉头,所以她现在属于……时空穿越了?
杨桦将她引领到实木沙发旁,示意她坐下。
她坐之前随意看了眼,幸亏她看了,一只绣眼鸟居然蹲在沙发上打盹儿,绿色的毛蓬松像毛球,懒懒散散,一副吃饱了就睡的悠闲感。
“这小家伙怎么又乱跑。”杨桦挥挥手,小鸟张开翅膀飞开了,她说,“没事,坐吧。”
利镜点头,屁股刚沾座位,一旁的人就为她倒了杯。利镜下意识说了句谢谢,那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端着茶壶走了。
“大致情况想必在电话里已经大致和您说过了。我的儿子这两年不知道怎么了,三番五次被学校处分,成绩也一落千丈,再这样下去就要被学校劝退了。”杨桦面露苦涩:“所以想请你来为他做辅导,帮他把成绩提上去。虽说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他爸爸会想办法捐栋楼,或者出国做交换生,但他才十六岁,我不希望他就这样糜烂下去。”
利镜被“捐栋楼”三个充满金钱豪爽的字吓到了,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好。
“妈妈。”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利镜转身看去,与一双淡褐色的眼瞳对上视线。
莫文奇。
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利镜蓦然感到心脏咚的向下一坠,毫无征兆的。难不成这具身子心脏有问题。
“这位是犬子莫文奇。”杨桦走到他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来,给你介绍一下,师范大学的葛小姐。今后每天她都会来给你辅导功课,直到把成绩提上去为止。”
莫文奇点头,神色仍然是淡淡的:“明白了。”
如此乖巧的模样,完全与杨桦口中不学无术的少爷搭不着边。利镜强烈怀疑他表里不一。
利镜被带领着一路走上二楼,路过熟悉的走廊,一扇门微微敞开,坐在里面的男人身着西装。走过一个拐角,是三扇相对的门。
杨桦在门前站定,朝左侧微微伸手,指向的正是她从没进过的第三扇门,“我就住在对门,葛小姐有什么事喊我就好。”
利镜应好。
“对了。”她正准备跟在莫文奇身后走进门,杨桦突然说:“你的困难在电话里我已经大致了解,莫家离师范大学算不上近,要多走几步路。如果您愿意的话,家教期间就暂住在这里吧。”
经她这么一说,利镜才意识到自己对这副身体一无所知,所有的信息都从杨桦无意间的话语中得来,她甚至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名什么,家住在哪里,亲人是否都健在,以及年芳几岁。什么记忆都没有,连学校宿舍都回不去,但就原身与杨桦的沟通来看,她没想过要住学校。
“谢谢。”利镜道。幸好杨桦抛出的橄榄枝解决了最重要的一个,否则今晚肯定居无定所,露宿街头。
合上门,利镜抱着布包走到书桌旁,莫文奇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好。
利镜其实对教书有点经验,刚上大学的时候她也曾做过家庭教师的兼职,如今盲打莽撞居然对了口。
她从包里拿出里面的东西。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包里装着的是什么,在手伸进去的那一刻额头都冒出了细汗,莫文奇还一直盯着她看,害的利镜更加紧张了。
好在只摸到了书本和笔,她拿出本子,第一眼就是封面上端正的三个繁体字。
葛天赐。
莫文奇说:“先生您的名字真是少见。学校里只有男生会被取名天赐,女生倒是一个都没有见过。”
“那你们学校里女生的名字一般都是什么样的?”利镜坐下来后笑问。
“杨淑德,秦德华,张敏……有一位比较新奇,她名刘玄德。”
利镜愣了愣,“玄德……汉高祖?”
“是。”莫文奇应答。
利镜笑了,“是挺少见的,她的父母一定给予了她厚望。”
“厚望倒是没有,她底下还有一个弟弟,算起来她才是外人呢。”莫文奇声音淡淡的,却不寒而栗,“名字越大越压不住,她的父母希望她横死。”
利镜翻书的动作一顿,震惊地看向他。莫文奇说:“据我所知她下个月就要退学了,她家公司财政方面出现了些问题,所以要把她许配给一户富人家换取救急钱。”
莫文奇在观察她,“先生似乎很伤心。”
“我也是女人,听到这种事情肯定感同身受。”她当然为此难过,但一个连这副身子的记忆都没有的家伙又能起什么作用,空伤身体而已。
利镜说:“好了,闲聊到此位子,先上课吧。”
.
