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邵湖，倒是可以抽空去遇仙林玩玩。”吴染兴致盎然，“记得我幼时来过一次，那时候娘亲去送货，我便跑去醉仙林看热闹。”
吴染说起她第一次来时，正赶上春耕。
务农的人在田埂间穿梭，吴染站在高处的遇仙林下望，“这里的风景真好。”经过的人听见了，停下脚步笑着回道：“我们邵湖自是景好人美。尤其是遇仙林，绿的绿、红的红。”
吴染仰头看那人，脆生生道：“是呢！”
元濯扬鞭催快马车，等马儿迈开蹄子跑起来了，扭头问：“这名字有什么由来？”
“说是风景太好，神仙都被吸引来了。本地人爱编故事，说常能看见神仙，还比谁遇见的神仙法力更高强。”笑过之后，吴景岚摇摇头，“这回再去，可真不一定了。”
嗯？
看着疑惑的二人，吴景岚解释道：“尹国同时对几城开战，邵湖便是其中一个。叛军虽是被朝廷镇压了，退至城外僵持着；可不久前刚被战乱碾过，哪能完全恢复。”
吴染瘪瘪嘴，叹一口气。
“快些解决了严真善，去别的地方。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吴景岚郁闷道：“赵琴这不靠谱的，不跟着来当打手就罢了，连先把功法赊个账都不同意。”
元濯知道吴景岚这是在关心自己，眼里露出些笑意，“无妨的。劳岚楼主关心了。”
吴染开元濯玩笑：“怎么不跟着叫小姨了？”
“……”元濯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有憋出来。
吴景岚笑着敲了下吴染的头，“你少作怪，就会欺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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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靠近了城门。
守门的士卒打着绷带、吊着胳膊接过路引，“进吧。”他放空了一会儿，没了动作。
“那个，路引可以还我们了吗？”吴染忍不住出声提醒。
士卒这才回过神，把路引塞回吴景岚手里。他看看马车，“停外面吧。里面的路烂了，走不了。”
吴景岚闻言跳下了车，把马笼头卸了，拍一下马身，“去吧。”
马儿扬蹄奔向身后的山林，几人进了残破的城。
数个打闹的孩童在沿街疯跑，排队领粥的中年人木木地等。
吴染家里是做丝绸生意的，她自小耳濡目染，自然轻易分辨出穿着的是好料子还是仅能御寒的衣物。只不过如今，都一样了——他们的衣服总是不完整，鞋也不知何时丢了。
“当心。”元濯搀住了看得出神的吴染，“看路。这里许多坑洼，要崴脚的。”
吴染回神一瞧，自己险些就要踩进一个窝。她抬头扯出个笑，“多谢。”
前方的吴景岚一声呼哨，引来了只白鸽。她把鸽子足上绑着的小竹筒取下来，在手上磕两下，筒里就滚出张字条。
吴染将字条接过，展开念道：“严在文漱斋”。
元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三条面巾，“去了就直接动手？”她实在是想要早些拿到赵琴的功法。
吴景岚无奈地觑元濯一眼，“好歹等待夜里，偷摸点做。”她叹口气，“你的武功路子也是张脸；面巾呢，只蒙得住更显眼的那个。傻不傻呀。”
“哦。”元濯自知想得简单了，抿抿唇就要揭过。
那头的吴染不乐意了，“小姨，你说事情便说事情，不要说什么傻不傻的话。”
“……”吴景岚被噎住了，半晌才道：“好好好。”
元濯扯扯吴染的衣袖，“好了，咱们往文漱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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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本想从后墙里翻进院子，吴染正准备带头扒上砖头时停下动作，“且慢。”
“怎么？”吴景岚自忖还是有些身份，在一步之外立着。她不是很愿意翻墙进去的，总觉得这是贼子行径。
想到可以不必做此等事，吴景岚脸上便带了些喜色，“我们不做这勾当，走正门了？”
“是。”耳力极佳的吴染回答道：“院子里有许多人。我们这般进去，定会被发现。”
元濯侧耳去听，院子里仍是一片安静。她闭上眼——哦，草丛沙沙，蝈蝈鸣叫……
元濯睁开眼，肯定道：“有人的呼吸声。”哎，怎的不见了吴景岚？她转头一看，吴景岚已迈步去向正门，“那便大大方方地打过招呼，再随机应变。”
“好，请岚楼主打头咯。”吴染走过元濯时拍拍肩，“走吧，跟上她。”
