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身前的枯尸仿佛一堆干柴被人一脚踢开，四散而飞落了满地。林济原本挥爪飞扬的手一下子顿住，定定看着来人。
辛凡满头碎发飞扬，淡然的眉眼若隐若现。他两只手好似利爪一般扭着一个身穿黑色棉绸武术服的老人，轻轻一用力，那人立刻身首异处。这时，右侧跑来一个秃头老者，脚步踉跄，速度奇快。辛凡下腰扫腿，一个翻身跃到老者身上，一膝盖击中他的肚腹。辛凡嘴角泛起冷笑，手掌盖在老者头顶，以迅雷之势按到青石遍布的地上，瞬间骨骼爆裂，噶卡作响。
一时间，那些老人顿住脚步，似乎不敢继续上前围攻。
辛凡在那具已经瘫倒不再动弹的尸体身上擦干净双手，这才走向林济，弯下腰，直视她的眼睛，似乎笑了一下：“他们伤害你了吗？”
林济呆呆地看着他，摸了摸身体跟脸颊，木然摇头。她仍处在震惊中，没想到辛凡体能这么强，而且……下手又快又狠。她这才意识到，遇见辛凡不过几天，她并不了解这个男人的过去，更不了解他这个人。
“能站起来？”辛凡伸出手，掌心乌黑一片，像是干涸后的血迹。
林济盯着那点痕迹不动弹，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人不简单。在这座远离人烟的密林深处，他以什么为生？茹毛饮血，如同野兽？
四周弥漫着恶臭气味，比臭鸡蛋扔进厕所里更加熏人。一道金色的光猛地燃起，一股恶臭混着烧焦的热气扩散开，仿佛空气裹挟着无形的刀剑射向他们裸露在外的五官与皮肤。他们涕泗横流，手背上起了一层鸡皮。
林济勉强睁开眼睛看过去，原来是唐一彩他们无意中点燃了一具老人尸体，霎时间火星子像在大太阳的午后蔓延在晒干的棉花地一般迅猛。那具带火花的尸体一路狂奔，连着又点燃了好几具围观的尸体，他们低声嘶吼，手足无措。火势蔓延很快，逼退了少数处于边缘地带的老人，他们见状不对趁乱溜了。
院子的地上堆满了尸体燃烧后留下的火堆，点点黄光照得他们的脸晦暗不明，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凝重的神色，除了面前这个人。
辛凡微微笑着，他似乎不怕火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济问。
辛凡似乎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他面露疑惑，两条眉毛几乎皱成一字眉。
“他啊，是守山人。”是盗墓人在说话，他头上绑着头巾，皮肤却异常黝黑，“我经常碰见他，听说脑子不太好，以前被守山的老头收养，后来老头死了，他就自己留在山里了。偶尔我们上山会住在那间木屋里，给他带点吃的。不过自从那三个人来了之后，我们就很少去木屋那边了。”
这两个盗墓贼看上去年纪相差无几，戴头巾的叫陈开明，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叫陈应龙。他们是堂兄弟，住在附近的村子里，偶尔上岛‘摸’点东西卖钱。
“你刚刚说，那些屋子就是墓？”
“原来你们不知道啊？那些都是要死的人，来这里度过人生最后一段的，都是些有钱人，所以随身都会带些值钱的玩意儿。你说说，他们都要死了，留着那些东西当陪葬品多可惜，还不如给我们呢。”
“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度过余生？”唐一彩不解，指着四周几乎成了黑灰的尸体，“然后变成这种怪物……”
“这个吗……”陈开明欲言又止，摸了摸鼻尖，飞快地瞥了陈应龙一眼，“你们把那盒子珠宝给我，兴许我会想起来原因。”
杨万青干脆买椟还珠，只留下木盒子，催促道：“死人的东西我才不想拿……这个盒子除外。你赶紧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可林济一把抢过那堆东西，分了一半塞回杨万青的背包，笑道：“等你把该想到的原因全都记起来，剩下的一半才是你的。”
“非要在这里说吗？”陈开明一股脑儿将那些宝贝塞进陈应龙的背包中，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脏兮兮的院子，“眼下重要的是先下山，到时候再慢慢说……”
“天黑不能进山……”林济看向辛凡，这才注意到他满脸哀伤，眼圈泛红，她心下不忍，轻叹了一声，握住了他那早已垂下的手。他的手很凉，但不冰冷。
他们整理行装，经老人撕扯的背包坏得很彻底，只好转移阵地，把东西塞到其他完好的背包中。于是有人开始偷奸耍滑，比如杨万青，她干脆把东西都塞进石野的包里，自己一身轻松，跟陈开明搭话。
“这天黑成这样，还能进山吗？”
他无所谓地点头：“这群老家伙闹了一场，应该剩不下多少力气。”
杨万青一把拉住他：“什么意思？”
