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不敢再去联想什么,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十二位前辈…是自愿的?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光,让她死死抓住。就像古籍里记载的那些以身殉道,化为山川封印的先驱…他们为了镇压混沌邪祟,为了苍生安宁,甘愿舍弃肉身,用神魂与剑骨,练成这锁魂链,成为永恒的镇物…
林蝉一曲毕,潭底又恢复的往常的寂静,她在站原地,看着沈昭那清冷孤寂的背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胸口,酸涩又沉重。
她想上前,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又倔强的别开脸,硬生生压下了向前的冲动。
谢遥将林蝉的挣扎尽收眼底,他将怀中的踏雪塞给林蝉,吊儿郎当的晃悠到沈昭身边。
“喂,冰块脸。”他刻意用着轻松的语气,站在沈昭身边,“说不定…是我们猜错了呢?说不定…根本就不是剑骨…” 他顿了顿,眼神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林蝉,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凑到沈昭耳边,低声说道,“你看小林蝉,眼巴巴瞅着你呢,担心得快哭了。”
沈昭身体微微一僵,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回头去看。
“哎哎!别看!” 谢遥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别看!我可不想在小林蝉面前变成通风报信的内奸…”
他松开手,站起身,拍了拍沈昭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就算…就算真是那什么剑骨…说不定也是被你们玉华宫那套大道理给忽悠了,自己个儿心甘情的呢?”
沈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转身一步步走向林蝉,林蝉抱着踏雪,看着她走近,眼神复杂,有担忧,有倔强,也有些许闪躲。
沈昭在林蝉面前站定,目光落在她苍白却依旧倔强的脸上。她伸出手,轻轻扶在林蝉的肩膀上。
“林蝉…” 沈昭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林蝉看着沈昭通红的眼眶,心中微微一颤… 安抚怨灵的曲子… 她不敢说出来。
“啊?曲子?” 林蝉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心虚的飘向别处,不敢与沈昭对视,“就…随便吹吹的呗。” 她晃了晃手中的骨埙,“那些锁链跟发了疯似的,我就想着…吹点安眠曲啊,童谣什么的,哄它们睡一会儿…”
“这样子吗…” 沈昭喃喃开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思绪,目光聚焦在林蝉脸上,“你这次吹埙…身体可有感到什么异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蝉闻言,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骨埙。“没有啊,挺好的。” 她摇了摇头,血娘子给的乐谱…似乎更平和,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运用骨埙。
暂时解决了门口的守卫,众人沿着锁链延伸的方向,向水狱局更深处探去。不多时,一个圆形祭坛,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十二条锁魂链的末端,并非随意垂落,而是嵌入了祭坛边缘十二个对应的凹槽之中,如同十二条输送能量的管道。
“这…这不是傩戏的祭坛吗?” 花小七惊呼出声,“玉华宫的水狱局,怎么会有傩术之物?”
林蝉缓步走向祭坛中央,抬眼看到了那熟悉的傩面。她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不对!好像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
她记得,上次匆匆一瞥,这傩面的双眼位置是泣血的红色,如今…那双眼的位置却变得暗沉。
“好像…不一样了…” 林蝉喃喃自语,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重,她转身看向谢遥,开口问道,“谢遥,你看这锁链的布局和祭坛的位置…这像不像…某种阵法?”
谢遥神情严肃的在祭坛上踱步,手指不时拂过冰冷的岩石和锁链的连接处。他眉头紧锁,仔细观察着每一处细节。
“像是,引渡归墟阵…” 谢遥的声音有些凝重,他指向祭坛所处的方位和锁链延伸的方向,“你们看,这祭坛并非随意建造,其核心位置正好对应着天玑位,而十二条锁链,末端嵌入的凹槽,其角度深度,都对应着十二宫星宿的轨迹。”
他走到祭坛中央,指着那巨大的傩面下方刻满符文的圆形凹槽,“如果我记忆无误,这引渡归墟阵的核心在于引与渡。最初的设计,应是利用这锁链的镇邪之力,将捕捉或逸散的邪祟强行引至此祭坛。” 他点了点那个凹槽,又看了眼林蝉,“在结合一些仪式,应该就是你们傩士的傩戏,将邪祟的邪力渡化,分解,最终导入预设的归墟,使其力量被彻底镇压。”
他分析的很清晰,陆青荷却有些不解,“那被引渡而来的邪祟本体,最终被渡去了哪里?封印在何处?这祭坛本身,显然只是中转站,而非终点。”
沈昭也从未听师尊详细描述过水狱局的内部构造和封印原理。师尊只告诉她,这里有锁魂链镇压着千年前的邪祟混沌。如果锁魂链只是负责缉拿和引渡,那么被封印的邪祟本体,究竟被藏匿在何处?
