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中,男人的话语深沉翁重像是催命符:“苏娘子,我无意伤你,只是你若什么都不肯交代,只一味用什么失忆的借口来搪塞,本官不介意对你严刑伺候,在这间屋子里,还没人口风紧的能不吐露半个字。”
司殇说罢,便松开苏幼的喉咙。
苏幼捂着喉咙咳嗽了几声,深呼吸几大口才缓过来,“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还是不记得。苍天可鉴,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没想到苏娘子这么年轻柔弱,却这么有骨气。也好,本官的铁鞭很久没用过了,就拿苏娘子练练手。”
司殇的声音深沉而有磁性,带着些许温湿吐露在苏幼的脸上,然而苏幼身上的寒意却从头浸到了尾。
哪里是什么玉面阎罗!分明只是阎罗!
她知道现在无法再说什么失忆的话,这些人根本不会相信,保不齐那个尸体前脚刚被剖,后脚就是她!
细细思忖了一下,她认真地看向司殇的眼睛。
司殇的眼睛虽然黑沉却仍有微弱亮色,所以极为好找,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司大人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中逼问我,问出来的也未必是对的,司大人不就是想破案吗?那司大人在这里盘问我也没用,反而耽误时间。”
她深呼吸一口:“请司大人带我去案发现场看看,或许我能想起什么,又或许我能发现点什么。”
“你?”司殇轻蔑地笑了一声,“好啊。不过要是去了案发现场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那恐怕苏娘子这身好皮肉就保不住了。”
你也知道一身好皮肉啊,这脖子一爪,疼的她现在说话都难受。
苏幼猛地点点头。
于是一番周旋后,苏幼终于又见到了亮光,她和司殇一块走出屋子,看见天空上悠悠飘下的雪花,心里却松了口气。
至少是出来了。
忽然,她感觉身上多了一件厚重的东西,回头望去正好看见司殇将手从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上移开。
“你是破案的关键人物,若是在案情破了之前冻死了,那就不好了。”对方冷冰冰地说道。
也望了望她脖子间掐痕。
苏幼哪里管这许多,只看着他呆呆出了神,只想收回刚刚那句只有阎罗,没有玉面......传说中的“玉面阎罗”果然如传说一般,不仅仅生了个“阎罗”般的性子,更是有张俊美无双的“玉面”。
司殇此人肤色白皙,眉峰如剑,骨相极佳,三庭五眼竟是出奇地标志。
苏幼保持一眨不眨。
“瞧什么?莫不是要记住我,日后伺机寻仇?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活着或是死了,都奈何不了我。”
“嗯......知道了。”
苏幼劝自己别傻了,也别看了,回过头,把身上的大氅带子系紧,而后道:“不是查案吗?走吧。”
司殇走在了她身前,二人一前一后地往后院行马车处而去,赶巧路上碰上络腮胡和文质彬彬的官差。
络腮胡子见了司殇,问道:“头子?这就审完了?还是你有本事,这么快就撬开了这丫头的嘴。”
“孟赏,韩衣,备马车,我们再去一趟船坊。”司殇道。
络腮胡子孟赏道:“那里我们都看遍了,没有什么线索。”
“无妨,说不定苏娘子能回忆起什么。”司殇回眸一望。
苏幼立刻警觉道:“是,是啊。”
她想着先去船坊,实在不行就水遁,反正她水性好,总比关在黑屋子里被用刑好。
“成,我这就去为头儿备马车。”孟赏和韩衣一同而去,待苏幼和司殇行到后院门口处,两人已然备好马车。
韩衣说:“大人,我们随你们同去。”
“不必了。”司殇道,“你们留在此处协助破案,我同苏娘子一道去就是。”
司殇如此说了,孟赏和韩衣便收令留在大理寺,苏幼则是和他坐上马车,被车夫带去了船坊。
“到了。”马车还未停,苏幼便道。
也是恰恰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
司殇轻笑道:“苏娘子是大理寺常客?否则怎会知这马车要停。”
苏幼道:“没有,我只坐马车去过一次大理寺,便是在刚刚。只是我留心了一下,这马车从岸边到大理寺拢共拐过六次,分别是右右右左左右。”
“可是马车从大理寺回岸边却不是你走过的那条路。”司殇回道。
