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程从来没有下过厨，他对于厨房的认知，仅限于有油盐酱醋，锅碗瓢盆这些笼统的东西。因为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晰的认知，他没有选择很难的午餐，在网上浏览了许多菜谱，最后还是决定——蛋包饭。
“哥，我要学这个！”
闻祈安接过手机，食指划过饱和度极高的图片，粗略地浏览了一下教程，然后点了点头，“很简单，把饭炒熟，加上配料，再把蛋煎熟，最后把饭包进蛋里。”
边程云里雾里，听到他的耳中便只剩下了：先这样，再这样，再这样。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迷茫，闻祈安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安，“先备菜吧。”
水槽里的鲜虾还在跳跃，整颗紫色洋葱放在台面，玉米在桌上滚了几圈，滚到了水槽，溅起了水花，惊扰了虾群。
“我应该先处理什么？”
闻祈安一声叹息，抓住虾头，不顾它的挣扎，向下一掰，顺势完整地扯出虾线，将虾尾的壳去除，虾尾还弹了弹他的掌心，最终落在掌心不再动弹。
边程目瞪口呆，“它怎么还会动？”
“会了吗？”
“应该会了吧……”闻祈安的操作十分流利，给他一种他也可以的错觉，于是边程尝试着重复他的动作，用力向下一折，虾头和虾尾彻底分为两半，他僵在原地，举着虾的尸体无措地看着闻祈安，“断了，怎么办？”
“说明你们不合适。”
他接着补充说，“我是说你和做菜。”
说罢，他接过虾尾，用剪刀开背，去除虾线，然后从水槽里捞出剩余的虾，三下五除二地处理了干净。再接着连同洋葱、玉米粒和火腿肠一起备好，整齐地放在桌面。
“先把锅加热吧。”
“好的，”点火他会，“多热的程度？”
“就……手放上面可以感受到温热。”
边程照着他说的做，“可以了。”
“放洋葱炒一炒。”
“咳咳咳……”沾了水的洋葱碰到热油，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辛辣的味道，边程忍着眼泪一直咳嗽，“然后呢？”
“再放虾仁。”
“虾仁捞出放一旁备用。”
“……”
边程像是得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步一步，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成功时，鸡蛋焦了，重来，鸡蛋又破了。
他看着闻祈安，眼神无辜与无奈，“哥，怎么办？”
闻祈安接过碗，用油刷在平底锅上刷了一层薄薄的油，倒下蛋液，然后调小火，将已经炒好的饭铺在上面，对折出锅，“好了，你自己尝尝看。”
边程拿起勺，切了一个小角，忙活了一下午，他是真得有些饿了，鸡蛋的香味遂着热气泛了上来，他嚼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头，艰难地咽了下去，“不行，太咸了。”
闻祈安问他：“你加了多少盐？”
“不是你说一平勺吗？”
“嗯。”闻祈安舀了一勺盐撒入锅中，他抽空用剩余的材料炒了份蛋炒饭，给边程乘了一些，放在他的面前，“尝尝，咸不咸。”
“好香！不咸诶。”
“就是一平勺盐。”
“为什么！！”边程不满，“为什么我的这么咸！”
“怎么办？我都和姐姐说好明天给她送饭了！”他又舀了一口蛋炒饭，蛋香味混着大米饭的香味，脑海灵光乍现，“爸爸！”
“说。”
“要不，你帮我做？”还不等他拒绝，他走到他的身后，在他的肩上轻捏了几下，“好不好，求求你了，我给你买一周的早饭！”
“我的幸福就靠你了！一周不行，一个月也行。”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或者是更多遍的折磨与痛苦了。
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手，为什么闻祈安可以这么厉害！
“好。”闻祈安内心闪过的一分喜悦和求之不得，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
想到办法并且得到完美解决方案的边程扔下了心里的负担，同闻祈安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有人约我王者上分，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
边程最终也没有如愿玩上王者荣耀。回寝室的路上，一个女生跌坐在路边揉着脚腕，他充当了一次好心路人，把她背到了医务室，最后又送她到了女生寝室楼下。女生的长发散着，她一直低着头，几缕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庞，边程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只记得她的声音清脆动听。
第二天闻祈安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他大约只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便做出一份堪称完美的蛋包饭，金黄的鸡蛋包裹着香甜的炒饭，他从橱柜里找出昨夜已经消毒完毕的便当饭盒中，再在蛋包饭上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爱心，盖上饭盒后塞进白色保温袋里。
“走吧，我送你去，然后一起回校。”
