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晚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谁,也觉得自己其实没搞懂什么是喜欢。
年少时期对未曾谋面的二更天尚且有几分悸动,但没来得及有发展就无疾而终,哪怕二更天重新出现,程舒晚在在震惊和惊喜之余产生了更多复杂的情感,但是她隐约意识到这大抵是怀念,而非男女之情。
但现在看见那道树荫下的身影,程舒晚脑子里几乎没有停顿就做出了判断。
这就是她喜欢的人,与他是不是二更天无关。
她喜欢关时。
“你在说什么意识流,”谭婧没搞懂程舒晚大清早在闹什么宣言,“我捋捋,所以你是害怕谈恋爱?怕什么?你爸妈不让?”
“……话题终结者这个称号我今天让给你。”程舒晚呛道,“不跟你说了,一会见。”
“诶,晚子你……”
谭婧话没说完程舒晚掐断了通话,收起手机朝关时走了过去。
“大早上就有电话?”关时从车窗伸手进去,拿了个塑料袋出来递给她,“豆浆,烧麦,蒸饺和肉包,喜欢什么自己挑。”
“谢谢。”程舒晚接过塑料袋拿了个肉包,与他并肩靠在车门上,回答他的问题,“发小的电话,也要去给我哥扫墓。”
“发小?男的女的?”关时看了眼,“上车吃,暖和点。”
“女的。就是给咱俩拟协议的律师。”程舒晚咬了口包子,没上车,“少管。”
关时笑了声,“行。”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各自解决早餐,几分钟之后单元门开了,关星玥从门后探头出来,挥了挥手,紧接着走出来的是姚婉婷。
程舒晚不自觉站直了起来。
姚婉婷五官长得亲切知性又漂亮,糅合了关星玥的明媚和关时的落落大方,穿着洋气的小碎花裙,化着精致的淡妆,看起来完全不像快六十岁的老人,这精神头就像个活泼的年轻姑娘。
“姚阿姨。”待到对方走近,程舒晚冲姚婉婷点头招呼。
“来关时,拿着——感觉你又瘦了呀程囡。”姚婉婷把提着的扫墓用的东西给关时,回头握住程舒晚的手,来回摩挲两下拍了拍,“有没有好好吃饭呀?怎么不去车里坐着,早餐吃了没?来,多吃一点啊,太瘦了。”
“我吃了的。”程舒晚连忙道,姚婉婷却从关时手上多拿了一盒烧麦强硬地塞进她手里,“姚阿姨,我吃不下那么多。”
“没事没事,多吃点,拿着。”她笑眯眯的,转头把其他早餐跟关星玥分掉了。程舒晚无奈地拿着那盒烧麦,看了关时一眼,这家伙还在笑。
关时把杂物放到后备箱,伸手来,“吃不下就给我。”
程舒晚顺水推舟把装烧麦和竹签的盒子塞他手上。关时接过了她的“馈赠”,拉开车门,“你坐那边,前面。”
关星玥和姚婉婷母女俩已经钻进汽车后座,程舒晚也没推辞,顺势就坐在前排副驾,系上安全带。
她总觉得有点拘谨,不自觉就看向了身边的关时。
关时今天穿的黑色大衣,虽然是基础款,但质感和版型都很好,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显英气。细看他发型还专门打理过,比平日要更隆重些。
帅的。
“看我干什么。”关时突然笑道。
程舒晚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长这么一张脸不给看多可惜。”
关时:“……”
他本来骚包的话都到嘴边了,程舒晚突如其来的坦率给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姚婉婷在后座系安全带,“夸你呢也不给点反应。”
“姚女士你话真多。”关时啧了声,三两口吃掉程舒晚塞过来的烧麦,“路上除了花还要买什么?”
“酒。”姚婉婷道,“你爸以前喝的那种梅酒。昨晚梦见他了,跟我哭呢,说这两年都没给他带了,想这一口……切,个大老爷们儿,我等会儿肯定要嘲笑他。”
关星玥嘻嘻地笑,“妈,你之前明明说那个牌子的酒不好买,懒得买来着。”
“所以说你爹麻烦!”姚婉婷哼道。
关时:“日有所思,下一句什么来着?”
姚婉婷:“开你的车!”
程舒晚没说话,听着却微微扬起嘴角,看得出来姚阿姨和丈夫关系很好,都这么多年了,提起来也依然一副小姑娘样。
化上漂亮的妆,穿上漂亮的衣服去见他,哪怕他早已是一块经年的碑。
关时和关星玥的父亲,肯定是个很好的人。
墓园在城南近郊,有接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关星玥像个小鸟一样在后排叽叽喳喳自己学校里的趣闻,关时和姚婉婷时不时应和,其乐融融。程舒晚本来想在车上补一会觉,却没舍得睡,歪头听这家人的相处,有点新奇和羡慕。
“我们这学期的新班主太不讨喜了,”关星玥不知道哪句提到班主任,气鼓鼓地如数家珍,“那老太太心眼小得跟石子儿似的,上课打瞌睡罚站一周,作业没做罚抄,还暗戳戳渗透班干部作班级眼线,鼓励举报!”
