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就搬去了高三的教学楼,位置安排好后,大家望着彼此,安静极了。
每天睁眼就是学习,一张卷子还没做完,头上又压下来几张,经常有学生受不了这种压力躲在卫生间哭。
李艺姝长时间作息混乱,气色越来越差,经常跑医院拿药,康晗倒是好一点,家里对他没什么要求,上课却也没再睡过觉了。
大考小考轮番上阵,分数出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以前那些欢乐的氛围全部消失了。
全身心投入一件事的时候,时间会过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某天下晚课,景安走出来打了个哆嗦,看着掉在地上的树叶,她恍惚意识到,现在是秋天了。
而距离唐玉离开,已经过了三个月。
“小姐,夫人这周回来。”后视镜里,秦良对发呆的女生说道。
无论对方喊了多少次,景安还是不太能适应这个称呼。
“秦叔,你就叫我景安吧。”
“好的小姐。”
..........
“她这次回来是有什么工作吗?”
上一次唐星竹回来还是一个多月前,去淮宁总公司参加高层会议。
参加完会议,她带着景安去吃了顿饭,买了条裙子后就马不停蹄飞回海市了。
“不是。”秦良看着前方打了下转盘,“她把少爷从京市接回来了。”
“接回来?”景安听出不对。
“嗯,少爷状态不太好。”
多的秦良也不知道了,他毕竟只是个司机。
状态不太好....
景安不由得想起画室那晚,唐玉被梦魇困住不停地发抖流泪,难道这次也是同样的情况吗?
然而事实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唐星竹和唐玉是周五深夜到家的,景安尚在睡梦中,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听见说话声,好像不止两个人。
她打开房门,正巧碰到上楼的几人,唐星竹,许诺,还有几位医生。
唐玉的房门打开着,没开灯,景安只来得及看见一片黑色的衣角没入其中。
“景安,回去睡觉吧。”
唐星竹眼皮有些肿,像是哭过,带着难以压制的怒火,说话的时候尾音都在颤。
关上房门,景安躺在床上,安静地盯着天花板。
指针跳动,半个小时后,隔壁房门打开,有人轻声说着话下楼。
又过了许久,家里彻底安静下来。
曲起的手指不停敲打在手背上十下,她掀开被子,悄无声息的来到唐玉房间前。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景安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她握紧把手,推开。
入目一片黑暗,景安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才走进去。
“唐玉?”
二楼卧室布局大致相同,景安摸索着走过去,却还是不小心撞到了床脚。
她嘶了一声,低头揉了揉脚背。
咔哒一声,床头亮起了一团温暖的光晕。
景安身体一僵,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
“你来这里做什么?”
沙哑的声音响起,她抬起头,一个眉目冷清的男生靠坐在床头,穿着深黑色的睡衣,皮肤苍白,消瘦的脸颊让他多了一份接近成年男性的骨骼感。
唐玉看着景安,单薄的眼皮耸拉着,神情恹恹。
“我......”
景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胆大,她只是有种莫名的担心。
从唐玉这次突然断联的三个月开始,或许更早,避暑山庄他接的那个电话。
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揪着衣摆,景安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还好吗?”
唐玉的表情没有波动,他偏过头,柔软的黑发打了个璇儿。
“我很好,谢谢。”
他躺下,拉上被子,“你可以走了。”
........
“那你好好休息。”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景安打开门,背后咔哒一声,灯关了。
........
“景安。”
“景安?”
“嗯?”景安回过神,看向康晗,“怎么了?”
康晗抓了抓头发,指着卷子上的题又问了一遍,“帮我讲讲这道题吧,上课没听懂。”
“哦,好。”
讲完题,康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怎么你说的我听着这么简单呢?”
他搬着凳子回到座位,景安试图将心静下来继续做题,但是写着写着脑子里的思绪就全部混乱了。
丢下笔,她深呼吸,起身离开教室。
高三教学楼走廊围栏全部加上了顶墙的玻璃窗,雾蒙蒙的,深秋的阳光晒在皮肤上还有一丝燥热,空气中就已漂浮着冷意。
她下到一楼,走向簌簌落叶的树下长椅。
坐了没多久,一只橘黄色的流浪猫跑过来,自来熟地跳到腿上趴下。
和唐玉上周五晚上见过一面后,直到现在,他虽然在家里,两人却再也没见过第二次。
景安回家时他在卧室,景安起床发现玫瑰的猫碗和水碗已经添上,周末休息景安一直在家,他却消失一天,景安在睡梦中才听见上楼的声音。
她确定以及肯定,唐玉在躲着自己。
但是,为什么呢?
抚摸着橘猫的后背,景安心不在焉想,难道.......
有学生走过来,橘猫脚尖一点,纵身没入草丛里。
“有猫!”
“景优你看!”
景优却看向另一个位置,惊喜道:“姐!”
她跑过来,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润。
“姐,你怎么在这?”
“吹吹风。”景安回道。
“噢,也是,教室待久太闷了。”
她对自己的同学挥手示意先走,自己坐在景安旁边,呼了口气。
“秋天了啊。”
景优拿出一颗糖果。
“吃吗?”
景安摇头,“你自己吃吧。”
把水果糖丢进嘴里,景优顺手拿出一条彩纸,开始叠。
“这是什么?”
