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芜生自认为无恶意开口问道:“哪头猪?”余妄掐了他后腰一下,又看玉龙,“玉真长老,您的意思是……师尊有道侣了?”
玉龙啐一口,道:“屁的道侣,他二人还未成亲,那小子就是个拱白菜的猪!”
玉景总算开口,却听道:“三月后便成亲。”
玉龙气得跳脚,“你们还成亲!你是诚心要气死我!我说你昨日怎么换回以前的衣裳,原来是那死小子回来了!”
玉景没再搭理他,转头看余妄二人,“为师今日便要离开宗门,你二人若要换一位师尊,今日便好好选一位。”
那原本还在劝阻的几位长老瞬间没了声。玉景这话说出便是铁了心要离开,再劝阻也无用,扭头看余妄和秦芜生,只希望他二人不至于为此便换了师尊。
余妄没有片刻犹豫,“弟子不换。”
秦芜生紧随其后举手:“我也不换,他们没你厉害。”
其他长老:“……”
玉景却无甚表情,微微点头,“若是之后要寻我,便用玉竹传音。”这玉竹便是玉景收徒时赠的收徒礼,如其名,玉雕的一小节竹子,通身剔透,除了传音之外,内还藏有一道玉景的法力,以作防身之用。
余妄颔首应了声“是”,丝毫不顾及旁侧几位长老无奈的神情。
交代好一切后,玉景没做停留,本想就这么离开,却不曾想那宗主一手落在他肩上,“走吧,我们送你下山。”
玉景微微愣神,也没拒绝,由着几位师兄送自己下山。
一行人快到宗门外,远远便瞧见一人站在牌匾下。那人穿着一身红,腰间的腰带缀着不明显的金叶。
玉龙啐了一口,道:“这小子还穿红。”他说着撸起袖子,快步冲过去像是要揍人。
那牌匾下的人有所察觉,转过头吓一跳,侧身正好躲过这一拳,笑道:“玉真长老,这么多年不见你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暴躁啊。”
玉龙啐骂道:“你还好意思说!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诱拐我师弟!”
男子双手做投降状往后退,面上却仍旧笑嘻嘻道:“我可不是诱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说完后背撞上一个人,他头还没回就已经换了一副嘴脸,可怜兮兮道:“玉真长老,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是真心喜欢玉景的,你就成全我们吧。”
身后玉景无奈道:“别演了。”
男子立马收敛了那副可怜样,笑嘻嘻凑到玉景身边,“遵命!”
玉龙:“净整这死出。”
余妄和秦芜生在一旁看着,秦芜生时不时戳戳余妄,聊聊这聊聊那,余妄听着,偶尔回应几句。正说着,余妄忽然没了声,秦芜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玉景身侧的男子这会儿正看着他二人。
男子一步步走到余妄身前,打量着余妄,忽而冲玉景道:“小景儿,这是你徒弟吗?”
余妄不明所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却听那头玉景已答了声“是”。
男子像是看得出神,随即轻笑喃喃道:“真像啊……”
秦芜生上前看着男子,“你当着师尊的面这么看着我师兄不好吧,师娘?”
男子好笑看他一眼,没理他,玉景却蹙眉问:“像什么?”
男子退回到玉景身边,“像你。”
像玉景,至于是什么像,不多言便以为是样貌,玉景晓得是什么像,却也是学着男子不多言。
是非自有定数,参破天道便是越界,再多指点便是违抗天道,天道不可逆,违逆之事,他们做不得。
玉景拱手与一众人道别后,便再无留恋与男子携手离去。
那日后,泽琼仙宫的主宫便空置着,洒扫的妖仆仙童照旧往日的工作,余妄和秦芜生再没去过主宫。
民间散出谣言,说五百年前的魔头活过来了,复活第一件事便是到临风宗诱拐玉华仙尊。
余妄闭关了几日,出来后便听闻这些,问秦芜生:“宗主他们可有说什么?”
秦芜生摊摊手,“什么也没说。”其实他还想说一句“和死了一样”,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看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想来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余妄也不想多管闲事,这谣言一起,那男子的名声会受损,但与他们无关。玉景的名声多少也受点影响,但既然宗主他们不管,他们也就没有管的必要。
余妄掀衣袍坐在桌边,抬手要去倒茶,却被秦芜生先一步抢了过去,他只得无奈看着他,又问:“这两日可有新上榜的任务?”
