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丰五年,大夏国的长公主——宋时微,出嫁了。
大夏这一脉,子嗣祚薄,长公主,年十八,出生即封号兴夏,意为兴盛大夏之意,光这封号就足以看出先皇对长公主的厚爱与重视
而这,也注定这一天热闹非凡,举国同庆。
“来了吗?来了吗?”挤在正阳门大街两旁看热闹的群里,时不时会传来这样的询问。
而也总会有人不耐烦的回道。
“快了!快了!急什么?”
大街小巷,道两旁,周围商铺殿宇皆披上胭脂红的纱幔,偌大的京城仿佛被笼罩在红海之中,分布在京城四宇的乐队,锣鼓喧天,叫嚣天际,卖力的渲染长公主大婚的喜庆,叫无数闺阁女子垂泪啼闻,只因为娶她的,是沈府的二公子,也是嫡亲长子——沈岚。
“……说到这沈岚也是逸群之才,玉树临风,虽然家父只是官至五品,但奈何他天生容貌绝绝,更何况他八岁能文,与大文豪许湘侃侃而谈,十四岁就武,与威武大将军较之一二,乃是个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若任他成长下去,未来成就绝对远胜过他父亲!”
不远处的说书人就着满头锣鼓,慷慨激昂道。
围观的人群里,也会爆发出几声喝彩,然有人继续道。
“然后呢?”
“然后?你新来的吧!”
有人闻言,鄙夷道。却丝毫不影响台上人的发挥。
“可偏偏这样的青年才俊,娶了长公主,娶谁不好?
非得是长公主!”
大夏国的长公主啊!那是任谁听了都得唏嘘一声的存在。
“老张头,你那么替沈二公子可惜,你替他娶啊!沈府一定把你当祖宗供着!”
老张头笑骂回去。
“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长公主……那可不是我们能享受的~”
围观的人群的传来男人们心知肚明的笑声。
但这样的事情,也同步发生在帝京的角角落落。
对长公主的非议,对沈岚的嘲笑,反正都是对她们的不看好!
哎!
你说长公主不好吗?
怎么会不好呢!想这长公主得先皇与新帝两世大夏君王的厚宠,也是沉鱼落雁之姿,琼花玉貌之容,与之结缘也应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就沈岚这地位,与长公主结亲完全就是抬举他了,说是一步登天,不足为过!
可偏偏,偏偏她是个身子骨差的!
差到连赫赫有名的神医也断言过长公主殿下活不过双十年华,国师也曾占卜过长公主双十必陨!
若只是寻常家的女子也就罢。
可是长公主乃皇家子弟,皇室成员仙去,是要携家眷的啊!
说白了不就是陪葬嘛!
乃是全京城,甚至是全大夏最不能娶的女子!
这样的女人,谁敢要啊!
娶了就是一个死!
是个十足的“煞星”!
再者,也许是因为先天体弱之由,长公主自幼备受宠爱是毋庸置疑的,无论曾经是先皇,还是如今的新帝,都把她当做眼珠似的护着。
现如今看似顶着出嫁的由头,便宜沈家,只怕最后沈二公子还是得落得个入赘的结局。
入了赘,还想个屁的通官达贵啊!
大家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就等着看笑话了!
想着,路牙边上看着热闹的众人看向高骑骏马之上,身着红色新郎官服,俊逸风流的沈岚,眼中皆不由带上一抹同情。
想沈岚也是惊才艳艳,却难逃皇家法眼,可惜,可惜啊!
而高坐在骏马之上的“沈岚”。
哦不!应该说——沈玉!
沈玉骑着骏马,目若朗星,薄唇紧闭,她的脸还带着微微的稚嫩,有些婴儿肥,却胜在精致,周围时不时传来的污言秽语让她频频皱眉 。
围观众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果然沈二公子也是不情愿的!
闺阁女子倚着栏杆,掩面垂涕:二郎啊~
但事实上,沈岚,也就是沈玉,只是陷入了沉思。
沈玉打量了周围几眼,经过昨夜的沉思沉淀,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她又穿了!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她回来了!
这样说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迎娶长公主了。
轮回果然是一个圈儿啊!