吴景岚推开了文漱斋的正门，朗声道：“各位齐聚一堂，也是来见识那奇绝阵法吗？”
席地而坐的众人闻声看来，一位熟面孔直身作揖，“晚辈见过岚楼主。”周边有几人看起来也是年青的，听了这话，忙也抱拳，“晚辈见过岚楼主。”
吴景岚思索了一下，将这汉子从记忆里捞了出来，“韩年？多年不见，不知你师姑可还安好？”
那韩年便答道：“多谢岚楼主挂心，如今师姑在武学上又有进益，常念着要再和您比试呢。”
“呵。”吴景岚冷笑，转而叮嘱元濯和吴染，“你们去屋里看看。”
余下的两人终于站了起来，一人道：“老头子腿脚不利索，岚楼主多见谅。”另一人道：“老婆子也是如此。”
吴景岚明媚地笑开，眼神却是冷冷地盯着二人，“二位司马前辈，果然同吃同住会十分有默契。”
司马顺和司马莲的脸皮瞬间就耷拉下来——原来这二人是兄妹，却做着让世间不齿之事，私下如夫妻般相处。二人最忌讳别人提起这个，但碍于停云楼的势力很广，只是阴测测地说：“岚楼主惯会开玩笑。”
旁边的小辈们噤若寒蝉，只愿自己是聋了瞎了才好。
这边吴景岚呵笑着点头，赶众人出去，说此处已经被停云楼征用；不服的人推拉过招一番，灰溜溜地走了。
那边的元濯和吴染，在斋里唯一一间上锁的屋子前驻足。吴染刚要使内力震开锁，元濯拦她：“等等，还是谨慎些。”
“严真善总不会栽在那些人手里，应当是别的什么人。”吴染轻松道：“你也看出来了吧，外面的那些人，武功就那样。”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便扑到门上，“救命，救我出去！严真善这狗东西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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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自我介绍叫乔复的姑娘气红了眼，“他们见严真善不守诺，便把我锁在这里，说见到严真善的人再放我出去。可我又怎么知道那狗东西去了哪？我被他请过来，到头还要替他背锅！”
元濯推过去杯茶，“喝茶。姑娘冷静，这些事情没什么的。”乔复正情绪激荡，闻言一愣，“啊？”
吴染几不可察地眯了下眼，在心里因元濯的呆气扶额，“乔姑娘，你继续说。受了委屈总要发泄出来。”
“哈，是了。”乔复指指被钉得只剩个小口的窗，“每顿的饭菜从这里送，有时还会忘记送来，我连战俘的待遇也不如。”
她瞟一眼门外，看这附近只有她们仨，愤愤开口：“这般品行，真上了前线可别倒戈！”
吴染眨眨眼，“听乔姑娘话语的意思，你是军队中人？”
“是，我是万将军手下的参将。万将军镇守前线，我奉命进城来拿尹国的残支。”乔复恢复镇定，坐正身子，当真有行伍之人的肃杀之气。
她接着道来：“我进城后不久，便收到了严真善的邀请信，他说他要进献一绝世阵法助大延退敌；见面后，他立即找了门徒操练阵法，那阵法确对退敌会有齐效，所以答应带他第二日去前线见将军；当晚严真善大肆宴请，众人皆饮了许多，时间又晚，便都在文漱斋歇息。”
吴染发问：“可是第二日，严真善不见了？”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乔复叹道：“他也许是改了主意，连夜跑了。让我丢了助力不说，还被那几个失心疯想得阵法的人关了五天，。”
吴染闻言点点头，“即是如此，乔参将不若去和万将军报告，说不久会有武林中人来前线相助。”
“这不是说谎……”乔复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多谢吴少侠指点。”她谢过，急匆匆地从后门走了。
吴染也伴着元濯走出厢房，晒着快落山的日光，“舒服。”她逆着光看元濯——表情淡漠而认真的人在太阳下闪着柔软金色的边缘，“元少侠看出乔复明白了什么吗？”
元濯笑笑，“我知道的。待武林人会去前线相助的消息一放出，这批冲着阵法来的人自然会觉得是严真善去了。他们会像苍蝇闻到臭肉一般，塞满前线的帐篷。”
吴染看着元濯，也柔柔地道：“嗯。你向来聪明。不过到时候，我也想去帮忙——我看现在的邵湖心里难过得紧。”
“成。”元濯应了。
吴染忽地有种冲动，想倚在元濯身上。她这么想，便这么做了。
“累了？”元濯偏头瞧，扶住了吴染的腰。
吴染打个哈欠，“可能是日头太好，晒得我困了。”
“哦。”
一时无话，二人只是挨着彼此站立。片刻后，元濯开口：“不对。有个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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