本以为和以前给初中生做家教没什么两样,况且现在是百年前,题目难度根本没有可比性。可谁聊到第一步就碰了壁,满书都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
虽说简体字从繁体字演化而来,从小看得各种外国电影字幕都是繁体字,多多少少能辨认出来一些,但毕竟从小学习接触简体字,如今突然变化,脑子一时半会没能切换过来,头都快晕了。
因此在教学时间到了的那一刻,利镜比莫文奇还有开心……实际上莫文奇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记录下自己布置的作业,淡淡地收拾文具,淡淡地站起来道先生您辛苦了。
是个好孩子,乖巧又听话还一点就通,和她母亲口中的根本不一样。缺点就是太淡了,比白开水还淡,整堂课下来全程一副表情,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像个假人。
杨桦为她安排的是一间客房,里面被收拾的很干净,她走进去时刚好碰见别墅佣人打扫完走出来。
“谢谢。”这个时代不会有人在乎佣人,但她还是下意识说了一句。
佣人只是朝她点点头,一声不吭低着头走了。
虽然是客房,但精致程度高一点也不比主人的房间差。地面全铺着大理石瓷砖,墙壁挂着一排油画,能看出来分别都是仿梵高和莫奈画作的赝品。当看到这些画的时候,利镜才意识到自己翻找过这间屋子。
那时候的它房梁损坏,像是有重物被挂在上面过,可现在房梁还是完好无损的。当时她看着梁上那道清晰可见的裂缝时猛然意识到,有人曾在这里上吊。
是谁?这具原身葛小姐?她会上吊自|杀?!
利镜突然感觉到有些害怕,她用力抓住胳膊,腕上的一串珠子硌地她手心发疼。现在这具身体不是她的,但问题就是不知道死了以后她还能不能回去。如果能回去,只当作一场时空冒险就好,如果不能,那她就完蛋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情绪,在床边坐下。
叮。有东西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声,利镜低头看去,一只猫猫头吊坠正躺在脚边。她不可置信地捡起来,捏着吊绳顶端悬在空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这东西明明被她随时揣在原世界的身体的衣服口袋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叮铃——
漆黑如墨的窗外吹进微风,带动着陶瓷猫猫头底下的流苏挂坠摇晃,吊坠身体发出一阵脆响。原来这不是挂坠,而是风铃。
利镜突然回忆起当时“自愿”购买挂件时,老板说的话:
“不知道说你是幸还是不幸,顺其自然吧,就当作是你为钱欺骗主家的代价。”
所以到遭遇的离奇怪事全是代价?什么鬼。
利镜觉得头疼将风铃放在床头,脱下鞋子仰面躺上床。神经紧绷一整天,休息完以后再理清思绪吧。
身子底下硬邦邦的,还硌得慌,这个年代没有席梦思一类的东西,跟现代那些柔软的床根本比不了……但为什么会这么硌!
她起身掀开床单,底下放着一层棕色绳编织而成的网,上面只铺了两层薄床单,手轻轻覆上去都能感受到编绳的质感。
原来是棕绷床单,父母辈的东西原来这个年代就有了。发现问题自然就要解决问题,利镜在柜子里翻找出一床备用的被褥,铺在床上然后再躺下,果然好多了。
利镜喟叹一声,阖上双眼。
夜深人静,窗外连鸟叫声都难以扑捉,在这一片寂静中逐渐梦想。
咚咚咚——“先生,请问您还醒着吗?”
利镜刚一蹦一跳地推开独属于梦境的大门,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摆在正中央的一万元现金,就被一把揪了出来。
到底是誰?!
她捂住因为猛然醒来而剧烈跳动的心脏,起身开门。原来是莫文奇。利镜揉了揉迷糊的双眼,“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有事吗?”
