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猜到了真相，却不由冒出一阵冷汗：原来自己早已身死，如今不过是魂魄重生在他人身上！而身体的主人，恐怕已被此人杀死。
思及此处，她目光微冷，突兀将剑直直刺入他还在跳动的心脏。
“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可是薛长老的弟子，只要放了我，以后能给你送很多宝贝的！”
他哭嚎起来，许是被折腾的撑不住了。
钟芷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问道：“薛长老是谁？”
“咱、咱们御灵宗年事最高的外门长老啊，他收藏的东西可多了，肯定有你喜欢的。”
堂堂御灵宗弟子竟这般德行！
她的眼里划过一丝恼意。
“宗门风气败坏，灵域来的驭兽师怎不整治？”
“啊？”
“快说。”
“这灵尊早已废了驭兽师一职，如今应属四阁长老管辖，实为松弛啊！”
钟芷踉跄的朝后退一步，怔怔发问：“现在是灵启几年？”
“灵启？不不不，两年前便改了年号，如今是永宁二年。”
改了年号？她竟然已死两年了啊。
她闭了闭眼，不由松开手里的剑。
“我看你是真傻了！”这时那人抓准时机，一把扯出藤蔓，朝她脸部重力一击。
钟芷神游天外，身体却立即做出反应，急速朝旁躲去，旋即抬脚踢剑，砍了他的左臂。
那人痛苦哀嚎一声，惊恐瞪着她，显然没想她速度如此之快。
“你究竟是谁！”
“将死之人也配知本座姓名？”
微光倾泻而下，残壁上少女的影子晃动，一把利剑横在那人身前，血花迸溅而出。
“真是个废物。”
她冷哼一声，扔掉剑往出走去。
此洞窟阴气太重，里面定有不祥之物，依她这具身体状况，得赶紧跑路才行，等养好了再来看也不迟。
正想着，她身后响起一个清净透亮的少年声，语气里带着试探的意味。
“你是驭兽师吗？”
她回头看了一眼，未曾见到有人，暗笑自己应是幻听了，抬脚欲要出去。
“请等等！”
那声音急忙道。
太阳一晃便走下了高空，下午微斜的阳光温暖照进洞内，清晰可见空中微扬的尘埃和流淌的黑色血液。钟芷朝里走进几步，这才低头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这是一只幼年白豹，周身带有少许黑色斑点。它模样瘦小，额头上方的蓝色花纹很是奇特，那双黄瞳柔和明亮，此时正羞怯地盯着她。
钟芷饲养过白豹，但从未见到头上带有花纹的，便一时来了兴趣。
“小豹子，你找我？”
白豹爪子扒着墙，扭扭捏捏从窝里钻出来，点了点头。
“你母亲呢？”她语气逐渐柔和下来，与方才冷酷的模样完全不同。
豹子摇摇头：“我没有妈妈，我是天地精华孕育而生。”
她更觉新奇，两眼发光：“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他低头不言语，却抬起了前爪，露出肚子上的毛发。
钟芷心情颇好的抱过毛茸茸一团，却在抚摸时从他身体两侧摸到翅膀成型的痕迹来。
豹子不知，只是舒服的呼噜一声。
钟芷犹豫开口：“你是孟极？”
他惊讶的睁大眼睛，圆溜溜的黄瞳闪过异样的色彩，似乎很震惊她能认出来。
“你怎么知道！”
孟极，《山海经》有所记载，乃上古神兽，力量敏捷，有造梦之能，十分罕见。
钟芷了然，却反问道：“你不也识得了我的身份？”
“那是因为我看见了那个法阵。”他急忙解释道：“我听说此阵只有驭兽师可布，虽与神纹兽图相似，但效果和威力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你倒是比他懂得多，不愧是神兽。”钟芷颇有赞扬之味。
“不过是个落魄神兽，在此只有你能认得。”他看上去却并不高兴，垂头丧气。
钟芷摸了摸他的耳朵，以示安抚：“只是太过稀有罢了，世人不知实属正常，你大可以自己的能力造福百姓，他们自然会爱戴你。” “可我有旧疾，能力难以发挥。”白豹似乎很难为情，“几年前道长算得我有一机遇，就在御灵宗，故而我便长期守在此地，今日终感到有贵人前来，才肯出来。”
贵人？这难不成是指自己？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就被她立即掐断了。虽说她前世喂养灵兽上百只，颇得他们喜爱，可如今的自己，却连灵力也动用不得，且还要忙于查前世之事，又怎能承担得起小豹子的期许？
于是她依依不舍地将豹子放下，温声笑道：“那道长算得可真准，今日正好听闻宗内有贵人要来，我便带你一会出去看看罢。”
小豹子眼里的失望如洪水四溢，似是想要说话，却不知怎地开口。
钟芷八风不动视而不见。
“那你可以让我测测法力吗？”良久，他小声嗫嚅道，一副很可怜的样子。
