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妄。”许芸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还没睡吗？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余妄听她越说越急，但他现在又因为脱力导致站不起来，只能扯着嗓子对门外的许芸喊道：“我没事，不用去医院。你、你早点休息。”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
就在余妄认为许芸已经离开了，他踉跄起身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余妄没有拉窗帘，再加上夜视能力，所以他很清楚的看到玻璃上反射出自己的倒影，以及身后的影兽。
许芸的声音从背后传出：“小妄，我爱你。”
余妄依旧回道：“我知道。”
许芸的声音突然带上哭腔：“可你应该是恨我的！”
余妄低下头，抿唇不语。
“小妄……你希望妈妈离开这个家吗？”
余妄闻言抬头看向玻璃，有那么一瞬间，余妄感觉自己的视线和身后的影兽对视上。
【生命值下降：80→79】
余妄就听到许芸一改往日的柔和，语气变得异常兴奋：“杀死影兽！影兽是我们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邪恶！只要杀死它！妈妈就可以和小妄一直生活在一起！妈妈是大怪物，小妄是小怪物，小怪物要听大怪物的话！杀了爸爸！杀了它！小怪物就可以和大怪物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可是…”许芸声音再次转变，低低的啜泣道：“妈妈不能让你去做这些事啊…妈妈怎么可能会让你去做这些事啊…”
余妄听着许芸说的话，他直觉得无论是现实中的许芸还是游戏中的许芸，心理和精神上多少都有些问题。
余妄问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许芸反问道：“你恨我吗？”
哐当一声，伴随着李成勇的叫骂声从门外传来。可身后的影兽却没有半分动静，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站着。
李成勇的声音就在此时响起：“臭娘们儿，别挡道！喜欢装死，是吧？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余妄浑身一颤，迅速起身冲到房门口，打开门。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许芸和一身酒气的李成勇。
李成勇看到余妄出来，停下踹人的动作。下意识使唤余妄给他倒杯水，自己则晃晃悠悠的来到客厅翻箱倒柜的。
不用想，肯定就是在找钱。
余妄差点脱口而出，“凭什么？”他回头一看，房间的影兽依旧安安静静的站着。他看了半晌，唤出系统：“我要使用战利品，影兽的血液。”
【好的】
余妄手中那着一小瓶的影兽血液，路过客厅，看了一眼还在乱翻的李成勇，并收回视线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在水中加入一滴影兽的血液，蓝色的血液遇到纯净的水瞬间变透明，只留下淡淡的铜锈味。
余妄拿着杯子走到李成勇的面前，余妄看着他拿起杯子就一饮而尽，然后退出几米形成一个安全距离。
【崩坏值：4%】
下一刻，李成勇的目光开始涣散，嘴里还不断说着，“好多钱！好多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说完便倒在地上……睡着了……
余妄见他这样心想果然有致幻效果。
“一、二、三、四……”余妄在心中默数，数到第八下时，倒在地上的李成勇，他的影子开始变长变宽，他的双手变成熊掌，形成一个独立的个体。
面板弹出，随即是系统的声音。
【恭喜玩家余妄，已完善影兽图鉴】
【影兽：这是一个充满邪恶的世界，它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邪恶，人只需要睡着、昏迷、催眠，八秒后，就会苏醒。它会逐渐占据主导意识，使人变成一个完整的怪物。】
【弱点：人体心脏的位置】
【进度值：50%】
余妄看向地上的李成勇，视线又转向站在面前的影兽，目光逐渐变得暗淡，他握紧藏在身后的匕首。
要杀了它吗？
要杀了他吗？
是杀它？
还是杀他？
“小妄，明天还要上课呢。”许芸的声音使余妄回过神，他转头看向不知何时醒来的许芸，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声细语，“快回房间里去，早点睡觉吧。”
余妄静静地看着许芸，没有动。
许芸：“听妈妈的话。”
“这句话我听了很多遍。然后呢？”余妄这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我回去睡觉后，你想干嘛？”
许芸还是笑着，仿佛永远不会生气。她看着余妄的目光总是包含着歉意和无奈：“我爱你，小妄。”
余妄：“我知道。”你总是这么说。
许芸：“你不知道。”
【触发限时任务：迷宫】
【限时为：一小时】
余妄惊道：“不！等等——！”
余妄被强制送往，他在最后一刻听到许芸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
