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取完票,还没到时间进场。居亦衡去上厕所,田与歌独自坐在角落的桌子边,定了个二十分钟的闹钟,掐进场时间。
旁边的椅子上放着居亦衡装新衣服的袋子,田与歌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盯着看,她发现这么贵的东西,连包装袋比她平时用的布袋要精致一些。
包装的钱会算在衣服价格里吗?因为这些零零碎碎的叠加,衣服才会买到这么贵吗?
那也不用这么贵吧?
她还从来没有买过价格上千的东西,不知道其中的心理,明明不用那么多钱也能有足够好的东西,那个男的为什么还要以付出了更多的代价为荣耀?
“你第一次买的价值上万的东西是什么?”田与歌没问一千,在她看来,居亦衡可能不觉得一千贵。
上厕所回来的居亦衡被田与歌的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他买过很多价格过万的东西,但还真没注意过第一件是买的什么。
“具体第一件有些想不起来了。”
是电脑?衣服?还是车?
“不过第一次觉得贵的东西,应该是一块八千多的手表,是我小时候。”
“初中?”田与歌按着自己的极限推测了个时间,不过被居亦衡否认了。
“小学二年级,大概七八岁的样子。”
小学二年级……
“那时候我爸妈正闹离婚,不过他们应该是商量好了,一起瞒着我,所以我并不知道。那天我妈突然和我说我爸工作辛苦,让我要学会关心他,怂恿我拿零花钱给他买礼物。”居亦衡打开瓶子喝了口水,“当时我不知道他们正在闹离婚,她一下子要我把零花钱全拿出来,我其实有点不开心。但我又不想做那个不关心人的小孩,于是就听了她话,咬咬牙给我爸买了手表。关键是之后,我还心疼了好一阵我的钱。这件事没多久之后,他们就离婚了,他们其实没和我说什么,但是后面我自己渐渐琢磨到这件事,就感觉自己心疼钱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孝。”
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
出现在田与歌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她说不出口。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居亦衡看田与歌不说话,主动岔开话题。
“我在思考你爸给你的花钱报告该怎么写。”
“有什么灵感吗?”
“没什么有意思的。”
田与歌喝了一口草莓奶昔:“你爸让你花钱是从上个月开始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突然想到让你做这件事。”
“可能是听说我和他不亲是因为害怕欠他的,所以故意让我花他的钱,欠多了就算不清了。”居亦衡笑说,他其实也不知道具体的答案。
田与歌抬眼玩味地看着居亦衡。
“你这样看我干什么?”居亦衡被看得心里毛毛的。
田与歌抿嘴浅笑。她不觉得需要给他答案,于是喝了口居亦衡给她买的奶昔继续问:“他给了你什么,你害怕欠他?”
居亦衡看了眼周围,拿出手机示意了一下,田与歌直接趴过去看他打字。
“你还记得吗?我之前说我是稀里糊涂被我爸安排进的剧组。”
田与歌摸出手机,这会儿居亦衡又凑到她这边看。
“记得,那天晚上我问你还会不会当明星那时候。”
居亦衡:“我当时去找他,原本的打算在他公司找些卖力气之类我能干的活,他说让我去剧组,我就以为是干力气活。没想到到了之后才发现,他是用关系把我塞了进去演戏。我感觉,他这样做是因为嫌弃我。”
田与歌一看就觉得不对。
田与歌:“这不合理。你什么都不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爸看起来也不像这么独断专横的人。”
不像这样的人?居亦衡和田与歌对视一眼,凝眸沉思。
后来他其实也是有怀疑过当初是个误会,毕竟那天那一到剧组他就碰到了制片人,制片人一看见他就拉他去见了导演,导演也是二话没说就让他演一段,他还以为剧组工作就是这个氛围,什么人都要来一段,所以按自己的感觉认真演了一段,就直接把戏给试好了。
如果是他爸加塞的,那导演不是应该直接让他上岗?就那么试一段可不能作为理由退货,至少演上了发现不行才好找借口。
那天似乎一切什么都还没说清楚,莫名其妙的就完成了,让人觉得糊涂。
可是他后来去找他爸说清楚的时候,他爸却完全没有否认他塞人这件事,还用言而有信的借口说服他去演戏。
这其中还有什么事吗?
居亦衡:“后来美女祖师选角的时候,他直接内定了我演‘大师兄’。”
田与歌:“会不会是因为你很合适?”