苏幼道:“的确,拐折点不一样,但路径的长短是一样的。”
司殇笑道:“苏娘子好记性。”
随后他便下了马车,苏幼跟随他一道下去,二人并行又进了大船之上。
白日的船坊十分静谧,灯盏全熄灭了,再加上刚发生过命案,整只船被保护起来,所有人都被驱逐下船,船坊中冷清得可怕。
苏幼进了死人的船坊,在里面踱步搜寻,时不时窥探窗外,预测跳下去逃命的概率有多大。
“怎么?苏娘子可想起什么了?”司殇问道。
现在司殇看她看的紧,苏幼想起脖子上的伤,暂时不敢轻易逃跑,何况司殇盖在她身上的大氅太过厚重,解开再逃也要花费一些时间,容易引起对方警觉。
就知道没那么好心,她摇摇头,只好继续在房中搜寻,她忽而想到几位女子的话,说她半个时辰前还出来端过茶水。
于是就打开茶水的盖子,嗅了嗅里面茶水的味道。
“已经验过,茶水并无不妥。”司殇道。
苏幼回忆着大家的证词:“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半个时辰前我还去端了茶水,半个时辰后我却会昏睡不醒,对人被杀毫无知觉。”
“这就要问苏娘子自己了。”
苏幼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劲,如果原身和凶手都没被下药,凶手杀人不可能没发出声音,原身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而原身如果有察觉,要不就会大叫出声,要不就会被杀人灭口,这对于凶手来说才是最稳妥的。
况且......她自己虽然穿前喝醉酒,迷迷糊糊,可原身醒来时,并没有喝酒啊......
难道,凶手蒙面了,再用刀威胁原身不可以发出声音?
可凶手一离开,原身一定会夺门而出,而不是就待在床上,宛如死人......
要不就是原身被吓晕了,在这个时候正好被她给穿越了。
苏幼毫无头绪,没有原身的记忆实在太不利了。
她只能尽可能回想着细节,想着死者倒在血泊中的一幕。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对司殇道:“死者不是在我房里死的,而是在另一个地方。死者明明有心脏处的致命刀伤,但其他地方却还有几个刀口,那些刀口不断渗出鲜血,使死者看似就像被人乱刀捅死在我房中。”
“转移凶手的证据......证据......”苏幼朝着门槛看过去,那里有一滴不易察觉的红色液体。
之所以说不易觉察,是真的太不明显了,她都怀疑自己看花了。
她走近,盯着,靠近,不停看,果然找到了。
司殇顺着苏幼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在地面发现了一点零星地拖拽过的痕迹。
他大步走上前,伸出修长手指在地面轻轻一抹,放入鼻下,随即感受到一阵极为轻微的血腥味。
除了血腥味,还有一些别的味道,像是......某种......
迷情药!
司殇作为鼎鼎有名的大理寺卿,多年来判断过不知多少奇案、冤案,他的五感异于常人,灵敏非常,只是一点小小的气味,已经让他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断。
苏幼没有说谎,这里绝对不是赵大官人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
但迷情药么——
“你的意思是死者是在你熟睡之后扔进房间?”
他微微蹙眉,心中顿时又生起了新的疑点。哪怕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苏幼的嫌疑依然最大。她不可能在没有被凶手下药的情况下睡得这么熟,除非她和凶手是一伙的……
而迷情药亦是她的!
“不。”
司殇的怀疑,苏幼自然也想到了,她哪里懂什么迷情药,她只知道现在司殇的目光像要吃了她。
她立刻否认了司殇这一点推测,缓声道:“我确实不知道死者是如何出现在我的房间,想要知道这一点,只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和凶手之后再作确认。”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唯恐自己多说多错,引得司殇的怀疑。毕竟,目前的案情进展扑朔迷离,她看起来确实是最像凶手的人……
幸而穿越之前的苏幼喜欢玩剧本杀,又看过许多推理方面的书,拥有强大内心与冷静思考的缜密逻辑,她相信自己只要一步一步查下去,便能够洗清身上的嫌疑。
实在不行......
