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局势有些危急。
青山小道,策马奔驰。
瞿心灯今个出门没看黄历,本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偏偏就她遭了山贼截道,两边林子里冒出来一队黑衣人,提着兵器就往她身上招呼。
狗屁的山贼,瞿心灯暗骂,这他爹的是冲着她来的刺客。穷追不舍,竟撵得她满山头乱蹿。
好歹也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门派的少主,瞿心灯的脸可是丢到姥姥家了。
无奈先前受伤动不得内力,否则她必叫对面几个有去无回。然而现在买的情况是,今个要是再背时一点,瞿心灯可能就真的要挂了。
她都想好了过几日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明丞相府上那个自幼在别庄养病的大闺女迟迟不回府中,莫不是跟那个野男人跑了。亦或者据说是称霸一方的听天阁阁主达天听的徒弟——瞿心灯瞿某人,惨遭仇家报复,十分惨烈,生死未卜啊。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的仇家,就要问瞿某人自己了。这两个消息瞿心灯都不想听到,一点儿也不想。
按理说她的行程是轻易不会被泄露的。瞿心灯前段时间这受得人尽皆知,所以在她伤势未愈的这段时间里,任何一次行踪泄露都是致命的。今日是她回府的日子,往阁子里去过书信,看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
她们家那小破阁子里头是时候要清理一下了。
“嗖——”
一声破空之响,从瞿心灯耳边掠过一只雪亮的箭矢,上头八成是淬了毒的,得亏瞿心灯躲得快,要是再偏上几寸,这条小命今个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倒是多亏了这马,瞿心灯轻轻拍了拍这马儿的侧颈脖子。
有些清瘦,但不失为一匹良马,动作迅速,日行千里,能通人性,可是瞿心灯训了不知道多久的。这原是她在北方草原上捡的幼马,冬日里被马群抛弃,被瞿心灯救下,一口一口羊奶喂大,也跟着瞿心灯走南闯北了一阵,然而大部分时间瞿心灯都是将它散养在草原之上。
瞿心灯紧紧攥住马的缰绳感叹,好马是好马,然而当初它被马群抛弃也不说没有理由的,毛色杂乱,鬃毛稀疏,确实就……长得忒磕碜了些。
距离拉得越来越近,瞿心灯扭头瞧见身后的刺客已经开始拉弓上□□了,这是准备要速战速决了,瞿心灯手攥紧缰绳,腿紧紧夹着马肚子,上身紧紧贴着马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再不跑就真交代在这儿了。
“驾——”
马儿虽也带了伤,可还是十分有力的,灵活地带着瞿心灯躲避着暗箭,方才避过一只暗镖,前方赫然是一丛灌木,掉转马头已经来不及了,瞿心灯将心一横,无他办法,只得果断的向前冲了去。
前方,是一片天光,浩瀚如洋,之下,是绝崖峭壁,望而生畏。
断崖。
断崖?
断崖!
几颗石子被马蹄踢下悬崖,更待良久,良久,也没听见丁点回声。崖下,却时不时传来鸟鸣声,雾气一片。
还真是祸不单行,瞿心灯发出一声轻啧,不由得感叹祸不单行来,或许他是该听听她那个混球二妹说的话,平日里多行善积德了。
指尖摩挲着几枚古朴的铜钱。几枚铜钱,正反不一。瞿心灯照着师父平日里教的卜了一挂,好家伙,抛出来一瞧,瞿心灯笑了,好一个六爻。
瞿心灯问老天爷:她今个是能活,还是不能活。
老天爷:还是。
那八人手上把着各式各样的兵器锁链、镰刀、宝剑,匕首,一步一步像瞿心灯逼近。为首的那个,掩着面,但遮不住的是眉心一条瘢痕,直直跨过眼睛,显得整个面相都不善,恐怖至极。
那道疤瞿心灯是认得的,是她英姿飒爽、威武无比的师父砍的。早年间师父带小瞿心灯四(离)处(家)云(出)游(走),闯(沿)荡(街)江(乞)湖(讨)时,偶有一回遭遇伏击,便是由这人带的头。
他是江湖有名的佣金捉命人,谁有钱,便能请得动他效力,就是不知道他这一回,是收了谁的钱,要来捉她的命。
既然来了八个人,这个八卦阵倒是可以摆上一个,瞿心灯看穿了他们的意图,慢悠悠松着缰绳,从背后抽出了剑,两指轻轻拂过剑身,轻轻一弹,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光是听着就知对方力道之足,杀气之盛,看样子是要和几人决一死战。
几个杀手面面相觑,不是说这娘们伤得走不动道了吗?她的本事那是八个死士有目共睹,江湖上人们即使没有见过那也听说过,听天阁子里头,那是一个赛一个硬茬子。
更早他们一步,瞿心灯提着剑便莽了上去,这个阵法在她的骤然强攻之下是摆不成了,八人迅速摆出一副迎敌的姿态来,只不过他们刚刚要迎上来,瞿心灯便将袖中十几根银针一甩,闪身就跑了。
废话,不跑留着吃刀子吗?
