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疗养院时,已经是正午。
坐落在城郊的疗养院有数十年历史,城市中的老人对它并不陌生。
但知名度高不代表经营有道。
两人顺着小道向疗养院的方向走,星星点点的野花野草装点在花坛中,野趣横生。
显然,疗养院没有多余的人手照看花草,也可能是单纯的认为不需要太过精致。
作为一家经营了数十年的机构,疗养院确实不负宣传出的年头。
无论是外墙剥落的墙纸,还是掉漆的瓦片,都极好地展现出疗养院悠久的历史。
偶尔窗边会冒出病患或工作人员的身影,但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院门前用绿漆写就的名字因为雨水冲刷流下一抹浓绿,石头也坑坑洼洼,颇有年份。
还没进入疗养院,司郁就不由震撼于疗养院的外观。
仅看大门,司郁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个疗养院可以持续这么长时间的经营。
要是它下一秒突然倒闭,司郁还会觉得有迹可查。
“植物多,空气清新,还算不错。”
季声声蹲下身,用手指捏起小撮泥土:“作为疗养院,很合格。”
司郁投去视线,眼中是不用询问就可以看出的意味——
你认真的?
女孩失笑:“别这么挑剔呀,侦探先生,太挑剔可不是什么好事。”
“……进去之后换个称呼,”他别开脸,“叫我的名字就好。”
“司郁?”
“嗯。”
莫名的,司郁有些拘谨。
或许是因为他很长时间没和一个女孩靠的这么近,平时接触的异性大多是合作伙伴,除此之外就是司晨。
合作伙伴大多会保持距离,而司晨……妹妹一向是独立存在的性别,而且司晨基本在学校,没有接触机会。
但季声声不同。
司郁侧目,看向季声声身边浮出的人设屏幕。
「季声声,你的青梅,挚友,伙伴。
时隔多年的再次相遇让你不由自主对她发出成为搭档的请求,你们由此成为侦探与助手的经典组合。
友情提示,保护好你的助手,她是你的半身。」
最后一排字是加粗的红色,可目前的司郁无暇顾及这行透着危险气息的提示。
他更在意的是第一排的内容。
……下次进入游戏之前一定要先找司晨问清楚,要怎么对待季声声。
友人的纠结季声声一概不知,她脚步轻快,略微有些高度的鞋跟在鹅卵石上敲击。
“哒哒哒”
绣着一圈红蔷薇的裙摆在她的步伐间摆着漂亮的弧度,她轻哼着古老的曲调,仿佛身处馥郁的花园。
她踩上铺着瓷砖的台阶,看向一边的公告牌。
“住院处由此进,所需用品可以在小卖部购买,”季声声弯腰,一字一句念出公告牌上的字,“请勿大声喧哗,保持安静,若有疑问可询问住院处。”
并不光洁的玻璃门后,护士抬头,对他们露出笑容。
“司郁?”女孩声音中的询问意味分明。
司郁走到她身前:“进去吧。”
导诊台上摆放着不少绿植,花丛簇簇,绿叶舒展,一派生机盎然。
季声声侧脸看去,嘟哝着:“都是假的,摆出来做什么。”
“就当是绿色护眼,”护士笑笑,“两位来疗养院有什么事?找人吗?”
他们确实是来找人的,但游戏系统不愿意让他们的经历仅限于找人,更想让他们在这家疗养院多待段时间。
司郁翻出几页诊疗书,递给护士:“我们需要在疗养院住一段时间。”
护士愣了下。
良好的职业操守让护士收住表情,她低头翻开那些资料,又在键盘上戳戳点点。
“什么时候?”季声声靠近他,小声问。
女孩的问话没头没尾,但司郁明白她的意思。
系统只负责送资料,不负责解释清楚。
司郁敲敲桌面,不动声色:“这是我应该做的。”
侦探无所不能,游戏中的侦探更甚。
助手小姐挑了下眉:“我以为这类型事务在我的工作范畴内。”
“为你减负。”侦探先生回答。
季声声轻笑一声,似乎司郁的言语成功将她逗笑了。
她转身,嗓音清甜:“护士姐姐,我和他的房间可以离近一点吗?”
女孩子总是更能欣赏女孩子。
护士没有拒绝她的小小要求,笑着指向后面:“放心,最近疗养院人不算多,房间足够你挑。”
“顺着小路走到尽头,有一栋红砖小楼,你们的房间就在那里,自己去可以吧?”
季声声眼睛弯弯:“谢谢姐姐。”
司郁缀在季声声身后,像她的尾巴。
他默不作声地走出一段,才开口:“你好像很明白要怎么和人打交道。”
“世间的一切生物都喜欢好听的话,若你和一朵花说它很美,那它便会越来越美。”
她望向墙头冒出的一支花:“就像它,因为有人夸赞,所以它才努力跃过高墙,想让那人看见它盛放的样子。”
正巧吹来一阵风。
枝头的花摇晃几下,冥冥中就连风也在附和她的话。
她转身,背着手倒走几步:“你也不讨厌旁人的夸赞吧?”