【开始倒计时】
【01：00：00】
余妄看着面前场景，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恐惧感再次蔓延全身。
无数个“许芸”、无数个“李成勇”、无数个“余妄”。
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要干什么啊——！！
“李成勇”在打“许芸”、“许芸”在保护“余妄”、“余妄”在哭、在阻止“李成勇”那些没有被“许芸”保护住的“余妄”都倒在地上，不一会又全都爬起来。继续哭，继续阻止。
这就是个循环……
一个死循环……
余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把脸埋进膝盖里。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面前的噩梦……
“余妄，我说过这是一个罪恶的世界。”
余妄抬头，他看到了维黎斯，那小孩手中拿着匕首，上面沾满蓝色的鲜血。
他离余妄只有三米的距离，他在笑。
笑什么？笑他吗？笑他现在懦弱？还是狼狈？
余妄看向他手中的匕首，下意识道：“你要杀我吗？”
维黎斯浑身一震，看着余妄，道：“维黎斯永远都不会伤害余妄。”
维黎斯这句话说的像极了承诺。
但他又在承诺什么？他只不过是个NPC，自己只不过是个玩家。
“好。”余妄站起身，身形还有些不稳。但他主动朝维黎斯走近一步，发现维黎斯的手腕，脖子缠绕着细线，就像——傀儡
他深呼吸着，又朝着维黎斯走近一步。他现在看的很清楚，或许是维黎斯在之前击杀过影兽，血液飞溅到他的手腕上。导致手腕上的细线染了色，在他雪白的手腕上存在感极强。
余妄看着维黎斯，维黎斯也在看着余妄。
维黎斯笑了笑，提醒道：“她在等你，我也在等你。余妄，抓紧时间吧。”
【00：30：46】
余妄绕到维黎斯身后，在他心脏的位置有一根傀线。很粗，余妄往后看去。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得清晰。
这根傀线连接所有“人”。
“你害怕的时间有点久，但是你走出这一步了。”
余妄握住傀线，脚步越来越快，每经过，靠近，碰到每一个“人”。
烦躁、不安、恶心、充斥着余妄的大脑。
握着傀线的手越来越紧，他感受到手心被傀线割裂，鲜血涌出，染红了傀线，余妄依旧没有松手，他现在很平静。
直到……“李成勇”拦住了他。
余妄停下，看着面前的“李成勇”，面无表情的对他竖了个中指：“傻/逼。”
说完余妄自己都呆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变回来了？！
十九岁的余妄！
“好狗不挡道，滚一边去。”余妄笑得有些扭曲。
“你丫的！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那贱人不在，今天看老子不打死你！”说完“李成勇”抽出自己的裤腰带往余妄身上抽去。
余妄侧身，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伸手拽过他手中的裤腰带，反手往他身上狠狠抽去。
“我怎么说话？你觉得你现在动得了我吗？”
“老畜生！下头男！烂赌鬼！管不住下半身的玩意！”
“这么喜欢讨好那群畜生，你怎么不把你自己送去啊！我看你挺自信的啊！每天挺着你的肿瘤到出逛！”
“自己垃圾，凭什么打她！”
“……”
【还剩下三分钟】
余妄停下抽打的动作，把裤腰带狠狠的扔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李成勇”脸上，踩在他的背上走过去。
那一刻，是余妄来到游戏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在现实生活中，受过教育的余妄，不停的在告诫自己，杀人犯法，杀人犯法。当然……他也做不出这种事。每当他产生这种念头，都会主动到他的主治医生那边蹭顿饭。
余妄突然有点良心发现，这么多年了他都没和他的主治医生说一句，“谢谢！”“感恩有你。”“以后我给你养老。”
呃……可这有点恶心。
还是不说了。
大恩不必言谢，记心里就好。
余妄勾了勾唇，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虽然很烦，但是……谢谢。”
【00：01：47】
余妄的周围没有“他们”了，余妄脚步微顿，还是继续向前跑，心中那股不安越来越强。他看不到尽头，唯一能握住的实物，还是那根不知道要引导他去往何处的傀线——对未知的恐惧。
【00：01：00】
余妄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头金色微卷长发的……人？看身形是个男性。余妄停下脚步，没有再靠近，他看不清面前男人的样貌，就像隔了一层雾，朦胧、神秘又危险。
傀线的另一端缠绕在男人的手指。
“Get closer to him.”
这个声音又来了，只不过现在，余妄听的更清楚，就像……这个声音的主人就在面前。
“如果我说……不呢？”他的目光锁定在面前的男人。虽然这个声音也是帮助过他，但余妄就是想知道如果现在他不按照这个声音的指引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个声音似乎带上了无奈。
“Get closer to him.Otherwise, it would be too late.”