上一次娶亲,也是第一世,她只是待字闺中的沈家嫡女,一个不受宠的嫡女,更是那个声名浩大的沈岚的胞妹。
两个月前,皇宫传人送来了一份婚诏书,婚书对象就是大夏最尊贵的女子——兴夏长公主。
而次日,沈岚出逃失踪,沈家多次暗中巡查无果,面对皇帝的召书,沈家自然没办法反抗,于是……
也许是沾了一母同胞的福,她与沈岚自幼相貌便无所差,身形更是相差无几,硬要打个分的话,她与沈岚的相似,能达到九分九!
慌乱之下,她顺理成章的,经过两个月的特训,改造,变就成了“沈岚”。
想起昨夜穿回来,眼睛发懵时模糊听见的告诫。
呵!
沈玉冷冷的扯扯嘴角,舒朗的眉梢带着些许讽刺。
为了家族大义!可去.你的吧!沈家怕死,难道她沈玉就不怕死了吗?欺君之罪,若被发现,她沈家怎就会觉得自己躲的过去!
沈玉在心底无情的嗤笑着,转眼便到了城门口,这是个好地方。
想第一世,她就是趁着这个时机,奔向城门外的护城河,一跃而下。
然后……
沈玉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不由的抿了抿唇像是想起几日前的如梦似幻,阴暗中目光炯炯,盯像护城河的方向好一阵热切,随即又似想到什么一般,眸色一凝。最后,僵硬的扯缰,引马,转弯,开始绕城门。
罢了!
再去一次又有什么用呢?尘缘未了,终究无缘登仙梯。
想到她被踢下登仙梯的缘由,沈玉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涩。
尘——缘——。
想她沈玉凭借一场机缘,褪去凡人皮骨,修行百年,惊才艳艳,被誉为“万族第一妖孽”,本以为能一步登天,世上再无人束缚,却被一句尘缘未了,打落仙梯,身消道陨!
回忆往昔辉煌种种,风光无限,沈玉许久未有波澜的内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揉搓,酸涩异常,其中苦楚不必言说,终是不甘啊!
怎能甘心呢!
沈玉不由一声长叹!
尘缘吗?
她的尘缘在哪呢?
苦恼之余,殊不知这一叹,落在旁人眼里,记在心里。
沈玉在心里眉头紧锁,思量着趁着绕城,打算好好捋一捋。
随即肃了肃神色,看着前路漫漫,又是一声叹息,绕城三圈,也不是这个身体能够承受的。
真不知道这个大夏怎么想的!照规矩她要绕城三圈,锣鼓喧天,满城都能听见,然后归时黄昏,迎娶公主。
美眸下垂,颇有些无奈,凭借自身可能因为多次转世而强盛的魂魄,勉强勾连这方天地稀薄的灵力,默默在心底念起《罡措磨罗咒》。
这还是她曾在一处秘境中捡到的,作书者医术极为深厚,竟然将人体拆解为文字,以供人在念读时调动身体五行气力,与天地灵力相呼应,达到通经伐骨之效,仅凭念读就可以强筋健骨,着实让人惊叹!
本是不可多得的大功德一件。
只是待她想将其传播时,发现只有无灵根的人才能奏效,而她所处的乃是前所未有的修仙盛世,再差也只是杂属灵根,极少有无灵根的人,于是也就遗憾作罢了。
好在她现在的身体是没有灵根的,曾经她用不上的功法,反倒便宜了现在的自己,简直像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
不过,说到量身定做……
沈玉倒是在尘封的脑海中想起一道娇弱的身影。
她既已经决定留下,了结尘缘,自然暂时是回不得修仙界了。
而她也推测自己尘缘应该就是在沈家或者长公主之间。
当然,也不排除还未出现,但大多数情况下,尘缘的产生都是与自己已然产生勾连的人,除非命定之人,否则这种情况,基本可以不做数。
而与自己有所关联之人,除了沈家,也只有被她半路逃婚的长公主了。
若是沈家的应该与自己是生养之缘,但若是长公主应是嫁娶之缘,想来上辈子,她急于挣脱命运,独留下那一个女子,虽说是皇室公主,但要经受的风言风语,未必会少。
想着,她的眸色有些暗淡下来。
心理上,她必是更加倾向于长公主,但逻辑上,她更觉得是沈家,毕竟沈家生养自己是实打实的事实,虽然过得不好。
但长公主……
应与长公主结缘的是沈岚,而非沈玉,可长公主殿下也确实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声名具损,这也是事实!
