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之是被一阵哗哗水流声吵醒的。
大脑尚处在清醒和未清醒之间,宿醉后肿胀的眼睛看什么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模模糊糊。
天花上吊着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水晶灯。
嗯?
混乱的大脑终于挤出一丝清醒。
这不是他家的灯!
夏寒之胳膊肘撑在床上,想起床刚支起上半身,带动着后面一阵胀痛。
高档的窗帘,黑灰皮质的沙发,凌乱散落一地的衣服以及光秃秃的他。
有一瞬间错愕。
接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震惊!呆愣僵直在原地。
昨天……那不是梦,他被睡了!
还是他不知道是谁的人!
天哪!
眉间拧着,夏寒之一瞬间身体发软,倒在床上,疼的他又是一阵凉气。
两眼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一条手臂握拳压在额头,重重吐出一口气。
仿佛只要他盯得够久,就能再醒一次,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梦,他还没醒来,这都是假的!
可现实并没有给他偏爱!
就像他从未被命运偏爱过一样。
在认命般接受发生了什么的一瞬间,夏寒之被一阵没由来的失重感包裹,压在心上,明明可以呼吸,却还是感觉极度沉闷,深呼吸,再次深呼吸,还是没能驱逐这种感觉。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为什么偏偏发生在这种时候?
为什么偏偏是遇见他之后?
为什么老天总是不肯对他好一点?
哪怕一点点!
或许能遇见他已经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夏寒之苦涩扯了扯嘴角。
耳边哗哗声骤然而止,来不及多想,同一秒夏寒之心跳剧烈起伏,像做过山车般下一刻即将从几十米高空俯冲而下,血液失重般瞬间冲击大脑,继而脸颊涨红。
夏寒之僵在床上,动也不敢乱动,像是等待审判结果的囚犯,任人宰割。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夏寒之希望这一刻这个世界上能没有他这个人才好。
几秒之后,水流声再次传入耳朵,僵了几个世纪的夏寒之轻颤吐出一口同样憋了几个世纪的空气。
下一秒,轻手轻脚拿起不知散落在哪儿的衣服,又慌乱的不知穿反几次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件房子里,不留一点痕迹。
狼藉一片的床以及床边地上已经空了的纸盒,打眼一瞧就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以及可以想象有多疯狂。
水流声停止,一位肩宽腰窄、高大挺拔的男人从浴室走出,硬朗面颊一半隐藏在散落下来额前碎发的阴影里,一半在暴露在晦暗的灯光下,裸露着大片胸膛,正在整理尚未围好的胯间浴巾,没来及擦干的头发正一滴接着一滴向下淌着水,划过胸肌、腹肌、人鱼线最后消失在浴巾边缘。
不知是因为洗了个热水澡很舒服,还是什么原因?
明明冷峻的面部线条却让人感觉柔和。
而这不错的心情,在看到空无一人的大床时,骤然顿住脚步,好像被按了暂停键,错愕的静立在浴室门口。
随即,男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往沙发随意一坐,胳膊撑在腿上,摸到昨晚放在桌上的打火机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良久,烟已经燃了小半,不掺一点氧气的尼古丁自虐般吸进肺里,打火机随意往桌上一扔,吸进肺里的烟同时从嘴巴鼻腔吐出。
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两个人物坐标,离得相当近,几乎重叠。
人没走远。
伴随着长而久的吐烟,无力往后倒去,仰躺在沙发靠背上,深深的陷在里面。
高大的身躯,让人感觉沙发小了一号。
男人头枕着沙发靠背最高处,向上望去,露出清晰凸起喉结,昏暗空间里,能看见喉结滚动,尚未拉开的窗帘,看不清外面是白天黑夜,房间里开着微弱灯光,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却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夹在手上的烟,只吸了一口,任由它自生自灭,袅袅苍白的烟直直向上升起,飘散,最后消失在空气里,又无处不在。
男人终于有了动作,他将烟死死的按灭在烟灰缸里,随即起身寻找自己的衣服,利落的穿戴好后,一个转身的瞬间,在一片凌乱的白床单中发现了醒目的黑——那是一串檀木做的手串,一看就是最劣质的那种木头冒充的。
男人顿住脚步,眼神暗了又暗,最后吐了一口气俯身拾起那手串,完全不理会床边那装有不明液体的套子,走了。
夏寒之走出酒店大门,呼啸的北风兜头吹来,像是穿越两个不同世界的边界,从酒店里带来的暖尚未吹散,他还是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
早上天还未亮,朦朦胧胧间介于黑夜即将结束的蓝色时刻。
夏寒之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的瞬间嘶了一声,那是他极度不想感受的肿胀疼痛感。
他能感觉司机从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
“到哪儿呀?”当夏寒之向司机看过去的一瞬间,司机说道。
“云锦小区。”夏寒之淡淡的说到。
之后他便做在车里,没在说话,摸摸衣服口袋,手机还在,刚才出来的急,他还以为手机落下了,幸好还在。
调亮屏幕,显示还有百分之十的电,很多信息,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都是昨天聚会结束后,倾城姐确认人员是否安全到家得信息。
夏寒之一一点开,有几条倾城姐单独发过来的信息。
【安全到家没?】
过一小时。
【还没到家吗?】
最后是五个小时前的最后一条信息。
【看到回复】
【看到,到家了,喝了点酒,到家就睡了。】
夏寒之信息刚发送,下一刻,电话响了,是倾城。
“才回我信息,要不是人口失踪警察需要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我都要报警了!”电话里传来迷糊的声音,像是刚睡醒,又像是刚睡着被叫醒。
“不至于,我这么大人了还能走丢了,再说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这是刚睡醒,还是准备睡觉啊?”夏寒之轻笑,胸腔的闷胀感挥之不去。
“睡醒,这是作为管理人员的职业精神,时刻保留一根神经给工作”倾城姐语气慵懒,像是想到了什么哼笑道:“什么不至于,不至于见到前男友就买醉?”