就在众人专心分析的时候,一直安静蜷在林蝉怀里的踏雪,突然从林蝉怀中挣脱出来,扑向站在旁边的沈昭。踏雪死死咬住沈昭衣角,拼命的把她往林蝉的方向拖拽。
“踏雪!怎么了?” 沈昭有些懵,试图安抚躁动的小黑猫。
然而,当她顺着踏雪拖拽的方向,目光落在几步之外的林蝉身上时,一股寒意油然而起。
只见林蝉呆呆的站在傩面的前方,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空洞失神的眼眶中不断滚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滴落在冰冷的祭坛石面上。她的眼神没有焦距,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傩面,看到了某个遥不可及的虚空。
林蝉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硬的矗立在那里,对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林蝉!” 沈昭一个箭步冲到林蝉面前,双手用力抓住她冰凉的肩膀,强迫她转向自己。
“林蝉!看着我!看看我!” 她用力摇晃着林蝉的身体。可林蝉的目光依旧空洞,泪水无声流淌,仿佛沉溺在另一个无法触及的噩梦中。
“青荷!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沈昭的声音十分焦急。
陆青荷早已冲了过来,一把扣住林蝉的手腕。指尖下的脉搏平稳有力,跳动的节奏甚至比平时还要规律几分。她又迅速检查林蝉的瞳孔,呼吸…一切都十分正常,可偏偏就是这具正常的身体,仿佛失去了灵魂。
几根银针迅速刺入林蝉头顶和颈后的几处要穴。银针入体,林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但转瞬即逝。
“不行…唤不醒!” 陆青荷的声音带着挫败和焦急。
沈昭看着林蝉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她眼中闪过一瞬决绝,扬起手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林蝉苍白的脸颊上。力道之大,让林蝉的头猛的偏向一侧,脸颊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这一巴掌,不仅打懵了旁边的花小七和谢遥,也劈开了笼罩在林蝉意识上的重重迷雾。
“呜…” 林蝉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瞳孔重新聚焦。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颊传来,眼前是沈昭那张近在咫尺,写满了惊恐和心痛的脸。
“我…” 林蝉茫然地眨了眨眼,意识开始回笼,“我刚才…怎么了?” 她抬手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又看向沈昭那只还微微颤抖停在半空的手,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再次抬眼看向那巨大的傩面,让她心头再次泛起不安。
“林蝉…” 沈昭一把抓住她抚在脸上的手,声音有些惊恐和后怕,急切地问,“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吗?” 她想知道是什么力量夺走了林蝉的神智…
林蝉努力地回想。意识沉沦的那段时间,没有画面,没有声音,没有感知…只有一种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悲伤和绝望。那悲伤不属于她,却又仿佛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她茫然的摇了摇头,声音干涩:“没有…什么都没有…好像…睡了一觉,但是,我好难过…” 这种空白的体验,令人不安,令人后怕。为什么她会那么难过,那么悲伤?
林蝉的目光紧紧锁住祭坛中央那个不起眼的凹槽。伸手抚上,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第一次,她手掌受伤,以血通了幽冥,感受到了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和那宏大而温暖的指引。如今再看这个凹槽…好像更像是…傩面的归宿。
林蝉指尖微颤,伸手解腰间的傩面。林蝉屏住呼吸,如同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将傩面对准凹槽,轻轻按了下去。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契合声响起,傩面严丝合缝的嵌入了进去,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祭坛开始旋转,祭坛上古老的符文在水波折射下流转出奇异的光晕。紧接着,祭坛上方,那张傩面,竟伴从中轴线处裂开一道笔直的缝隙,缝隙迅速扩大,坚硬的岩石被掰开,形成了一道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狭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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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引渡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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