钟芷愣了愣，最终点头答应了。
所谓测法力，即灵兽识海之力与修士精神力互相碰触交战，一级灵兽出生即可碾压高级修士，若灵兽被伤可能会出意外，但这是极小概率事件，通常都是不会出现状况的。
犹疑时，便见小豹双眼瞳孔迸射出奇异的黄色光芒。
钟芷正要做准备，突然觉得有蚊虫在耳边飞来飞去，便烦躁地一挥衣袖。
一抬头，小豹被扔到了十米之外。
“？！”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急忙伸出手腕查看。
左边小臂上浮现出一个漩涡状的黑色花纹，正是结契之象。
“嗷呜～”小豹四爪朝天，痛苦吼叫几声。
钟芷赶忙跑过去把它抱起：“有没有伤到哪里？”
小豹摇摇头，目光定定看着她手腕的花纹。
她心虚的用袖子掩住：“抱歉，我未曾留意到你的攻击，这才不小心伤到了你，可能正是因为精神力差异过大才强制契约的。”
话是如此，可她内心却惊疑不定：一个神兽精神力怎会如此微弱？她明明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就算继承前世能力，也不可能将其甩出去啊。
“那以后我跟着你吗？”
他打破了沉默。
看着他惨兮兮的眼神，钟芷实在做不成恶意的揣测，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小白豹尾巴摇来摇去：“主人？”
“不必如此，唤我名即可。”
她顾左右而言他，“这次实在巧合，倘若那贵人与你合缘，我便陪你去解除契约。”
不过解契并不容易，需预约去民事院办理相关手续，将主仆关系登记在册尚可。
小豹扬了扬尾巴，耳朵低垂：“好，主人姓甚名谁呢？”
钟芷正犹豫要不要将前世真名道出，便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传来。
＊
钟芷是被一个姑娘拉到广场的。
御灵宗有四峰，朱云峰为主峰，设有炼丹房、修炼房和藏书阁等重要场所，而这些中央建有此大型广场，供弟子比武集会。
而此刻尤其热闹，各个学院等级的弟子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估摸是有什么大型活动。
钟芷顶着烈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挤人堆。
她又看向那只拉着自己胳膊的手，颇觉新奇：身居高位后，可就没人敢这么亲近她了，就连自己那位夫君，也是毕恭毕敬，未经她允许连碰都不敢碰。
“就是这了，意意我帮你留了位置，坐这观赛视野可好！”
姑娘转头看她，笑嘻嘻道。
这姑娘声称是她的好友，名唤齐姝，看她衣式，应该是个乙级弟子。
她点点头，正要就坐，却见来了几个青衣少年，手执佩剑，面带不善走来。
“滚一边去，这是我们的位置！”为首那人厉喝一声，目光冷冷瞥了过来。
钟芷发现，他们看的都是齐姝，显然并不把自己这个杂役弟子放在眼里。
“可、可这是我们先来的。”齐姝嗫嚅道，满脸通红。
“本少一向都坐这里，怎的就是你位置了？”
一少年抱臂哂笑，眼里满含威胁之意。
“你们！”
齐姝气红了眼，却不敢再说什么，只晃晃她的手：“意意要不我们走吧，坐别处也是一样的。”
她拧眉，转头看看周围，四面坐台都被人占的满满当当，哪里还有位置？
且比赛已到了中途，众参赛者的灵兽都被带到赛场，挤得门前水泄不通，要想出去也难说。
不过，御灵宗不比其他宗门，不以比试灵力为主，而主比所驯灵兽的战斗力，倒是新奇，激起了她的兴致。
思及此处，她拉着身边人直接坐下。
“你！”那人面色一变，确实没想她竟如此大胆，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声，直接拔出剑指向了她。
四周的人都好奇看了过来。
“那不是萧师兄他们吗，这般生气，谁又把他惹了啊？”
“不知道，在这里谁敢惹甲级的人呀！”
“那个好像是我们院的齐姝，怎么会是她！她平日不挺胆小的吗？”
“齐姝？那她旁边人是谁？”
“不认识，但看样子好像只是个仆从。”
“……”
“仆从”钟芷平静把剑拨开：“若想打架，便去台上，在此我不奉陪。”
“不是吧，你确定想去台上挨揍？”萧源不可思议看她，他本来还觉得此处人多下手要顾忌，可一旦到了台上，那就不一定了。
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意意，别冲动，你怎么可能打过他！”齐姝吓了一跳，急忙拉她，“这座位不坐也罢，我们走。”
钟芷轻轻拍拍她的肩：“我最近寻得一兽，英勇好斗，不比他们的差，你且放心吧。”
齐姝惊异地看着她。