唉!
但不管怎样,沈家,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甚至接触也不能再多,无论是情感,还是现在的身份!
而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长公主殿下了。
素来平淡的双眸,不由泛起一丝波澜。
也许,《罡措磨罗咒》能成为自己的“投名状”呢?
毕竟,不论是坊市传言,还是皇家亲证,这位长公主的身体,确实是差的紧呢!
她记得这份姻缘的由头,明面上是看中了沈岚样貌堂堂,少年英才,长公主倾心许之,想与之珠联璧合,实际上,不过是想借着沈岚的“气运”,来给长公主冲喜,祛邪秽,给长公主“续命”来着的。
只不过……
该怎么说呢?
来路不明的话,身份尊贵的长公主肯定是不会用的,但要自己给的话,又感觉不合适啊,万一没效果怎么办?算不算欺君之罪啊!
唉~
愁啊!
真麻烦!
沈玉颇觉无趣的砸吧了下嘴。
刚想耸下的肩似又想到什么一般,飞快的又挺直起来,难得有几分偶像包袱。
无奈的瞥了后面浩浩荡荡,吹锣打鼓的随行,还有隐匿在其中的士兵,其中若有若无,暗含审视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监视犯人呢。
同时心里也越发惊奇,越是觉得自己前世的好运,这般严防死守下,居然能让她凭一腔孤勇,趟出一条自由的飞升之路。
按捺住心中的感慨,面上依旧是那副肃穆,冰冷的神情。
潦草扫了几眼,连第一圈的一半也没到,辗转几眸间,将周围环境扫了个大概,其实本是没必要这么做的,只不过不做些什么,实在无聊的很,她早就过了还需要念来催动咒诀的年纪了。
咒诀自行在体内流转,体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好起来,看似瘦弱身体逐渐蕴含着颇为强劲的筋骨之力,身上的肌肉也可以清楚感觉到越发紧实。
不过须臾,身体的总体素质就产生了一个质的飞跃,当然,也与她现在这具身体素质不强的原因,才会让她在滋养后获得如此清晰的变化。如果是那个长公主的话,效果应当更加明显吧!这点时间,没准都够她提升到一跳八丈高了!
像是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儿了似的,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为明丽的笑容。阳光在她的身后张扬着,她的眸里,也亦是熠熠生辉。索性她骑在前头,无人知晓。
五月的太阳**辣的烤在背后。
啧!这太阳真大,刺人的紧,叫人忍不住的想蔫吧着。
又走了半晌,第一圈已过了大半了,太阳也升到了头顶上,沈玉隐晦的斜觑了后面的一个将领,随即又若有所感的往右侧后方的某个城楼上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某城墙楼上
“殿下,该走了,再不走时辰就来不及了。”
一侧拐角处的阴影中,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
女子眉眼微微下坠,蒲扇似的睫毛飞快的闪动两下。
“走吧,冬竹。”
站在楼窗旁,刚刚窥视完浩浩荡荡又走远的迎亲队的宋时微,阳光透过狭小的小枢,沐浴在她身上,在她眉眼出处,落下一道光亮,衬的她本就病弱的面颊,更加苍白,灼目的光掩盖了她眸中深处的算计,转头时又流露处恰到好处的狡黠,像一只调皮的可爱且无害的猫咪。
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清贵,又有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娇横,如鼎铛玉石一般。
“也不知这驸马有何奇特?现在看来不过是有着一副好皮囊。”
随之,目光便移开远去的迎亲队,倦倦的抬手,暗处的侍卫上前,扶住,走向下城楼的舷梯。
另一只手则是拿着帕子,抵住唇边,侧头轻咳两声,本就带着病态的娇弱,越发的忧见我怜起来!