“十分抱歉打扰先生,但有一道题目怎么都想不明白,因而无法入睡。”
声音怯弱,不是莫文奇。利镜仔细看去,才发现他身形瘦弱,眼神里是挥之不去的讨好,和他那位双胞胎除了脸以外真的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利镜却没有当场拆穿,而是退开一步让他进来。说来也奇怪,明明两个儿子同龄,却只为一个聘请家庭教师。
也许是莫文德成绩比较好吧,利镜告诉自己。
可接下来她的想法瞬间被推翻,哪里是成绩好,基本功都一塌糊涂,不过字倒是漂亮,和莫文奇如出一辙。
利镜偷偷观察他,这孩子一边学,一边偷偷瞄自己的反应,显然是当心自己看出问题来。利镜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耐着性子为他讲题。
莫文德学的认真,再加上脑袋聪明,基本上一点就通,利镜没花多少功夫就把他全教会了。
“谢谢先生。”莫文德抱着书和笔,朝她微微鞠了一躬。
利镜收拾台面,冷不丁道:“你不是莫文德吧?”
她说这话倒没别的意思,随口一句而已,杨桦身为母亲确实做的不太妥当。
以前当家教时没少见过偏心的父母,重男轻女,重小轻大,利镜最看不惯这种。她决定有时间得和这位母亲好好聊聊,让莫文德也加入进来。至于钱怎么算另说,她本人其实无所谓,反正这两孩子都聪明,用不着花费多少精力,就算多来一个也累不着。
莫文德脸色霎时一变,抱着泛旧课本的手下用力,将本子捏出褶皱,“求先生保密,不要告诉别人。”
“放心,你先走吧。”利镜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如何找机会杨桦提这件事。
他退后一步,轻轻带上门,但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热牛奶,“先生辛苦了。”
“谢谢。”利镜没想到他会专门来送热牛奶以表谢意,有些受宠若惊。
莫文德将装着牛奶的陶瓷杯放在桌子上,鞠了个躬才离开。利镜端起来抿了一口,温热的牛奶带着点微微甜,显然加了糖。她喜欢喝甜的,仰起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漱了口,回到床边躺下继续睡觉。
迷迷糊糊间突然胃部咕噜一声,紧接着就是钻心地疼痛!她猛地爬起来,双手撑在床沿边,微微弯腰,一口鲜血瞬间喷了满地!
“牛奶……”血液呛进气管,她想咳出来却致使更多的血源源不断从胃里倒流而出。
最终,她头朝下栽倒进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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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真是狼狈,谁让你爱多管闲事呢?”
利镜缓缓睁开眼,她躺在杂货铺的地板上,奸商店主坐在一旁,手持把折扇给自己扇风。她茫然地爬起来,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腹部,钻心的疼痛消失了,嘴巴里没有血腥味,她还活着。
叮铃——她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那只猫猫头风铃从口袋里滚落到了地板上,她捡了起来却不经意摸到表面有一道裂缝,从左小耳连接到微笑的嘴唇。
“这个东西一共可以用三次。”店主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微微弯腰手肘抵住膝盖,“三次期限一过,你就回不来了。”
他笑着站起身,从置物架上拎起一只狗狗头风铃,“但你可以再买一个,这样一来就又有三次机会了。”
一只风铃一万五,她把半年的生活费都栽进去了,早就一分都没了。利镜虚弱道:“我会小心使用的。”
店主指尖一松,风铃坠回原位碰撞出轻响,他转身走回柜台后,“买与不买全凭自由,我不强迫。从那扇门出去以后就能继续旅程了,不过我要提醒一句,你的任务是还清代价,每一条线路对应不同的人,不要多管闲事。以及这是已发生过的历史,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你要做的只是帮助对方解决生前的执念,让其安心离去,仅此而已。”
每一条线路对应不同的人……她是走进了莫文奇的房间,动了他的日记本才忽然穿越的,所以现在她所经历的是莫文奇的故事?先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她在莫文欣的儿童房里穿越,捡了羊驼玩偶才回来,并且回来的时候供台上莫文欣牌位前的蜡烛灭了。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莫文奇的执念是什么。她想询问店主却发现他早已在藤椅上坐下,闭目养神了。
虽说要她还清代价,但只要离开这里,不就没事了吗,反正只有在别墅里才存在忽然穿越的可能。利镜攥紧风铃的吊绳,思索开口:“那请问你知道离开这幢别墅的办法吗?”
店主眼睛眯开一条缝,“什么别墅?这里是鬼市。”
利镜换了个话题:“莫文奇的执念……”
“我只是一个杂货铺的小老板,要问我什么玩意能保你的命还差不多,这种问题我可不知道。”
利镜点了点头,将风铃塞进口袋,拧动把手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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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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