“你同桌不就是历史课代表?”姚婉婷道,关星玥的新班主任教历史。
“对呀,我同桌根本没理她!”关星玥哼哼,“他说……”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高涨的情绪突然回落,整个人跟蔫儿了似的缩进座椅里。
姚婉婷:“说什么了?”
“我同桌说还是恒哥好。”关星玥闷闷道,“程老师还在那会儿,对我们真的都很好,我也有点想他了。程老师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选择……”
关时:“玥玥。”
这一声打断了关星玥的话,她哑然片刻,嘀咕了声:“对不起程姐姐,当我没说话。”
“没事。”程舒晚说。
游戏中,当人物发育环境恶劣,敌我实力过于悬殊的时候,最容易按下投降键,不是所有人都能熬到翻盘,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翻盘。
程舒恒没有熬过去,仅此而已,她早就接受他已经投降结束比赛的结局。
到达墓园已经早上九点多了,一大早来扫墓的人也不在少数,关时转了两圈才找到个停车位。姚婉婷和关星玥先去兄妹俩父亲的墓碑做清扫,关时执意要陪程舒晚先去扫程舒恒的墓,她没拒绝。
“我发小应该先到了。”程舒晚说,“她很好相处,你别说奇怪的话就行。”
关时抱着花,“我哪里奇怪。”
程舒晚侧目看他半晌,嗯了声,“你不说话的时候就一点不奇怪。”
关时嗤了声,但瞧出来她兴致不太高便没有回嘴,但程舒晚还是听见他小声嘀咕了句:“你自己说话也像个喷子。”
程舒晚:“……”
她当做没听见。
两人一路到程舒恒的墓碑近处,碑前站着个人,却不是谭婧,而是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关时:“你发小不是姑娘么?”
“那个不是她。”程舒晚也有点奇怪,但碑前的人看着眼熟。
那人一身合身的黑色西装,身姿挺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察觉到有人走近,半转过身,是个青年人的面庞,端正的五官兜着理性和沉稳,只是鼻梁上架着略显呆板的黑框眼镜多了些书卷气,将整个人的气质揉得柔软几分。
程舒晚认出他来了。
“程小姐。”他冲程舒晚打招呼,又对关时点头,“你好。”
“哦,你好。”关时自来熟一笑,不动声色往前一步,将那青年人放在程舒晚身上的视线阻隔开,低头问她,“认识?”
“嗯,介绍一下。”关时靠得有点近,程舒晚不得不伸手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周嘉安,周律师,程舒恒的遗嘱执行人。”
程舒恒立了遗嘱,仔细写明死后遗留财产的分配,包括留给程舒晚的802房,都是周嘉安这个执行人参与办理手续、与她对接的,所以也算是熟人。
“关时,”她又朝周嘉安指了指关时,“我朋友。”
关时闻言微微愣了愣,下一秒,一种很满的情绪唰地充盈了整个脑壳。
程舒晚对他的介绍不是“我哥的朋友”,而是“我朋友”。
是程舒晚的朋友。
这句认可让关时一下子爆棚,挺直腰杆,连对周嘉安的敌意也降低到安全范围,立刻露出笑容开启社交模式:“原来都是朋友啊,幸会幸会。我还不认识什么律师朋友呢,加个微信?”
程舒晚奇怪地看他一眼。
周嘉安跟关时握了一下手,“没问题。我主要负责民事案件诉讼,如果有离婚官司可以找我。”
关时:“……啊,希望我用不上。”
周嘉安:“开个玩笑,其实财务纠纷也能找我。”
这边三言两语就社交上了,程舒晚没说话,走到程舒恒的墓碑前。
墓碑已经被擦去灰尘,还放着两束不一样的花,一束应该是周嘉安的,那另一束就是……
“我刚洗完抹布你就来了,早知道多等一会儿,活都留给你干。”人未至,声先行,程舒晚刚扭头,谭婧那利落的姑娘风风火火地就走了来,将洗好的布搭在一旁,直起身来还想说什么,目光突然被关时吸引过去。
关时注意到谭婧的目光,从社交中回眸来,笑着跟她打了招呼,“你好。”
谭婧盯着他啊了声,抓着程舒晚的肩膀往旁边拽过去。
她压低声音:“你那个邻居?”
程舒晚被扯得踉跄:“对……起开,压我头发了。”
谭婧:“你的意思是,面对这张脸,你还在犹豫谈不谈?”
程舒晚:“不是脸的事。”
谭婧:“我同意这门亲事哈。”
程舒晚:“边儿去。”
她揍了谭婧一下,谭婧躲开,回头对关时摆摆手:“我们家晚子受你关照咯,能感化这妮儿吃了不少苦吧,辛苦啊。”
程舒晚:“你他妈……”
关时和气莞尔回应,“应该的。”
程舒晚指着他:“你也闭嘴。”
闹了两句,程舒晚头疼地揉揉脑门,后知后觉周嘉安被晾在了一边,于是对他道:“见笑。这位我介绍一下……”
“谭婧律师,我认识。”周嘉安点点头,“我们一起打过官司。”
“这么巧?”关时笑了,“合作?”
“不,打的是同一场。”谭婧补充,“离婚官司,他是原告方,我是被告方。”
“……”程舒晚突然不知道如何继续介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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