女孩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那枝花摇曳着,落下的花瓣正巧缀在她的发间,浅粉的发藏住飘落的花瓣,两者相融,不分彼此。
司郁将视线移开:“……不讨厌。”
得到回答的季声声不再逗他,但弯起的眼睛显露出主人的好心情。
进入游戏之后,司郁第一次有些后悔那时开口说要试试游戏。
本以为是进游戏放松心情,可现在却一点没放松下来。
倒不是反感季声声的说话方式,只是他不习惯。
司晨也好,合作伙伴也罢,少有人这么和他说话,也许曾经的司晨会,但随着年龄增长,司晨也不那么喜欢和他接触了。
或许是因为他这些年越来越老气了吧。
说不定……可以借着游戏和司晨多些交流。
想到这里,司郁瞬间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探索欲。
疗养院的建设确实如季声声所说,算是合格。
石板路,小桥流水,栽在角落的柳树,生长旺盛的花丛与飞舞的蝴蝶,藤蔓顺着建筑物的墙爬上窗沿,带去一片阴凉。
鹅卵石被打磨圆润,嵌入地面,被刻意做成八卦图的模样。
外面看着破败,里面倒是不同。
司郁若有所思。
内里的设施显然一直有人在精心维护,比起外面的惨样,里面更像是一个供人游乐的大庄园。
非要冠上疗养院的名号也不是不行,只是最初这处地方应该不是按着疗养院来规划的。
边走边看,不过数分钟,两人就走到了小路尽头。
一栋红砖小楼立在道路前,门上把手包裹的金箔展现出这栋小楼曾经的辉煌。
几盆蝴蝶兰正惬意地舒展身躯,一位戴着八角帽的男生站在旁边,背对着他们。
他愣愣地举着喷壶,抬着头盯着门前贴的告示。
被帽子压得翘起的头发不规矩地打卷,偏棕的发色在阳光下显得透亮。
“就是他,”季声声压低声音说,“他的变化很大。”
在来疗养院的路途中,季声声帮着司郁把陈不少的社交平台全部调出。
陈不少并不喜欢在网络上发太多东西,但短短几条动态也能看出他的偏好。
球类运动、观看比赛、抱怨考试……
陈不少和大部分同龄男生一样,身体素质正常,心理也称得上健康。
且不论身体素质正常,心理状态也没有问题的陈不少为什么会住进疗养院,仅看目前他的状态,就与之前社交平台内的照片截然不同。
简直是两个极端。
陈不少缓缓转身,他的动作慢得像质检不合格却非要安在一起的齿轮,每一次动作都让僵化的关节经历磨难。
他的视线落在季声声身上,随即才移向司郁。
“大侦探,”他说,“你们来了。”
司郁突然觉得有些发凉。
凉意以陈不少为中心蔓延开来,攀到他的身上,附骨之疽。
“发什么呆呢?”
女孩的声音冲淡了寒意,她似乎一点没注意到眼前人诡异的气息,仍笑盈盈地走上前。
她的身高在女生中不过中上,可站在佝偻身体的陈不少面前,却隐隐高出一些。
司郁闭眼。
他早该明白,司晨喜欢的角色从不会因为不确定而犹豫,她总是喜欢直白且富有生命力的角色。
不那么委婉的描述就是——有股蛮劲。
他默默收回想要拉住季声声的手,决定站在原地观摩助手小姐的发挥。
助手小姐在陈不少身前站定:“你认识我?”
突然抛出的问句让陈不少的动作更呆了,他迟疑地点头:“我认识你……我还知道你的名字,你的生日,你的爱好。”
季声声的表情戏谑:“同学,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发言不属于正常社交范围吧?难道在我的睡梦中,搭讪术语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陈不少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他的脸涨红,像放在滚烫的水中浸泡过久的西红柿。
同时,他急促地开口:“不不不、我只是想说一句,生日快乐,而且、我不是变态,我有女朋友的!”
季声声转身,摊手道:“怪人,对吧?”
饶是司郁也生出了吐槽的心。
论怪人,这两位堪称半斤八两,瘸子嘲笑跛子,态度水平都保持相对持平的状态。
陈不少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原先红得不正常的脸被拍出一个煞白的巴掌印。
古怪的行径没引起季声声的警惕心,她露出点感同身受的神情:“被人误会是不好受,但太用力真的会疼。”
…难道是我的反应不正常吗?
司郁忽然觉得这款游戏恐怕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冲击力。
陈不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下脸颊:“吓到你了吗?啊、你们是来入住的吧,我带你们进去。”
红砖小楼内的设施比它的外观更接近现代生活,至少不会让人疑心住在其中的便利度。
小厅内立着两台自助售卖柜,零食饮料摆得齐整。旁边挂着“医务室”牌子的房间掩着门,隐约传出细碎的对话声。
陈不少从靠墙的书桌抽屉中取出一支笔,递给他们:“进来要登记。”
桌面上就是陈不少说的登记簿,簿子不厚,只用了寥寥几页。
见两人没有动静,陈不少催促般把笔塞到季声声手中:“第一次登记之后就不用登记了,很快的。”
季声声干脆提笔:“姓名…性别…联系电话…出生年月…到访原因?”
“治病。”
季声声侧目:“治病?”
“当然,我们是病人,”司郁说着,接过笔写下一行字,“但在我们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前…”
笔尖被按在纸上,留下一滩墨迹。
“陈不少,还记得那封寄给我的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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