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暮······”她将名字念了一遍。
逆风吹面朝连暮,蓬勃飞尘涨烟雾。
连暮听着,喉结滚动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视线。
一只漂亮矜贵的白猫正蹲在窗户上冷着眼看他。
连暮有片刻讶异:“姐姐,这是你的猫吗?”
“嗯。”昭璃应了声。
他往前几步,那猫立马起身,一个跃下,两三步走到昭璃身旁,明显不想搭理他。
他却不恼,眯着眼微微笑了起来:“好有性格的猫咪。”
昭璃手贴着小白的脖子,只是笑了笑。
连暮远远地站着,没有再靠近,昭璃看了眼时间:“要不你先回学校吧,待会我家人就过来接我,别耽误你上课了。”
连暮本想说自己有时间,又怕打扰到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
昭璃道了声谢,目送他离开,门刚关上,立马又被打开,连暮打了个回马枪,认真地问:“还能在学校遇到姐姐吗?”
他反问的时候,嘴角含笑,眉眼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眼底星星点点的泛着涟漪,语气很轻,像阵微风吹过,看起来好欺负得一摔就碎一推就倒,语气软软让人拒绝不了。
昭璃看着他这笑,眼皮不安地一跳。
怎么这一摔,摔出一个粘人的弟弟来了。
她弯了弯唇,回他:“会的。”
等连暮彻底走了后,她飞速地举起一只手,闭眼虔诚默念:“阿弥陀佛,食色性也!”
睁开眼,她蹲下单手捞起小白仔细检查,果然发现层层叠叠的脖子上,紧紧地缠着几圈来回环绕的暗金色细线,材质像软铁,随着小白的动作摩擦,那细线便收紧,已经勒出一道血痕。
她手心一拢,引出一条纯白色冰线,那线上燃着冷冷的蓝火,和暗金色细线一接触,冰线如小蛇缠绕了过去,两厢一撞,那细线霎时蒸腾为黑雾消散,冰线也顺势回了昭璃手心。
她眼神逐渐冷下去,刚要帮他愈合伤口,就被他制止了。
出租车后座上,小白指尖一缕生门诀的火光燃了片刻,一道无形的结界便挡在司机和他们之间。
“我跟着气息追到学校东南门,就只看到这个。”
他在昭璃眼前一抹,他看到的场景便悉数出现在她眼前。
昨晚下了场雨,地面满是落叶和积水,混着一道不太显眼的黑色物块。
“死了?”她惊讶道:“这是婴鼠?”
小白点点头:“嗯,是幼年婴鼠,应该是逃到门口就被射杀了,它身上插着一枚六角毒镖,杀它的人藏得很深,连我都没发现,就中了对方的暗招。”
连半分气息,都未曾感应到。
婴鼠向来被视为不祥之物,现如今应该只存在于志怪小说中,声音像婴儿啼哭,擅于伪装和制造幻觉,古有婴鼠出现就必有血光之灾的说法,所以婴鼠又代表厄运。
所以这只婴鼠到底从哪来?为何出现在她宿舍阳台?又被谁杀死?
而藏在背后的人目的又是什么?
车子平稳地驶在林荫道上,昭璃降下车窗,凉爽的风立马灌了进来。
昭璃看着小白的脖子,刚刚他不愿意她帮忙,她便给他也挂了个急诊,消毒上药包扎,此刻他脖子正缠着一圈白纱布,耿直着脖子,看起来有点好笑。
她挥挥手指,指尖亮起一道微弱的光,再次问:“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恢复得快点?”。”
小白沉默地盯着她,她只好悻悻然的放下手。
“最近不少小精怪闹事,虽然都掀不起风浪,但足以说明有人在暗中谋划什么,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过惯了随遇而安的日子,倒不是会害怕那些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东西,只是会觉得烦,让人没有耐心。
她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
要随时紧绷着,随时提防着。
尤其在她马上要进入休眠的这个节骨眼里。
她身上的厄诅迫使她每五十年就要换一次躯体,在这期间她会饱受折磨,灵力消耗一次,便虚弱一次。
新世纪的生态早已不适合她们,若要生存下去,只能让灵力自然流逝,逐渐同化为泱泱万民,过着普通的生活。
但显然,爷爷和小白不是这么想的。
小白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昭璃却没多大放心上,看看时间,心里盘算着赶今天的研究课貌似还来得及。
作为一个切实感受着新世界日新月异更迭交替的旁观者,昭璃对于凡世间的一切新事物都充满了好奇,所有兴趣只有三分钟,但这足以消磨她很多百无聊赖的时光了——她真的太孤单了。
·
赶到学校时,刚好十点。
小白跟着昭璃考上了槐大的研究生,看着她上蹿下跳,他虽然没有兴趣,但作为她的跟随者,只要昭璃在的地方,就一定有他的身影。
她主修水下考古,带教老师林素青教授是校内乃至整个行业都堪称泰斗的人物,经常带着学生全国飞,实地检验学习成果。
两人刚进教室,同组的李皎皎瞧见了,大叫一声站了起来,连忙帮昭璃按下椅子:“我的偶像,你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受伤了?”