刚刚那一剑,她已然动用了内力,如今她这样一幅残破之躯,在这样下去搞不好得爆体而亡。好在她早年间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一些威名,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数十根细长的泛着寒光的银针携着杀意飞出,直奔死士八人。乘着他们挡过的空隙,她竟是直直得跳下了万丈深渊。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失重感裹挟的她,促使瞿心灯握紧了手中锋利的短匕首,见时机正好,用力将其卡进岩石的裂缝以求下降的速度。
好在是有用的,瞿心灯发出一声闷哼,崖壁剐蹭着她的肌肤,血肉模糊,疼痛难忍。好在在她实在力竭之后,崖壁上的树木便渐渐丰茂起来,但是她一路撞在那些横生的枝条上,身上又挂了不少伤。
速度减下来了。
这人,就这么下去了?岩壁上头八个死士面面相觑,沿着山路向下搜寻了一段,最底下的乱石着实嶙峋险峻,崖着实非常人所能到达,搜寻无果后只得悻悻离去,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祸害遗千年,按照这个来算,瞿心灯就是遗留万年都不以为过,下一刻,她感觉自己被彻骨的冷水包裹,巨大的落水声传来,波纹漫及整个寒潭。这绝壁之下,竟是有这样一口好东西。
难怪是生门,瞿心灯想。
鼻腔里的气息也越来越稀薄,压迫感来袭,她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再这样下去,摔不死也得被淹死,精疲力尽爬向岸边之后,瞿心灯终日没忍住,一头栽了过去。
朦胧之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阵诡异的被窥视感。一双眼睛在暗处,死死盯着她。
*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一片了。
没死。
要不说祸害遗千年,从那样高的崖壁之上往下跳,瞿心灯没死成。她在恢复意识后艰难扯了扯嘴角,半边身子还泡在水里,三月的山里尚未回暖,崖底的寒潭水冻得人骨头缝里都是凉意。
她侥幸掉进了水潭之中,失去意识之前她拼命划拉了几下,侥幸半个身子到了岸边这才没被淹死。
只是,活是活下来了,就是她现在的状态好不到哪里去。眼前像是蒙着一层雾气,一时半会视物不清,入目便是一片浓重的暮色。天高地迥,头顶的树影婆娑,再高再远,云间寥落,有星和月。
今个是月亮倒是亮堂得出奇。瞿心灯看着视线之内黄澄澄的一个小点,想着今日是三月十五之夜,天上此时当是一轮满月。
她试图爬出这摊冻得人心神都在颤抖的冷水,地上的烁石剐蹭得她皮肉生疼。四下望着有什么能勉强支撑下她的东西——毕竟她现在浑身上下是伤,根本使不上劲儿,内力也乱成一团,在她的经脉里乱撞。
如百蚁噬心。
内里的暖和外在的冷造成的巨大反差使得她有些难受,竟是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来,唇齿之间猩红一片,活像是月下摄人心魂的女妖。
风声簌簌,女妖闻之侧耳,这风声之中,还有什么别的声音。
什么人?!
女妖闻声望去,谁料将头一转,岸边阴影处,竟赫然停着一辆囚车。
囚车?
瞿心灯起先没太看清楚,但能感知到那边像是有什么活物,遂拖着伤痛的身体一寸一寸挪了过去,当她爬近才看清,这竟然是一辆押送死囚的囚车。
囚车里的破草席子里头长着个人,蜷在一角,一身囚衣,形容枯槁,遍体鳞伤,半死不活。
这看上去竟是比她都要狼狈上几分。
莫说这时候什么人人要取她的命轻而易举,就看着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瞿心灯随手飞片花儿叶儿,便能轻而易举将他了解了。
只是什么人?瞿心灯想,一双眼睛直直对上了瞿心灯的目光,短暂对视之后,转而又挪开了视线。
该怎么去形容那双眼睛。
借着月辉,她的视线渐渐清明,那人看不出多大的年纪,看不清具体的相貌,他身上脸上遍布着伤痕,几乎奄奄一息,水潭便上极冷,他便紧紧缩在破席之中,眼神低垂着,有些阴鸷,对上瞿心灯的目光,片刻后又别过头去。
天下没有第二双这样垂死而顽强的眼睛。
宝宝们~尊嘟不往后康一眼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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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命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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