他所说的榜是宗门专设揭任务的任务榜,设立在宗内请灵楼内,任务多为降妖伏魔,亦有闲散的任务,譬如哪家公子小姐需要护送,亦可到各宗寻求帮助,同时也应付出相应的报酬。报酬有多有少,随你给出多少报酬,只要有人揭,这生意便也是成了的。这也是大多数宗门的经济来源。
秦芜生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却也没将茶壶里的水洒出。余妄狐疑抬头看他,秦芜生将茶水推到余妄那边,抬头直视余妄的眼睛,“有一个新上榜的任务,一直没人揭,井幺城,余小六挂的榜。”
余妄会是什么反应,秦芜生早就猜到了,从看到那个任务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
对面的人太平静,手边的那杯茶迟迟没有动,那双黑眸一动不动地看着秦芜生,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
秦芜生想过,如果是师兄,这会儿可能会笑着问:“什么样的任务啊?这么久了都没人敢揭。”可对面的人是余公子,余家的余公子,亦是余小六当初的救命恩人。
请灵楼,任务榜前的人走走停停,正中间的那张任务榜单前站满了人。
“余家?是余师兄的那个余家吗?”
“井幺城就一个余家,那定然是和余师兄一个余了。”
有人小声嘀咕,眼神时不时落在角落蹲着的那个矮小身影上,“是那人挂的榜?余小六?你们说他和余师兄是什么关系?”
“应是哪个堂兄弟的儿子吧,年纪看着也不大。”
细语间,已经有人凑上前,女子轻声开口,“小弟弟,是你挂的榜?”
余小六轻轻点头,眼角有些干涸的痕迹。女子又问:“你说的余家,可是余妄余师兄所在的那个余家?”
余小六又点点头,小声应了一句“是”。
旁边立马有人吱声,“你怎的不直接找余师兄?”
那人话音刚落,方才说话的女子便侧头瞪了那人一眼,男子缩缩头,闭嘴不再言语。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余师兄来了”,那张榜单前瞬时便空出一条道,余妄踏光而来,不见一丝慌乱,甚至能在旁人喊上一句“余师兄”或“余师弟”时也回一声称呼。
他脚底生风,请灵楼门口到任务榜百米的距离,不长却也不短,若真要道余妄今日哪里不同,恐怕也只看得出他步伐快了些许。
万众瞩目般,余妄走到任务榜前,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来的目的,旁侧甚至有弟子提醒道:“余师兄,是这个任务……”
于是,他在请灵楼内所有弟子的注视下,揭下了这张写满他家中不幸之事的纸:
仙观肆玖年叁月贰日,本宗管辖之井幺城余家,突生巨渊,吞噬余家祖宅,至今不见其踪迹,余家除志学之年一子,皆与祖宅一同坠落深渊,下落不明。至仙观肆玖年叁月叁日寅时中,塌陷中时有嘶吼,情况不明。
任务难度:极。
此次任务报酬:五百上阶功法,三千中阶功法,两千地阶功法,一仙品功法,仙草百株。
挂榜者:余小六。
余妄手抚过纸上的“余小六”几个字,那是余小六亲自写的,笔锋有些不稳,但实在是细微之处,若非余妄熟悉余小六的字迹,恐怕也看不出这点不稳。
那榜单上的写的功法,差不多是余家的所有功法,只是各自取整数,仙草应是余家灵芝园内长成的所以仙草了。付出全数身家,普通弟子哪敢揭?更别说榜单上还清楚地写着任务难度。
临风宗任务难度分别为地、中、上、极四个级别,地大多便是一些琐事,中、上便多是降妖除魔,至于极,宗门内百年内也只出了三个,加上今日这一个,便是四个。
余家下落不明的人,余妄大概猜到了结局,只有死,下落不明恐怕也只是用来安慰余小六,又或是安慰他的呢?
秦芜生晚一步到请灵楼,入目第一眼便是余妄,他站在人群中间,实在突出,随即是角落的余小六,那人眼睛直直盯着余妄,却没有半分动作。
秦芜生快步走到余妄身边,在他耳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又或是想让角落的人听见,他道:“小六就在那边。”他轻摁着余妄的肩,将人扭向余小六的方向。
余妄手里攥着任务榜单,垂下手,抬头便看见角落的余小六,他深吸一口气,冲角落的的人招手,“小六,过来。”
余小六下意识地想跑过去,想冲进余妄怀里,他已经连着三日没有休息了,从那日祖宅“消失”,到现在已经三日了。
倏然,他的身体停住,扭头看向身旁的女子,道:“姐姐,我过去了。”他的声音很低,却足够让女子听清。
女子嘴里觉着不是滋味,强撑着点点头,笑着拍余小六的肩,“去吧。”
余小六这才无所顾忌地走向余妄。他步步走得平稳,十五岁的少年已经不矮了,眉目俊郎,墨发只随意打理,能瞧出余妄的三分模样。
余妄看清了,余小六里头的衣服染了血,只不小心露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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