视线落在小白身上,她又叫一声:“白哥你脖子怎么也受伤了,你俩发生啥事了?聚众斗殴吗?”
昭璃摆了摆手,还没说话,李皎皎大义凛然地说:“以后这种事就该把我们几个喊上,平时蹭的学分也不是白蹭的,我打人,那可疼了。”
昭璃扭头定定的看着她:“······”
有时候上个学也挺无助的。
林教授一般都提前十几分钟到教室,今天来的时候带了个人。
旁边传来李皎皎倒抽一口冷气的“嘶——”,摇了摇昭璃健全的手臂:“这个帅!这个帅!”
前几天在黔南地区东陵坡一处暗河下,有当地村民意外打捞起一件文物,上报后经过初步探查,发现下面是一个小规模的沉船,还需要进一步发掘,这个项目由林素青教授牵头负责,成立项目小组,除了两位博士,其余组员都是他的学生,同时向南大借了一位他非常看好的学生加入。
这个学生,就是刚才一道进来的人。
“连暮,初来乍到,大家替我好好关照关照。”林教授地说。
原来是同级啊。
小白抬手撑住脑袋瞧昭璃,又看看坐在她身后正被李皎皎搭话的连暮,那张脸确实有点好看。
然后他冒出来一句:“枯木逢春,老树发新芽?”
“嘴不会用就捐掉。”
昭璃翻了个白眼,抬手恶狠狠地在脖子上一抹。
老娘看上去是需要男人的样子吗?
小白识趣闭嘴,想到昭璃上辈子看上一个温文儒雅的教书先生,那个时候她是个半大的名门小姐,看对眼后当即翻了银票拐着先生私奔,结果跑到一半战火起了,混乱中先生反手卷了她的银票逃之夭夭,气得她骂骂咧咧的回了家,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男人。
还有上上辈子,她是个官家格格,阿玛疼额娘爱的,偏偏跟缺爱似的看上了个风流多情的江湖乐师,扬言要跟他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结果俩人你侬我侬多时,才刚牵上小手,一个风姿绰约的舞娘就抱着个奶娃哭哭啼啼地找上门来了,再晚点儿那娃都能跑起来喊爹了。昭璃当即气得晕过去,躺床上半个月才清醒过来。
还有上上上辈子······
算了,数也数不完,说也说不过。
课程一结束,本想回去补觉的昭璃被李皎皎生拉硬拽着,喊上同组的人,一起去聚餐了。
他们组一共五人,商场很近,十几分钟就到了。
饭点人流量大,商场里水泄不通。昭璃穿过人群的时候,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猛地顿住脚步。
那声音像从虚空中传来的,气若游丝,分辨不出声源。
走在她身后的小白和连暮跟着停下。
“怎么了?”小白问道。
她凝神又听了一次,周围嘈杂,却再没听到那个声音。
微弱,但又尖细,刺挠。
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没事,走吧。”
这顿饭是师兄张楚则安排的,他和另一位博士后庄航作为林教授的左膀右臂,先行去了东陵坡安排前序事宜。人虽不在,但对师弟师妹们都事无巨细,这顿饭一来给连暮接风洗尘,二来马上要着手新项目,三来嘛······
酒足饭饱后,昭璃目光炯炯地盯着服务员又唱又跳地把蛋糕放在小白面前,有点忍不住想笑。
说起小白的生日,是不知哪一世的她过生日时,心血来潮,随机抓数字给抓出来的,她觉得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节日,小白也不例外,当时的小白就和现在没什么差别,看起来不情不愿,还是很配合的在那一天走完了全部流程。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明明就是挺高兴的。
可是大猫生来不太爱显露性情,就爱端着高冷起来。现在也一样。
爷爷和小白都是不生不死的,每一次她出生,他们都会如约在某个时间节点来找她,有时是刚出生就来了,有时是三岁,有时快十岁了才来。
她忽然觉得有点内疚,真是祖上不积德,压榨劳动力,给她打了一千来年的工。
这蜡烛一吹,按人间算法来看,小白到底是多少岁了呢?