这时，陈开明脸色一变，干咳一声，换上一副笑脸：“为什么林子里不能进去？就是因为有那些怪物啊，现在怪物都被打跑了，自然也安全了。”
一阵哆哆嗦嗦的笑声从角落里响起，竟然是朱雅坤，只是这时他的五官已经恢复正常，眼珠子来回看着众人，牙齿仍旧血红一片。
“你们……可以走。”他伸出指着陈开明，又指向陈应龙，随后指着杂志社几人，表情森然，“你们，不能走。”
“老朱，你是不是疯了？”见陈开明乐呵呵收拾包裹抬脚打算先撤，杨万青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我们走不了，你也别想走。”
“凭什么？又不是我拦着你的！”陈开明猛地撸开杨万青的手，“你们吃了长生果，已经走不了啦，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们。对了，等你们脱胎换骨，这剩下的一半东西自然会落在我手里。”
“脱胎换骨？”林济揪住他话中的只言片语，脸色沉重，“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吃了长生果，自然要脱胎换骨的，这是好事。”说完冷嘲一声，朝着他们作了一揖，招呼站在旁边的伙伴，“走吧，过几天再来拿走剩下的部分，这下子也够好一阵子吃喝了。”
“我们刚刚不是才一起经历过生死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杨万青打出感情牌，一改之前的任性自私，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陈开明嬉笑道：“你这张脸呢，我确实喜欢。只是，已经晚了。而且啊，本来我们不用经历这些的，啊对了，就刚刚那些僵尸。要不是你们事先拿走那盒珠宝，白白耽误我们一天时间，我们早赶在打鱼之前下山了。”
“打鱼？”林济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词，心头莫名一跳，“打鱼……之后那些老人就苏醒了，是因为打鱼？”
辛凡点点头。
大地猛不丁地摇晃不止，脚下土地崩裂，露出一道数米宽的深缝。慌乱中，他们被这道缝强行一分为二。对面的石野拉着唐一彩后退到宅子里面，一道黑影闪过，辛凡拉着林济后退几步，站到木门边才停下。
尘雾飞起，众人抬手挥散，待到大地平息后定睛一看，朱雅坤已经捉住杨万青反剪她的双臂，一手捂住她的口鼻，好似抓着人形玩偶一般，裹挟着她翻墙而去。这一切发生太快，没等林济反应过来已不见了朱雅坤的身影。
“阿龙！”身旁的陈开明大叫出声，原来他们兄弟也分隔两地。
石块碎裂——对面的屋柱裂了一根，眼看着整栋屋子就要倒塌。陈开明大叫：“阿龙，快跑！老地方碰头！”
脚下轰隆阵阵，裂缝还在蔓延。可进屋的石野跟唐一彩始终没有露面，林济呼唤几声得不到回应，焦急地原地打转。身后土墙崩裂，无数碎石块飞出，陈开明拍了拍头上的灰尘，瞥了他们一眼：“他们肯定跑了，这间屋子里有密道可以通向后山。你们要留在这里等死？”
哗——土墙支撑不住，倾塌而来。辛凡右手一翻死死抵住，低声道：“走吧，在这里会死的。”
陈开明率先离开，林济跟着他的脚步，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有种不知梦里身是客的既视感。
不多时，辛凡追了出来，除了身上遍布灰尘之外，再无其他痕迹。林济再三确认，又是捏他胳膊，又是拍他的后背，果然没有异常。
陈开明冷嘲：“哟，这下子找到伴，你开心了吧。”
辛凡笑着回应：“我很开心。”
不知为何，林济心里遏制不住地涌现出悲凉的情绪。她深呼一口气，强行打起精神，朝着陈开明问：“你们约定的地方在哪里？你哥哥应该也会带我们的同伴去那里吧？”
“自然，同是天涯沦落人，肯定要带着的。不过，去了那地方也没用，吃了长生果的人走不出这座岛。不对，听说曾经有一个人成功离开了，也只是传说而已啦。”
“她没吃。”辛凡得意一笑，像是孩子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她可以离开。”
陈开明犹疑地瞄了她一眼，似乎不信。忽然，他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哥哥？”
“你们的名字啊，开明兽不是人头虎身吗？他是龙，你是虎。龙虎龙虎，龙一般是哥哥吧。”
陈开明嘴角抽了抽，神情复杂。陡然间又笑得狡黠，像一只狐狸：“不过，你肯定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阿龙跟我约定的地方，可不是那个美女与野兽要去的地方，你会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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