看着就忍不住的揪心。
更叫人惊奇的是,已经五月份的日子,居然还着着冬日的袄衣。
楼下焦急,翘首以待的公主府一众,看见舷梯上隐隐浮现的倩影,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随之又是一紧。
领头的嬷嬷更是回神,向周围呵斥“都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去扶着公主殿下!殿下摔着伤着哪儿,你们担待的起吗!”
众侍卫闻言,迅速而有条不履的站立在舷梯两侧,宋时微看着微微躁动的人群,心下觉得好笑。
“嬷嬷还是别训他们了,他们没怎地,倒是先把我给吓着了!”款款而下的长公主迎着众人的虚扶,掩袖娇着声,俏笑道。
眉眼弯弯,有着说不出的灵动之美,刚才病态被遮掩,那汪汪的美眸,叫人止不住的想要怜惜。
那嬷嬷登时拍手苦笑着“哎呦!我的小祖宗哟!城墙楼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去作甚哟!你要是有个一二,我们可怎么办啊!”
说着便拿着早就备好的批袄,披着宋时微身上,手里也多了一个汤婆子,显然城楼上的咳嗽声,并没有躲过这位嬷嬷的耳朵。
要知这城墙本就是军备之地,台阶虽修的不如边关狭窄,但相比这殿下常日走的,自然要险峭的多,寻常士兵也有摔着,伤着,崴着的案例,更何况是自幼就病弱的长公主!
平日里,殿下就是个走一步喘三步的娇娃娃,而今天这般“险地”,怎叫的她放心啊!
“嬷嬷~,我不还有冬竹嘛!”
宋时微紧了紧手中的汤婆子,伴样着撒娇。温烫是温度,让她冰凉的手短暂的恢复了正常人的温度,让她很是愉悦。
那嬷嬷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到长公主身后的冬竹,似狠狠的剜了一眼,有着说不出的杀气,察觉到这份杀气的冬竹也颇为心虚的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心中委屈无处言说。
冤枉啊!长公主的命令,她也不敢不听啊!
嬷嬷姓余,叫余娘,也意为余粮,是出生贫苦的苦命人,好在被当时丞相府的人相中,做了相府小姐的奶娘,也就是宋时微的母亲,荣瑞皇后,也是现如今的太后。
宋时微自出生时体弱,皇后怜惜,特赐自己的乳母余娘贴身照顾,而这一照顾就是十八年!
余娘接连侍奉大夏两代最尊贵的女人,在长公主府的分量自是有着不可比拟的重量。再加上自幼的照顾,宋时微待她也有着不言而喻的亲昵。
“有冬竹也不行啊!万一您出了个好歹,陛下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余娘在一旁苦口婆心,宋时微努了努嘴,终是没说什么。
因为确实,她是了解阿弟的。
了解自己的阿弟对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的看重。
“殿下,该回去了,已经耽搁不少时辰了。”
余娘看见宋时微眉间忽染上一抹愁绪,终是心下不忍,轻道了一句便作势牵扶着宋时微,上了马车。
宋时微静坐在马车里,车里镶金戴玉,奢靡华贵,座榻也是上好的云锦与金丝棉,正中间放着一个暖炉,冒着热腾腾的暖气,若是旁人在这五月天里,定是要热的不行,可对宋时微来说,却是刚刚好。
耳畔传来街上的欢腾与热闹,窗子被压的严实,不留一丝细缝,宋时微的脑袋有些摇晃的向前探,心像是被猫爪子挠似的痒。
“嬷嬷,我闷得慌,开些窗子吧!”
“哎。”
余娘怎不知她心中所想,犹豫了会儿,终是念着殿下许久也不能出来一次,叹了口气,开了条细缝。
缝里吹来外界清爽的风,还夹杂着人间的烟火气,给原本密闭沉闷的马车瞬间注入了几丝活力。
刚才的不愉像是被瞬间抛之脑后。
宋时微的目光紧盯着这条缝外的世界,眸光熠熠生辉,带着些许渴求,只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灼灼的看着……
一路繁华,直到公主府,宋时微还有些意犹未尽。这样的经历,对她来说也是难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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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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