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映垂眼看他,脸上看不出是何情绪,但左右此番他是不肯吃下这个哑巴亏的。
哑巴就更不能吃亏了。
他的性子平时看上去待人温和有礼,但若真有人不留情面的招惹他,他也断断不是个能和善解罢休的主儿。
有苦说不出这种事儿永远不会在宿映身上发生,他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手段还回去。
“鄙人姓吕。”吕律师将文件袋搁在茶几上,一脸庄重对沈恂道:“鉴于您毁坏我的委托人私人财物问题……”
“撕道普!打住吧!”沈恂隔空打了个手势,他听了两句便在心中敲定了这二人所来何意了。
他不过是昨日从宿映家临走前给他房子“换了个布局”罢了。再说了,就算是对方带来了律师,这无凭无据的,沈恂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承认。
“我听不懂你说得什么,如果没什么事儿俩位请回吧,我们还要做生意。”
律师自然是老道,各种阴阳无赖都见多了,眼下于他而言完全是小场面,也不继续进行苍白的开场白了,直接单刀直入,“沈先生,您花店后门胡同的监控我们已经拍照了,至于里头的内容,想必监控录像还没来得及删吧?”
沈恂闻声心头一颤,犹豫他昨天砸宿映家砸的太爽了,整个人都陷入大仇已报的快感中还无法抽离,有些兴奋过头了,本想着将监控拆下以绝后患的,眼下被突然提及他还有些发虚。
他从前就听说过有那么个组织,即便你已经将数据删得一干二净也能通过一些手段调出来……沈恂垂头清了清嗓子,眼睛滴溜溜转折,看似不知所言的沉默着,实则大脑飞速运转。
这要是真的摊上官司了,别说他履历清白与否,就单单他这副样貌,只怕在相貌加持的不完全公正下,任社会给他无端按上个罪名在大众眼中都能成立,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清白尚且说不清,更别说眼下真的身在其中了。
沈恂陷入无尽的惶恐,他深知大众是如何以貌取人、如何看待他们这群所谓的“社会人”,更知道什么是人言可畏。平时见着个漂亮姑娘或是老弱病残沈恂都恨不得绕着走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明明身在最不应在乎流言蜚语的群体,却总是不经意间脆弱、被一两句恶语击碎。
宿映悠然靠在沙发上端详着略显无措又不甘的沈恂,他缓缓抬起右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脚尖冲站对面的那人踮了踮,模样很是戏谑。
抬眼间,沈恂得见宿映的得意,更加羞愤了,“讹人是不是!?”他恼羞成怒向前大步迈了几步,膝盖将将贴近宿映翘起的脚尖。
“……”宿映抬眼看他,视线又落在了其膝前,他试探性的晃了晃脚尖在确认擦不到沈恂膝盖后,便开始加大幅度摇了起来。
太故意了。
沈恂攥紧了拳头,长须一口气,“我……”
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没底气,故所说的每句话都显得毫无逻辑与支点,至刚张开嘴,便被吕律师打断了。
“关于沈先生在花店后胡同夜袭我的委托人宿映先生的事件,当事人宿先生本人表示不追究了。”
此言一出,季良山和辛遇眼睛瞪得老大,一脸错愕看向他们的店长,俩人都觉得这货自接手花店就从良了,怎么又捡起来了?
“老板!”辛遇压低了声音在沈恂身后拉着他衣角,凑到其耳边悄咪咪的问着,“你手痒了?”
沈恂眉间微动。
“额——”一个肘击怼在了辛遇胸前,他不禁发出一声闷声随即被季良山拽到了后边儿。
“恂哥,怎么回事儿?”季良山蹙着眉一脸担忧,他虽然知道沈恂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也并非不明事理,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就对人大打出手,还夜袭?!
想必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才能叫一个横冲直撞的家伙不惜动用他为数不多的脑细胞,费力想出在监控下偷袭这么高明的计划。
季良山一脸无奈,他左右想不通,看看宿映,又侧头看向沈恂,这俩人看起来是几辈子轮回都不会有交集的人,怎么就牵扯到了一起呢?何况对方又是个哑巴,怎么能惹得沈恂……
阿花!
是阿花!他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又在俩人间流转一番。
但为了一只猫……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吧?还把律师拎来了,跟这判孩子抚养权呢?
到底归谁呢?
“没事儿。”沈恂转身见他一脸担忧拍肩以示安慰,再面对宿映时已然是脸色沉得可怕,“你还不追究了?”
“那之后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话音一落,沈恂便后悔了,怎么一不留神说出来了!
转瞬间他又放平了心态,谅宿映也不敢说实情来。
届时屋内除宿映外的几人目光皆瞬间转移到了沈恂身上,个个儿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好奇。
律师原地定了定,喉结上下滑动着,他见着沈恂如此硬气不免有些紧张,唯恐宿映对自己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但就在他得见宿映那股子气定神闲后,心也跟着放下了。
“沈先生,注意您的言辞,请不要无故污蔑我的委托人。”吕律师上前一步插在了沈恂宿映中间,稍稍将肘抬至沈恂身前示意他后退。
“鉴于我方言语上的不便,沈先生更应该仔细言说,不然我会代替宿先生以诽谤名义追究您的法律责任。”
此番沈恂倒变成了哑巴,吃了亏的是他,有理也不能说,被男人强了这档子事儿要怎么当着人面儿说出来啊!