“你要比灵兽？！”这群少年难得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那眼神很扎人，怜悯中带着无可救药的意味，好似在看将死之人。
“这谁啊，疯了吧，谁不知萧师兄的棕熊以一敌百，当年可是血洗整个兽池的大家伙啊！”
“可不止呢，我记得舟豫师兄也曾经被他伤过，足见威力之强！”
“你是说舟师兄的那只三百岁雪狐？那可是大长老赏赐的礼物啊，大家当时可都羡慕的不得了。”
“依我看，此人莫不是想出名出疯了，竟做出此事来。”
“我倒觉得，像是萧师兄找来的托。”
“兄台何出此言呢？”
“我记得那熊最近兽力大增，可奈何一直没有展露风头之时，这萧源苦于找不到人跟他比试，莫不是借此想露一手？”
“哈哈哈哈若是萧师兄，确有可能确有可能！”
武场。
判台之上，左右各坐一人。那左手处的人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束玉簪，黑发如瀑，端的是风光霁月之姿，而反观右边黑衣男子，只简单束着高马尾，懒懒洋洋靠在椅上，单手提拎着酒壶，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御灵宗掌门坐于中央，几位长老站于身侧，皆冷汗直流不敢抬头。掌门时而看眼左边人，时而瞄眼右手之人，几番想说话都插不上嘴。
“顾公子来此作何哪？”那黑衣男子笑着问。
“大人有所不知，御灵宗位于灵界边境，与魔界接壤，因此往往会被魔气所侵扰，故鄙人每月都会来此查探，不成想这次竟撞上了您。”
“哦？这倒是我魔界的不是了。”
“大人误会了，万物相生相克，此类事自古便有，并无谁的对错。”
“哈哈哈顾公子果然宽容谦和，看来深的灵尊之心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却格外微妙。掌门正苦于如何接话，就见弟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掌门，有人要现场报名，请求加赛！”
“去去去，一边去，早不报名干甚去了，没看见二位贵客在此，莫来打扰他们！”
掌门烦躁挥手，却被旁边人拦住。
“此等有趣之事，掌门怎能拒绝呢？”黑衣男子喝了口酒，随意搭腔道。
“掌门，弟子积极报名，切勿磨了他们心性，依我看还是允了好。”
掌门：“……”
武台打了约摸三场比赛，便有人喊钟芷去准备了。
钟芷没想到宗门长老这么快就同意了，还没坐够就被赶上了台。
那台面由青石铸造而成，印刻着繁复的图文，四面巨石撑起，挡住了上方判台的情形，然而她一走上台就感受到了两道极为强烈的视线，不同于周围观众的质疑和嘲讽，却存在感极强。
对面萧源掌心凝气，竟是直接召唤出了一头身高八尺的棕熊。台下人顿时一阵唏嘘，讨论赞叹声此起彼伏，尤其激烈。
钟芷抬眼望去，见那熊巍然屹立，其毛发厚实，闪烁着耀眼的光泽与力量感，他凶猛大吼一声，吹过来的热风将她刚梳的头发都弄乱了。
“喂，你的灵兽呢？”萧源不耐烦地催促着，一副看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的嘲讽之色。
“急什么。”钟芷这才不紧不慢掏出了怀中的小豹子，轻轻放在地上，好像生怕它摔了似的。
“就这？”萧源哈哈大笑，眼里闪过轻蔑。
观众台愈发吵闹，钟芷不用去听，就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了。
若是以身形相比，恐怕小豹子连十分之一都不到，看起来确实很难赢。
不过，只是看起来而已。
“主人，我可能打不过，但是您意识力很强，兴许可以试试。”
白豹低声道，“您应该是个很厉害的驯兽师吧。”
“让你学学，什么叫不用灵力也可以驭兽。”她心声传话道。
既然结了契还是露一手比较好，虽然如今对付不了人，但区区三级兽而已，不在话下。
小豹子亮晶晶地盯着她。
钟鸣响起，便见那棕熊奋力扑来，卧在地上不足婴儿大小的白豹单单吼叫一声，如同猫叫一样，却直接喝退了他。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萧源看着自己的灵兽落荒而逃，那么大个缩在自己旁边，顿时恼怒成羞，拔剑刺向了她，“你这个妖女，用了什么法术！”
钟芷欲要辩解，突觉一阵寒风刮过，一白衣男子从判台跃身而下，抬头打飞了她脖子上的剑。
“灵兽台上不可动武，你难道不知？”
他声音清润和煦，如山间清泉潺潺流过青石，泛着柔和深邃的涟漪，钟芷盯着他看了好久，波澜不惊的面色下已是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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