“叠星星的彩纸。”她认真道:“朋友要过生日了,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贵的我也买不起,那就送她一盒我亲手叠的星星吧!”
“是刚刚那个女生吗?”
“嗯,现在是我的同桌,人很好。”
“对了。”又叠好一颗星星,景优抽出彩纸,“姐,今年过年你回来吗?”
景安没有说话。
“你不回来吗?”
折叠星星的动作停下来,景优突然擦了擦眼睛。
“优优。”
“你大学想考哪儿?”
她抬头看着景安,有些委屈,紧接着重新将脑袋垂下,低声道:“我就想待在淮宁的大学。”
“我的基础太差了,原本爸妈不想给我压力,所以从来没有过问过我的成绩。”
“但是高二你帮我补习考到班级第二后,他们可能觉得我挺有潜力,所以现在我放学还要去补习。”
“按照这个成绩上去,就考本地的大学是最稳妥的。”
“我也不想和爸妈分开。”
手心被塞进来硬物,是一枚蓝色的星星。
上课铃响起,景优站起来,“我会努力说服爸妈,一定让你回来过年。”
“走吧,该上课了。”
她重振旗鼓,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进教室,景安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景安!”康晗兴奋的对她招手,“唐玉回来了!你居然不告诉我。”
她感觉自己后腰被什么碰了一下。
“让让。”
景安让开路,唐玉抱着新书走向自己的位置,整理好后,他随便抽了一张课桌里堆积已久的作业开始写。
全程没有任何笑容,语调没有起伏,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熟悉的同学见他这样也不敢打招呼,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景安。”康晗悄悄扯住经过的景安,“你哥他怎么了?”
老师匆匆赶来,她对他轻轻摇头便回到座位。
唐玉整个下午都在写跟课程无关的卷子,任课老师却统一装作没看见,景安想,应当是唐星竹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下课后,唐玉盖好笔盖出了教室,一直到晚自习都没回来。
“唐玉翘课啊?”后桌戳了戳景安,“你不联系他一下?”
景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身体往前靠,后桌自讨没趣,又和旁边的人讨论起来。
声音很小,但偏偏景安耳朵好使。
“他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不可能吧?以前那么多追他的人都没谈。”
“那有可能遇见合适的了?”
‘啪’
两人吓了一跳,发现是景安。
对方斜斜瞥了他们一眼,“有蚊子。”
放学后,车上只有景安一个人。
“唐玉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秦良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睛。
“真的吗?”
“唉....我只是看他经常往你以前下车的那个巷子里走,我也没进去看过。”
正巧前面不远就是说的这个地方,景安冷冷道:“路边停下,谢谢。”
再次回到这条潮湿狭窄的巷子里,她轻车熟路的来到小公园,大开的台球室门亮着灯,里面有人在打球,还不少。
景安走进去,有股无名之火在往脑子里窜,她敲了敲铁皮门,也可以说是在用拳头砸。
“砰砰砰”
台球厅巨响回荡,众人安静下来。
景安面色紧绷,死死盯着人堆里笑容僵住的身影。
两人隔着烟雾对视,他压下嘴角,丢掉燃烧的光点,踩灭。
“你来这里做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
景安气的想笑,“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唐玉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他满不在意地曲着一只腿坐在台球桌上,神态慵懒。
“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
“不是你说我们是一家人的吗!!!”
从认亲那天开始,景安就猜到唐玉或许并不不喜欢她。
任凭谁家里凭空多出一个小孩,原来的那个孩子都会不高兴。他明里暗里的想要赶走她,却因为唐星竹的决定不得不接纳她。
景安最初也只是想找个地方安生度过自己的高中生活,唐星竹是不是她亲妈根本不重要,她爱不爱她也不重要。
反正是意外组成的家庭,交往淡如水就好,没必要奢求什么感情。
结果唐玉却像是真心将她当做家人,安慰她,维护她,帮助她。
渐渐地,景安想,有个哥哥也不错。
可是暑假到现在消失了整整三个月,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景安到目前为止了解的全是从唐星竹口中,司机秦良口中,甚至是朋友圈得到的。
好不容易回了家,他明明是出了事,却没有任何人同她说明。
就算是一句简单的他身体情况好还是不好,都没有。
甚至今天,她连唐玉回学校这件事都没人通知。
不是把我当家人吗?为什么任何事情都要瞒着我?景安不明白。
“呵。”
唐玉将腿放下,缓缓走到她面前。
相比三个月前,他长得更高了,肩膀变宽,原本可以单独称作漂亮的脸,现在多了几分冷峻。
“一家人?”
唐玉弯腰看她,“是你喊她唐姨的一家人吗?”
“是——”
“对。”他打断,“是我让你这么喊。”
“那你现在就喊她一声妈,能喊出来吗?”
.........
唐玉笑了,漆黑的瞳孔却幽森发冷。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好,”他直起身,有些轻蔑,“现在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可以了吗?”
像打发小孩子一样,他冲大门扬扬下巴,“你可以走了。”
景安下颌紧绷,侧过身,似乎要走了,然而刚踏出半步,却再度停下。
她垂着头,态度有些软化。
“哥......”
如同猫被踩到了尾巴,男生反射性道:“谁是你哥!”
他按住狂跳的眉头,一脸不耐烦。
“不许这么叫我,赶紧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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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谁是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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