不行怎么办啊......
她瞬间又没了信心,她懂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她曾经玩的真的是有剧本的剧本杀啊!
“走吧。”
司殇拍了拍衣袖站起身,走向门外道:“既然苏娘子指认这里不是死者的第一案发现场,那就带本官去别的地方瞧瞧吧。”
苏幼的话并不足以让他完全信任,但他相信只要是狐狸就会露出尾巴,凶手与苏幼到底有没有关系,多查便知。
“苏娘子应该对这一艘船坊很熟吧?不如为本官介绍介绍,或是说说,你觉得哪里才是凶手有可能藏身杀人的地方?”
苏幼刚刚穿越过来就受到了一连串的惊吓,又是成为目击证人,又是被当作嫌疑人抓去大理寺,此刻她站在船坊的甲板处,方才意识到自己穿成了在船坊卖艺讨生活的歌姬。
这下嫌疑更大了......
她并未继承原身的记忆,莫说弹琴跳舞,便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她对船坊的了解不比司殇知道得更多,只是现下苏幼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她上一次谎称自己失忆的时候,不仅没人相信,还被抓到大理寺狠狠地警告了一通,差点小命不保。
想了想,她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看向司殇道:“司大人,我觉得凶手的杀人手法天衣无缝,定然是藏在暗中准备了多时,如此精妙的计划,怎会轻易让人猜出他的杀人现场?与其盲目推测杀手的心思,不如先从被害者下手。”
司殇微微一怔,那双可怕又勾人的眉眼看向她:“哦?苏娘子有什么想法?”
苏幼被他看的有些脸红,然后痛骂自己脸红什么,这个想要自己命的古代人!
她道:“但凡杀人者,必然有所动机,为财为色或是为复仇。”苏幼不动声色地差开了之前的话题,引着司殇往另一个角度探索。
“小女子回想起赵大官人的死状,便知他身上被凶手捅了好几刀,衣物配饰却十分整齐,足以见得凶手杀他是为了泄愤,而不是为了财物。”
痛成那窟窿眼了......不是泄愤还能是什么。
她心虚的继续说道:“我觉得大人应该重点查一查赵大官人身前可有得罪过什么人,与谁结过怨,只要一一排查下来总能有所收获。”
反正多锁定几个,自己就能更安全。
“你说的这一点,之前我亦想过。”司殇沉声道:“只是赵家世代从商,接触的人上至豪门贵族,下至三教九流,不计其数,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查清楚死者的关系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何况,当日上船坊的人太多了,凶手有可能伪装成任何一种身份接近死者,这么查下去,无疑是大海捞针。”
赵家在京中结交了不少权贵,此次赵家官人突然在船坊暴毙,赵夫人已经动用关系四处上告,整个大理寺顶着巨大的压力,必须在短时间之内尽快结案。
上面明令规定。
10日。
这也是为什么他把苏幼从牢里提了出来,也算是另辟蹊径了。
他接着道:“本官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查无关的人,所以,还是请苏娘子好好回忆一下,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幼迎着司殇追问的目光,不由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如今大理寺这么着急破案,若是她找不到实质性地证据,说不定会将她当作凶手交出去结案。
那她可就是名副其实的替罪羊了!!
一边想,苏幼一边吓出了一身冷汗,再没了蒙混过关的心思,而是认真地开始思考整件案情的经过。
“赵大官人死在船坊上,我的房间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凶手肯定会留下移动尸体的痕迹。”
苏幼一边胡诌,一边想了说,说了想,带着司殇一点一点往前走,试图在回廊上找到新的线索。然而,船坊上本就人来人往,又加上凶手刻意遮掩,想要在苏幼房间之外的地方找到线索,无疑难如登天。
她顺着回廊走向将船坊的每一间房都查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
这时,司殇已经有些失去耐心了。
“苏娘子,还没有想起来吗?”
苏幼回头看向司殇,轻声道:“司大人,想必除了我之外,你已经审问过了船上的其他人了。按照死者的伤势情况推测,他的死亡时间已经是在后半夜,敢问司大人,那么前半夜,就是之前......当时赵大官人和谁在一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