想到这,她就忍不住饱含深情地看向小白,眼神里充满了祥和的慈爱。
小白切蛋糕的手吓得一抖,哀怨地看她一眼。
“哎对了,”李皎皎挖着手里的蛋糕,突然想起什么来,吃一口说一句:“昨晚不是有人跳楼了吗?在华伦那个,你们听说没,死得可惨了那个女的,我听说啊······”
她抬眼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说:“我有个表哥在云汇川上班的,专门负责对接这个事,听说这个女的儿子被人拐了,然后她去找她老公,她老公居然骂她,而且压根不管这事,听说现在还不配合警察······”
“人渣啊这不是,”同组的许云安义愤填膺的皱起眉头:“真不是个东西,就算是陌生人也做不到这么冷血吧,都是人命啊!”
另一人捞捞锅里的肥牛,淡定很多:“未知全貌不好下定论。”
李皎皎剜他一眼:“姜凯盛,就你清醒。”
一杯小甜酒下肚,昭璃去了洗手间。
这个时候洗手间人比较多,她排了一会队,离开时看到站在通道里的连暮。
他双手随意的揣在兜里,微垂着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一个弧度,配合着他那张纯良无害的脸,确实有着无形的杀伤力。
像一个矜贵纯良的大狗,让人忍不住想上去rua两下。
他似乎是特地在门口等着她。
“姐姐看起来有些困 。”
她手捂住嘴,眼底泛起一片湿意:“怎么还叫姐姐,论起资历来,我还要喊你一句师兄。”
这辈子的资历。
“习惯了。”他低头看着她笑。
这才多久就习惯上了?
昭璃心底纳闷,但也没有在意,只是说了个“行吧”。
两人刚走到电梯附近,就被一个慌慌张张的保洁阿姨拦了下来,着急忙慌呜呜哇哇地讲着一堆话。
“你说什么车丢了?”昭璃只听那阿姨操着一口难懂的口音反复问他们一句话。
连暮看一眼周围:“工具车?”
阿姨点头如捣蒜,两只手臂挥舞比划着:“对对对,这么高这么大,刚刚还在这里的啊,我擦一下花转头就不见了,我的车呢我的车呢?我可要赔钱了啊,我命真苦啊······”
她说着开始啜泣了起来,昭璃看一眼周围,别说清洁车了,连有轮子的东西都难找。
那保洁阿姨还在喋喋不休,拦在面前不让他们离开,她没办法,想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问题,从兜里拿出几百块钱递给她,阿姨喜极而涕连连感谢,结果昭璃刚碰上保洁的手,就浑身一僵,突然手臂被人握住,往后轻轻一带。
同一时间,她感觉到了异常。
“保洁阿姨”忽然身体僵硬,四肢不听使唤般扭出怪异的姿势,关节咯吱作响,五官随之变得狰狞,眼眶凸起,皮肤皱缩,嘴巴向两边咧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像个惊悚版的小丑。
小丑?
昭璃一惊,杏目圆瞪。
还是惊悚爆丑版的小丑。
四周的光源被凭空而生的黑气尽数吞噬,诡谲翻涌着。原本嘈杂的商场消失不见,四周静悄悄地,只有眼前这个“小丑”发出的怪声,像婴儿在深夜啼哭,凄厉嘶哑,在诺大的空间里不断回响着。
她知道自己入了阵,连带着身后的连暮也被她拉入危险之中。
她飞快地转过身看向他,两人挨得很近,她举起一条白布:“闭上眼睛,站在原地不要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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