倾城说的看似无心,实际全是打趣,可这话却烫的夏寒之耳根发红。
“之前酒桌上大家劝你喝酒,从来没见你喝过,还得是前男友,不然谁出面都不好使。”
“姐,真不是!饶了我吧!”夏寒之嘴笨,面对对方一句句调侃,反驳不了,他向来不太会说话,上学时期一直因为搞不好同学关系被孤立,还是那人出现,他才渐渐融入集体。
那杯酒他也是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喝的,他当时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哎呀呀,知道了,不逗你了。”倾城很快收了神通,停顿了下说:“不过,那人真是你前男友,可我看他看见你的眼神不像是断干净的分手,那眼神……啧啧啧,像个被抛弃的怨妇来讨情债,不不不怨夫。你们当初到底因为什么分开的?”
昨日那眼神浮现眼前,那哪是怨夫的眼神,除了一瞬间的错愕,余下的只剩巨大的冷漠,责备,可无论什么情绪都将夏寒之一刀一刀凌迟。
他们是因为什么分开的?
很多,多到夏寒之承担不起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他实在是一个倒霉的人,虽然曾经自以为很幸运。
见夏寒之久久没说话,倾城说:“好啦好啦,你不想说我不八卦了还不行吗?不过晚上的直播别忘了,你要是再不回我消息,我就要找人候补了,本来聚会之后一个一个懒得跟猪一样,我上哪儿找个这么好说话的人去。”
“恩,知道啦。”夏寒之因为好说话,经常帮倾城补缺,谁有什么事都找夏寒之替补,所以关系比较亲近些,另一个原因,那段时间夏寒之需要钱,只能加大直播时长,所以只要能排他都上。
“你元旦还不回家吗?话说从来没见你回过家!你要是不回家,我就还把你排上。”
“恩,排吧,不回家。”
他哪还有家可以回,或许说他根本就没有家,也许曾经有过,但也是假的。
“不过话说回来,看你天天跟晓洛相处还以为你是1”倾城那边像是在憋笑:“没想到你竟然是0。晓洛要是知道了,估计要伤心死了,你可是他心目中那种特别靠谱洁身自爱且高冷的1。”
那样的体格差,也不能怪倾城想的多。
他178身高,在男生里不算矮了,那人估计又涨了吧!看着比原来又高了些,也壮了些。
“额……”夏寒之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挂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电话挂了,司机又开了一段时间才到小区楼下,夏寒之用仅剩的百分之三的电付了钱,还好还有电,不然连车费都没法付了。
他刚才在车上,闭目养神,都没敢动手机,更不敢动。
夏寒之的家是一间LOFT式的房子,四十多平,考虑到只有自己一个人,以后即不需要养父母,也不需要养孩子,还没多少钱,没想过买房子,所以就租了这所房子。
进屋,上了二层,给手机充上电,定了晚上直播的闹钟,想要倒头就睡,但是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与记忆里相差太多。
算了。
夏寒之睡不着,身体后方的肿胀感,大腿内侧一用力就酸疼,时刻在提醒着他昨天发生了什么,发生的有多激烈,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洗洗。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说过他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那不代表他不难过。
进到浴室,夏寒之脱掉上衣,下一刻愣住了,他看到镜子里的他自己——脖子,锁骨,胸前遍布红紫的斑斑点点。
更甚的是,他的腰间,青一块紫一块,不像是亲出来的,倒像是手劲使大了,掐出来的。
玛德,这人有毛病吧!
夏寒之第一反应,想骂人,随后又是一阵无力感,都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晚了。
裤腰下面一点平坦的小腹右边,纹着一朵扇形合欢花,花朵粉嫩欲滴,一簇簇毛绒花蕊做成的花瓣,由白逐渐过度到粉,说妖艳不及,说端庄不够,就那么一朵栩栩如生的在那。
他上学的时候,在学操场和食堂之间有个小花园,那里有一颗合欢树,每年春天开始能开好久,可以一直开到他们上学,许多艳丽多姿的花开了谢,那棵合欢树始终待放,远远望去一树的绿叶衬着粉嫩,即使被春雨摧残,也娇艳无比,坚韧无比。
那时有人告诉他合欢花代表着心意相合,他们约定来年一起看花,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没能等来合欢的再次开放,他们就分开了。
他在分开的那些年里,实在受不了想他,便去纹了这朵合欢花,这朵花也就是他思念的化形,可此刻当那些斑!驳青!紫与合欢花同时出现在同一具身体上时,这是多么讽刺!
都怪那酒吧里的酒,他发誓再也不去酒吧喝酒了。
夏寒之洗了很长时间,直到手掌都起褶皱了才出来。
出来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忽然总感觉哪里不对,当他习惯的把右手放在额前时——他的手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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