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碎石遍布,十分硌脚。唐一彩走得小心翼翼,仍旧不可避免地被碎石子扎穿鞋底,刺得她生疼。不知走了多久,手里的蜡烛已经燃烧大半,偶尔滴到手腕,烫得她一哆嗦。就这样手疼脚疼,反倒令人警醒,唐一彩眼耳并用,小心观察四周环境。
忽然间,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动静自身后响起,唐一彩心下一凛,手指紧紧抓着工兵铲,听那动静越靠越近,她猛地举起铲子往后猛地横扫而去。
“妈呀!是我!”没料到竟然是陈应龙,他半蹲在地,满脸惊恐。
“你怎么……”唐一彩惊得手一松,铲子落地激起铿的一声响。
他别扭地转过脸,支吾着说不出一个整句。唐一彩暗自松了口气,笑道:“谢谢阿龙小哥。”
陈应龙也不多话,接过工兵铲拿在手里,红着脸说:“这种危险武器还是我拿着吧,别等会真遇见什么事儿误伤我。”
不知走了多久,头顶上始终一片漆黑。陈应龙看了眼手表,叹道:“看样子我们走进洞穴里了,按道理讲现在已经上午八点钟,太阳早出来了。”
洞穴逐渐开阔,他们一前一后,借着那点烛光缓缓前进。脚下是盘根繁杂的植物根须,看上去一动不动,跟寻常见到的并无两样,但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们不敢懈怠,尽量避开踩到这些树根。
“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些蛇,是不是这些树根变的?”唐一彩问。
陈应龙隔了一会才回答:“谁知道呢,我跟阿明来了这么多回,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
“你们真的是来盗墓的?那些住着干尸的屋子就是坟墓?”唐一彩一连串的询问,一开始也没期待对方真的会老实回答,但似乎为了打发时间,又或者是此刻处在这种逼仄潮热的环境里,为了缓解烦闷的情绪,陈应龙说了一个故事。
这里地处西南,濒临大河,积年累月由大河带来的泥沙层层叠叠形成这片平地。很多很多年前,可能是上上一辈的时候,这里荒芜一片,无人开垦。某年逃荒来了一批人,借着这块地繁衍生息,养育子孙。他们靠水吃水,打渔为生,也有人下水掏河蚌找珍珠,反正胡乱着总算活下来了。
河中零星分布着几座小岛,一开始也没人在意,有一回,一个掏河蚌的出门隔了好几天没回家,就在大家以为他溺水死了打算去捞尸时,他竟然活着回来了。
“他人回来了,可是魂没有,”陈应龙强调怪异,在这窄小的洞穴里听着分外渗人,“他原本脾气非常随和,是个有名的老好人。可是,这次意外后,他变了,变得暴躁,动不动就跟人发生争执,对待自家婆娘更是不手软,打得那叫一个惨。”
原以为是简单的性情大变,谁知那人再一次跟人发生缠斗后,被人一刀砍中了脖子,顿时血流不止。围观的众人轰然散开,找大夫的找大夫,找村长的找村长……再没人留在原地面对这样一个血腥的场面。
然而等他们带着人回来时,受伤的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找遍了村子,甚至他们以为是动手的那人率先毁尸灭迹……
“你猜猜,最后他们在哪里找到的那个人?”
唐一彩咽了咽唾沫,犹疑道:“不会是在他家里吧?”
“可不是吗,正在家里吃晚饭呢。”陈应龙的笑声低低地回荡在洞穴里,像蝙蝠被惊动扇起的翅膀,“那人除了衣服上带点血,脖子上只剩下一道斜斜的疤痕,早就愈合了。那个赤脚大夫借着油灯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日子久了,大家多少知道些关窍,这人不吃不喝不睡,受伤了也会很快复原,简直就跟庙里供奉的神仙没两样。有人私下里问他当初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他总是闭口不答。
可慢慢的,村子里的怪事越来越多,打架的人越来越多,受伤生病的人越来越少。赤脚大夫原本靠着给人看病换点吃食,很快他就只能饿着肚子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日子。
可他就是觉得怪,于是悄悄调查,这才知道私下里几乎小半个村子的人都已经发生异变。他们只要上岛待上几日,回家后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一开始,他们以为这些人是生了怪病,那个时候的村长废了老大的力气,才将那些怪物跟普通人区分开,严格要求剩下的人不准私下上岛。
他做主划了一片地给那些怪物住,扎起围栏,隔绝来往,期待着他们会自然死亡。可是隔了一个月再去看,这些人依旧活着,而且越发乖戾,日常以互相残杀为乐,四处都是带血的残肢断臂,甚至是带着腥臭粘液的内脏,就连村子里的野狗一只只都红了眼睛,发狂似的朝着路人撕咬。
“后来呢?”唐一彩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陈应龙,她生怕身后这个人不知何时也会变成怪物。幸好,他还是那个模样。
“后来?后来我们就老死不相往来了。那些人好像走不远,就算走远了也要定时回来住一阵子,不然就会死。听说,有一对兄弟,其中一个变了怪物,住到隔壁去了。但他们感情依旧很好,一次出远门做生意,不知过了多久,只有弟弟一个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石头,说是哥哥变的。根据这个,大家才知道那些怪物也有软肋。这些年,村子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剩下一小撮人继续熬着。反倒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强大,活得也越来越像人了。”
他们把控着村子的一切,逼迫他们定期打渔赶到岛屿附近进行投喂,保持岛上怪物的生命。
“他们自己怎么不做?”
“我哪知道!反正一直就这么苟活下来了,那些怪物现在可有钱了,定期给我们补贴,所以大家也乐得做这件事。而且,那些干尸也是他们带回来的,没死之前一个个都是有钱人。开明有一次打渔被激流卷住,无奈之下上岛发现那些人都死了,但是留下不少值钱的东西。在那之后我们经常偷着上岛,拿一些东西换钱,反正他们都死了,不拿白不拿。开明有一次开玩笑说,我们这是在盗墓,那些房子就是老人的坟。”
“这些人,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啊?”
陈应龙想了想,脸上疑惑不减:“可能吧,反正都是怪物。”
“为什么不报警呢?”
“报警?”陈应龙笑了,像在听一个特别可笑的笑话,“这附近早就怪多人少了,只有你们这些外地人才会那么天真还想着报警。”
“那他们为什么不献祭你们,偏偏跑那么老远找目标带回来呢?这很明显不符合常理。”
他挠着头,同样不理解:“那谁知道……怪物可能有着怪物的逻辑吧。”
慢慢的,四周浮现一片诡异的红光,唐一彩一晃神的功夫,手里的蜡烛已经完全熄灭,可却没有滚烫的蜡烛油滴到皮肤上带来的疼痛感。她凝神一看,原来那截蜡烛还剩下半寸长,只是烛芯位置被洞壁上伸出的一段树枝恰好挡住,这才灭了。
那段树枝的上方亮着两颗红点,一闪一闪。他们盯着看了片刻,洞壁忽然裂开一道缝,洒下一片稀碎而湿润的泥土。他们慌忙后退几步,盯着那道缝越扩越大,逐渐形成一道人形。
一具干瘪的人形脱壁而出,裹着一身碎布条似的衣服摇摇摆摆出现在他们面前,两颗猩红的眼珠子一眨一眨地盯着他们看。
陈应龙慌张一笑,手拿工兵铲正要砍上去时,干尸沙哑着嗓子开口了。
“阿龙,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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