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问枫挎着枪，才从面包车里探头。
“先生，前面的路车过不去，我就送您到这啊——”
慌里慌张的司机只留下一地尾气。
挥手扇灭鼻腔弥漫的燃油味，棕色马丁靴鞋头轻转，踏上雨后还未干涸的泥土路，小路蜿蜒一路向前，灰扑扑的泥瓦房从茂密枝丫间透出影子。
越靠近村子，路越窄。
走在只容一人通过的泥路上，乔问枫攥紧背上枪杆的挎带。
大开大合的迈步动作不停，鞋跟带起的泥点子飞溅，顺着棕亮鞋帮往下掉。
“仙源村”
只到乔问枫腰间的石碑，歪歪扭扭印着三个字。
乔问枫眯眼，摸到前兜的手指掏出扁着肚子的烟盒来。拽着枪带的右手未松，捏着烟盒的左手往腿上一掼，冒头的烟杆子被他咬进嘴里。
乔问枫有点烟瘾，不重。进山之前早就把火源扔在外面，身上也就剩半包烟。
咬烂的烟嘴漏了烟草丝在嘴里，尼古丁的味道炸开，雇佣兵凌厉的眼光仿佛抛光尖刀，射向石碑之后的村落。
是个不大的村落，土房子高低不平，错落有致，藏于林间。他站在有点弧度的小路上，视野中已经能看到村落尽头。
连村尾澄澈的小溪都一并收入眼底。
看上去没什么威胁。
乔问枫低头把烟丝吐进提前准备的袋子里，左手顺势摸到大腿外侧的战术绑带，那里绑着他的刀。
来之前他精挑细选的好伙计，吹毛利刃，削铁无声，出鞘必见血。
越过石碑的身体轻微绷紧，这份天价的任务终于露出些对得起价格的诡异。
太静了
离村子远时还没觉着，现下林木飒飒、水声潺潺、鸟鸣虫和，一派自然祥和之景。
却独不见人声。
锅碗瓢盆碰撞也好，孩童嬉戏打闹也罢，这位司机说着还有人住的村子，竟听不见丝毫人的声音。
分明他已经在村口站上几分钟，背着枪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竟是没有任何人出来查看。
右唇上挑，落在左侧的手勾着压出响声。
有趣刺激的任务，乔问枫的最爱。
拇指将其余四指一一按过，圆头的马丁靴带起淅淅沥沥的泥土，鞋跟跨过村门，压花鞋底纹咬进泥土。
“砰砰”
乔问枫敲响距离最近的屋门。
“吱嘎——”没等多久，户枢旋转着，露出一张年轻貌美的成年人脸来。
对方嘴唇微动：“先生？”
是个美人。
美人、醇酒、香烟，雇佣兵吊命的特效药。
乔问枫虽不沉溺肉.欲，看见好看的人也不免多留意几分。
他心底吹哨，面上不显，狭长眼型中映出对面美人的模样。
披肩发丝黑得发亮，巴掌大小的脸上一双圆又大的黑眼珠，清雅无重彩的脸堪称出水芙蓉，清颜如玉。
握着门板掐着盈盈一握的腰立于屋中，一身粗布衣也挡不住的貌美。
乔问枫扬眉，开门见山：“除神女的，往哪个方向走。”
“神女是世上最好的神女，怜悯我等，佑护我等。你脚下的土地、鼻中的呼吸，都是神女赐福。”
说完这通虔诚告白的话语，女人停住。
瞳孔微晃，屋中的人似乎在考量乔问枫话中真假。
仿佛没有听见问题，她视线率先落在乔问枫背后的陌生物什上。
“那是什么？”
她指着乔问枫背后的枪。
连这个也不知道，视线从对方细腻光滑的指尖划过，乔问枫不动声色道：“除神女的武器，小姐想看？”
他反手将身后枪杆子拿至胸前，右手夹着枪杆子往身上一架，黑漆漆的枪管子口布满子弹射出的划痕。
就着这姿势手指使劲，上过膛的枪口稳住，对准粗布衣的女人。
女人眼里的好奇和兴趣并没有减弱，仿佛看不见对准自己的枪口，她弯腰抬手。
临碰到枪头前，黑黝黝的枪口离开了。
这个外来的男人抱歉道：“枪里没子弹，看来小姐是见不到这宝贝发威的模样了。”
泄劲的枪杆子被架到身后，乔问枫心底已经迫不及待去见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女”大人。
这里的人不知道枪
太有意思了
生活在现代社会，竟然还有没见过枪懵懂之人
而就是这样的人，说着忠心祷告的话，在听到他是来除掉神女时，脸上惊喜和释然的表情明显到他不用解读就能看懂。
是群体癔症还是有确有神女
为什么要除掉神女
乔问枫舌尖压着牙齿内侧滑过。
他预感这是一次绝对不会无聊的路程，几个小时前从飞机转到地铁又转到大巴最后包下面包车的人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神女，”他牙间上下磨碎嗓间的声音，咧嘴道：“在哪里，告诉我。”
让人仰望又让人憎恶的“神女”，在哪里
光滑的手指为他指路。
“跟着山风，顺着溪流，气流与净水交会的地方，是羔羊献祭的地方。”
“顺着羔羊流下的鲜血，神女就在血液尽头。”
抛弃短暂休息的想法，迫不及待的乔问枫背着枪踏上寻找神女的路。
羔羊献祭
怀中的情报资料中提到过这个词语。
“阻止献祭，杀死神女”
是任务的名称。
匪夷所思的内容，少得可怜的雇佣金，这份任务看上去更像是狂人的胡言乱语。
迷信不存在的鬼神，企图用献祭讨好的群体承受不住巨大的罪恶感，由此诞生一个不知真假的“神女”的传说。
是神女的旨意
不顺应神女会招致祸患
他们用这样的说法从献祭中置身事外，自主加入群体癔症的行列。
癔症久了，他们又仿佛是被强迫似的，生出挣扎的尖牙和蜇人的利器。
叫嚣着要将这位不存在的“神”杀死
企图杀死神的信徒
乔问枫喜欢一切暴力不安定具有反叛精神的事物。
这位神女真的存在吗，她又知道她怜悯又阴暗的信徒们在谋划什么吗？
说着仰视的话，信徒眼中只有想拽她共坠地狱的癫狂。
若真的存在，真想见见神女被杀死的模样，树杈间盘旋的鸟儿越来越多，有几只低飞着不紧不慢跟在他身边。
速度放缓的溪流和拂过脸颊的山风，让乔问枫意识到，献祭羔羊所在的地方就在不远。
几丛矮灌木之后，乔问枫冷眼看着地上两句“羔羊”。
一男一女，不过四五岁。
四肢折叠被麻绳紧紧捆住，绝无逃脱的可能。
仰面躺在地上，女童仅剩的半张脸上满是惊惶绝望，另一半脸颊洞开，与此相连的脖颈外翻着腐肉，无数白色的蛆在烂肉间扭动，破开的胸膛间空无一物。
身下的鲜血绵延着流向远方。
另一边的男童比此，只差不好。
剥下的完整人皮挂在树上，白骨堆在树下。
是活着拨皮剔骨，还是死后——
树杈上如饥如渴的鸟尖叫着，等待着再次饱食的机会。
乔问枫不信神
他折了几树叶子盖在看不出人形的模糊尸体上，沉默地沿着鲜血向前。
怪叫的鸟儿被抛之身后，马丁靴抬起落下，步履不停去往密林深处。
脚边深褐色的血迹绝非一次浇注形成，数不清的羔羊流空了满身鲜血，铸成这条通往“神女”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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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长的攻受总结小标题[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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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除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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