余妄皱着眉，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又看向面板的时间。
【00：00：39】
余妄：“……得。”
余妄放开傀线，直接冲到男人的身旁，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抓住。余妄条件反射的甩开。
操！
根本甩不开！
余妄脸色瞬间变了，抬脚就踹。
【恭喜玩家余妄，完成限时任务】
【获得战利品：爸爸的裤腰带（上面有很重的汗臭味）】
【获得额外奖励：傀线（似乎是某种信物）】
【获得成就：连击能手×17】
【进度值：84%】
余妄进的快，去的也快。
余妄脚下一个踉跄，看着凌乱的客厅，到处都是飞溅的蓝色血液。
“妈……”余妄声音发颤，朝着房间又喊了一声，“妈……你在吗？”
余妄扶着墙，颤抖着手，打开一扇又一扇的房门。
什么都没有……
咔嗒——
浴室的灯被打开，可这个屋子里除了余妄，再没有第二个人。余妄贴着墙缓慢走到浴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流水声，弯腰抄起地上的扫把抵在门上，用力一推。
哐当——
“小…妄？”
余妄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就见许芸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门口，她左半边身体像是浸泡在蓝色颜料中，但脸上依旧笑着。
“小妄。”
许芸的声音从浴室传出，余妄浑身一颤僵硬的转头。
浴室里，洗手台的水已经溢出来。余妄心中暗道不好。
这个月的水费要完了……
许芸拿着斧头站在浴室里，她的右半边身体鲜血淋漓，她依旧笑着。
“小妄，你刚刚…在看谁？”
两个许芸同时出声，同时朝着余妄一步步靠近。
余妄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想逃跑，他想喊叫……
但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着她们靠近。
“小妄，你在害怕吗？”
“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吓到小妄了。”
“小妄想和妈妈在一起吗？”
“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小妄！”
“永远都不会！”
“永远……”
两个人的身体，并肩、相融、排斥、相融、排斥……
最终，
成为一个血人。
血人左手拿着菜刀，右手拿着斧头。菜刀狠狠刺入余妄的心脏，斧头砍在余妄的脖子。
他倒在地上，看到了沙发下的李成勇。
【生命值：79→0】
【恭喜玩家余妄，完成死亡线】
【完成《驯化》结局：5/1（待探索）】
【游戏回溯中……回溯完毕】
【入门模式开始】
【生命值自动恢复中……恢复完毕】
【生命值：0→100】
【进度值：90%】
余妄从床上惊坐起来，脖子和心脏都还在隐隐作痛，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浑身颤抖个不停……
这次不是怕，是兴奋！
余妄抬眼看到玻璃反射出他的样子，惨白的面庞，微微向上的嘴角，视线与身后的影兽对上。
他迟早会在这场游戏里疯掉。
【崩坏值：5%】
“Don't be afraid, it's almost over.”
又来。
“……”余妄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这位大兄弟。你有本事帮我搞定最后的10%的进度，没本事就别吵了。”
【进度值：95%】
余妄：“……………………………………”
“卧槽兄弟！你真有牛/逼！”
余妄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只是口嗨，没想到真来？！
【获得成就：▇▃的▇▇▁】
余妄：“……你在播报些什么？”
【系统故障】
【进度值：90%】
余妄：“……”逗我玩呢？
但经历这一遭，他的心情倒是平静了不少
余妄没在管系统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他注意到身后的影兽正在靠近，发出低低的呜咽。
是许芸的声音。
“对不起，妈妈没有想要杀你！”
“对不起……”
“对不起…”
“可只有这样，妈妈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
“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恨不恨你吗？”余妄身体往旁边一偏，躲过影兽的触手。见许芸没再出声，余妄起身走到玻璃窗前，一拳砸下，窗外是一个房间。
许芸就站在那里闭着眼一动不动。
这就像是面双面镜。
一直都被视奸着。
“你说呢？”
话落。
余妄冲到影兽跟前，匕首狠狠插入它的心脏，“李成勇已经死了，可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是因为你在这里……”
“不！”余妄一字一顿，道：“是你已经被驯化了。”
许芸声音起来起来轻：“是我们……”
【进度值：100%】
空间再次粉碎。
一切都是假的……
【恭喜玩家余妄完成入门挑战】
“小妄，我爱你。”
余妄看着面前的许芸有些恍惚，长发披肩，一身白裙，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熟悉又陌生。
【十秒后，脱离游戏】
系统的倒计时和许芸的声音同时响起。
许芸：“你恨我吗？”
余妄：“我讨厌你。”
许芸：“那你恨我吗？”
余妄：“我讨厌你。”
许芸不管怎么问，余妄的回答依旧不变。
【五】
许芸静默半晌。走上前直勾勾的盯着余妄，笑了，眼泪却流了出来，“我还没有好好看看你长大的样子呢。”
【四】
“真好……真好啊……”
【三】
“如果，能让妈妈抱抱你……就更好了……”
【二】
“你、你别哭……”余妄伸出手，可越靠近许芸，手越抖，“我…我……”
【一】
“我不——”
【玩家余妄，已脱离该游戏】
【正在返回游戏社区】
“我不恨你，但我讨厌你。”
这句话，余妄最终还是没能对许芸说出口，也没有替许芸擦去眼泪。
余妄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出声：“每次都是差一点……明明……就差一点……”
【恭喜玩家余妄，完成双生线】
【完成《驯化》结局：5/2（待探索）】
【系统对于你的评价】
【烂命一条，就是干】
好奇怪。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什么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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