下午还有专业课，老教授出了名的严厉他们得尽快赶回来。
库里南在道路上行驶，闻祈安没用导航，这条一路他早已熟记于心，他甚至清楚地记着路上第六个绿灯过了之后，要加快速度才能踩点过第七个绿灯。
汽车平稳地停在急诊门口，有一个身影穿着荧光黄色的裤子，已经站在门口，还没看到人，只是看见熟悉的车她就已经露出了笑容。
边程跳下车，抱着保温袋小跑到姜满的身边，他第一次对她撒谎，“我第一次做，是蛋包饭。”
“我会好好品尝的，”姜满拎着袋子，她踮起脚尖，在他的下巴上轻轻一吻，接着退后半步，扬起下巴，笑着看他，“去吧，辛苦你了。”
她又朝闻祈安的方向挥了挥手，“也辛苦小闻同学又一次充当司机。”
闻祈安轻轻弯起了嘴角，笑意很淡，有些僵硬，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的青筋分明，一直向上攀延。
“让开百万豪车的小闻同学几次当司机，是我的荣幸。”她笑着调侃。
“是我的荣幸。”闻祈安低声回应，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谁让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呢？”边程大笑，环着她的腰肢，又快速地松开了她，“好好吃饭，我回去上课啦。”
“拜拜。”
直到看不见车，姜满才回到休息室。打开餐盒，香味在面积不大的空间内围绕，看到蛋包饭上的爱心，姜满露出了笑容，她用手机拍了一张。
小戚医生循着香味走到桌边，“哇哇哇，还有爱心！是你的男朋友送的吗？”
“嗯哼。”鸡蛋混着米饭，还有香甜的玉米粒，虾仁的鲜香，占据了整个口腔，咸淡适中，她又舀了一勺，刚才还没有很饿的感觉，此刻味蕾浅尝，突然饥饿感袭来。
“小姜啊，”小戚医生也不自觉跟着咽了一口唾液，“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媒人吧。”
姜满持续埋头，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饭卡，将食物咽了下去，“拿去，随便刷。”
“……”
-
边程几次转头看向闻祈安，欲言又止。他不笑的时候疏离，再加上性格内敛，起初边程以为他是一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也正是这个原因，哪怕闻祈安得外貌足够吸引人，都不太有女生对他表白。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这是学院里很多女生对他的评价。
“有什么事说。”闻祈安看着前方，语气听不出起伏。
“就是，我和姐姐说那是我做的……”边程声音不复往日清亮，谎言让他有些愧疚，“你不要说漏了啊。”
“你觉得，我和姜满会在什么时候有机会独处，并且说这些话题？”
“也是。”
那个一触即分的吻刺痛了他的眼，想到以后他们可能有更亲密的动作，胸腔随着每呼吸一次就传来一阵钝痛，疼痛牵扯着心脏，痛感蔓延遍及全身。
他凭什么？
ginger：好吃！
ginger：第一次做就这么好吃！天赋异禀
ginger：不像我，怎么学都不会。
屏幕上每跳跃一条信息，就加深了边程的一分不安与愧疚，他几次三番犹豫要不要将事实说出于口，但败于姜满的满屏仰慕，最后只说：“以后有机会我再给姐姐做。”
ginger：好！期待。
姜满突然又意识到小男友的第二个优点：厨艺佳。
而边程此刻内心却不好受，女朋友的夸赞与期待都不是给他的，可他偏偏不能说，他又转过头去，“祈安，你和你的缪斯最近怎么样了？”
“在追。”
“好的。”不安渐渐消散，只要他不说，姜满就永远不会知道，他以后一定能学会厨艺。
-
“姐姐，明天上班吗？”
“不上。”
“明天我生日。”
“那我们一起过。”
“好！”
“明天早上九点，我来接你？”
“好的。”
-
边程的生日很好记，四月一日，愚人节。
虽说姜满早已过了“在愚人节用玩笑话来表明心意”的年龄，可在边程说愚人节是他生日的时候，她还是难免迟疑了一下。
愚人节当天天气很好，清澈蓝天的天际，朵朵白云正缓缓飘了过来，她的心情就像那些云朵一下，柔软又自在。
挑了一条白色棉质吊带收腰长裙，一件白色的披肩，一双红色帆布鞋，背着一个红色帆布袋，她站在镜子前，不同于初次约会的名媛打扮，今天她稍稍迎合了一点边程的年轻，甚至连妆容都往可爱贴近。
她开着车，汽车穿过大半个城市，经过拥挤的车道，快到目的地时又变得通畅。
校门口，边程站在石墩边。有一个漂亮的女生站在他的旁边，看上去两人并没有交集。汽车停在他的面前，边程钻进车内，瞬间被一缕淡淡的栀子香包围，熟悉的味道让他的心情愉悦，清亮的嗓音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姐姐，我们去哪？”
“没有安排，每到一个分叉路口，我们轮流指定一个方向，各二十次，车子开到哪就去哪，”姜满说，“怎么样？”
“导航也不用？”
“对，去不去？”
“出发！”边程觉得这种未知有意思极了，相较而言，自己安排的约会实在是无趣又普通。
“好的，第一次，你先来。”
“前方路口掉头。”边程模仿导航的声音，在他的记忆里，如果一直往前，只会到闹市去。
方向盘转到了极限，汽车调转了方向，在不知目的的路上行驶，早晨的阳光伴随着他们一起，一起在这条充满自由的路上。
“明天不上课？”
“嗯。”
“那我们今天的时间会很充裕，”姜满眉梢向上一挑，“你21岁的第一天将会完完全全属于我。”
“祝你生日快乐，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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