若是让大山和辛遇知道了……他还混不混活不活了!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怕是会当即就上吊的程度!
“你!”沈恂急火攻心上前一把揪过律师领带,他笨嘴拙舌,唇齿上的功夫是最次的,自然是说不过的,也最讨厌这些文字游戏。
“老板老板!!他可是律师啊是律师!!”辛遇上前挂在沈恂擎着的臂上,用力向下压着,“快放下——”
沈恂余光瞥见辛遇理智一下就恢复了,上前阻止的要是大山他还不能这么快清醒过来,偏偏是这个遇事儿比自己还冲动无脑的把黄毛小子,现在却比自己还能看清局面,当真是被愤怒蒙蔽双眼了。
律师得见沈恂胸前的牌牌儿,又瞥了眼辛遇,察觉沈恂手上力气渐缓他顺势夺回领带塞回西装内,“看在这小兄弟的份儿上我不计较你的粗鲁。”
“呵——”沈恂双手抱胸,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实际心里早就被这俩人吓得激起千层浪了,记忆里事发后回到店里沈恂就将监控删了的,但具体删得有多干净,能不能被找回来他不得而知。
“有人撑腰就是好,律师就是好,说谁夜袭谁就夜袭。”他忐忑道。
“就是!你有证据吗?”一旁的辛遇见着沈恂好似有反击的迹象马上跟着拱火,“我们自家门前的监控你也要查一查?你们不是最讲究什么**吗?这算不算侵犯我们**?啊?你有证据吗就查?”
祖宗别说了!沈恂现在一听见“证据”二字心里就跟着一哆嗦,他表面如常一脸对峙模样,手却暗自扣着围裙边儿越来越紧。
律师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肩上就搭上了一只手,几人皆向才从沙发站起的宿映看去。
带人上门谈判的是宿映,此番情绪波动最小的也是宿映,他一脸平淡站在律师右侧方,看不出是何情绪。
他在几人的注视下绕过吕律师,站在了沈恂对面,宿映歪头看向沈恂嘴角泛起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即掏出手机上划解锁,开始扣上了字儿。
沈恂见他掏出手机就开始心烦了,语言上的往来只在顷刻间大脑便能读取并反应,但这宿映每每需要打字来延长的反馈的时间,叫沈恂愈发不耐烦,因着不知道下一秒得见的是怎样的文字,且多半没好话。
[我家有监控]
“……”
无声的五个字此时振聋发聩,直直的砸在沈恂眼里,他几乎在看清那几个字的瞬间就扣住了屏幕,将宿映擎在半空的手压了下去。
季良山从未见过沈恂这副表情,恐惧中带着怒气,杀气中带着忌惮,像是被人抓住了尾巴一般。他上前一步想探究那屏幕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与此同时宿映正好将手机揣进兜儿里,季良山此扑了个空,什么都没得见。
沈恂微张着嘴,完全未发觉自己唇齿间已经在不受控的上下直打颤,他与宿映四目相对,眉眼攒成一团满是狐疑。他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宿映这话是不是在诈自己?
当时光顾着砸东西了,谁能想到还有监控啊!要是知道妈的家里按监控肯定规规矩矩的,再说一大男人你有什么理由会在家里按监控啊!
思绪到了这儿沈恂突然顿住,随即脸上的神情由疑惑瞬间转为狰狞。就宿映家那开间布局而言,能得见自己在房中泄愤的画面,也必然能得见宿映在床上泻火的画面。
只一眼,沈恂的心理活动便被宿映看得透透的,他的无措,他的恐惧、顾虑……
从那双望眼欲穿的眼中沈恂得见了胜券在握的得意,平日那张鸟语花香的嘴现下倒是一个屁都放不出了。
这尼玛整不好要晚节不保啊!
不对!或许直接根本活不到老!要留清白在人间啊!——
且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一定不要慌乱,不要让对方觉得自己怕了这事儿,越是表现出害怕越容易被对方揪住!沈恂暗自盘着,自以为手握着奥斯卡小金人,实则他的惊骇已然被在场的人都收录在了眼中。
“别耍花招儿。”沈恂口气全是警告,眼神却飘忽悬停在宿映揣手机的口袋上。
宿映注意到了那过于明显的注视,他有意动了动手在兜儿里搅和了一番,只见沈恂的视线也跟着走着,真的不要太明显。
他突然觉得和这样的傻子对线简直降智,又怎么会一时上头就和这蠢货做了。
真是要智商没智商,要技术没技术,就剩一根儿弦儿绷着了,跟这种人过多接触只怕会被同化,宿映自嘲似的笑着,觉得甚是无趣,瞬间兴致全无。
他从兜儿里掏出包烟,熟练的掂出一根儿递到嘴边。
沈恂届时回过神来一把将宿映才叼在嘴里的香烟抽了下来,“店里不准吸烟!”说着,他拉过宿映手腕大步流星的就往店外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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