居亦衡:“他专门让星辰老师为我修改角色。”
田与歌:“他不允许你拒绝吗?”
居亦衡:“他叫我去羯土的时候没说,星辰老师改完了剧本他才告诉我,说星辰老师要感受我原本的样子……”
田与歌:“那前一次呢?”
居亦衡:“我后来去找他,他说我答应了去干活就要言而有信,他都已经和剧组说好了,我不能撂挑子。”
田与歌:“……”
凑过去看田与歌打出省略号的居亦衡,抬头看了眼打字的人,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忍住笑了。
田与歌:“除了因为读书,后面一段不演戏就是因为觉得欠他的?”
居亦衡:“还有别的,剧组里一些流言蜚语,因为我和我爸长得像,有说‘私生子’上位的,有说‘隐藏的太子爷’不能得罪的,可戳心了,明明我觉得我还演的挺好的,他们这样一说,别人夸我我都不敢相信了。”
这还撒娇委屈上了!田与歌看了一眼居亦衡的表情,帅帅的还挺开心,看来没什么事了。
田与歌:“是谁和他说你不亲他是害怕欠他的?”
“万姐。”见周围人少了,凑在她旁边小声地回答,“前段时间我和她谈了一下,她问我为什么明明喜欢演戏,却决定要放弃。她听了我回答的话之后,就说我机会占都占了,还在哪里想七想八‘是不是属于自己的机会?’,很虚伪。还说我会产生这样的纠结,是因为和我爸不亲。”
考虑接不接受,不是就会想着回报,想着不辜负,怎么会是虚伪呢?付出的人不就是为了回报,还为了什么?这是人之常情,再亲近的人,也得承认这事吧?
不像她从前似的,一度期盼居亦衡如天神一样出现拯救她一样,那种等待救赎的心情……想不用付出却想平白得到回报才是虚伪吧?
“你被她说服了?”
“我看出她知道我喜欢演戏,不想我放弃。”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呢?”
“当时不是才和你在一起,我平常的心态产生了一些变化,就是那种‘有困难克服困难要上,没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听了居亦衡的话,田与歌突然就笑得“咯咯”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闭了起来,旁边看着的居亦衡也摸不到缘由。
“你笑什么?”
“高兴!”田与歌边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原来大家都一样,有时候低落有时候高昂的,我不是有问题。”
揉完眼睛的田与歌看见居亦衡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仰头喝水,这眼珠却还斜过来在偷看她。
“你看我干嘛?”
居亦衡继续看着她,承认:“嗯,是看了。”
他上次这样盯着她看还是因为看见了她的账本,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怎么?今天也有什么‘存在之美’之说。”田与歌笑问。
“没有,今天魁星爷站你这边。”居亦衡摇头笑答。
“哈哈!”田与歌被哄开心了,“你的报告我真有一个主题推荐,代价和价值怎样?”
闹钟响了起来,田与歌微笑着关掉,和居亦衡甜甜蜜蜜地检票进厅。电影是一部甜宠治愈喜剧电影,剧情舒服中带着幸福,田与歌很喜欢。
看完电影出来正好是饭点,居亦衡提前订了楼下的网红餐厅。
服务员领他们到的是一个靠窗的小卡座,等菜期间,田与歌无聊地看窗外人群,注意到有一个擦鞋的阿姨在路边等客。她偶尔抬起头看看路过的行人,见没有人要擦鞋就把头又低了下去,双手埋在抖动的腿弯里取暖。
她能赚到多少钱?田与歌心头冒起这样的问题。
“给你爸的报告你想好要怎么写了吗?”
“分析什么是贵的?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整个吃饭期间,田与歌偶尔留意擦鞋阿姨一眼,她发现她好像没有接收到一个顾客。
这样能赚到钱吗?该怎么赚?田与歌不知道。
吃完饭走出温暖的店门,突然被寒气一袭田与歌打了个哆嗦,感受到了让人抖腿的寒冷。
“你要擦鞋吗?”快到擦鞋阿姨摊位之前,田与歌拉住居亦衡小声问。
居亦衡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发现没怎么脏。
“不用,你要擦吗?”
田与歌窘迫地往后收了收脚,新鞋昨天弄脏洗了,今天她穿的是自己以前那双快断底的老棉鞋。居亦衡低头,也看到了她脚上的棉鞋。
“你要擦鞋。”田与歌认真清楚地对居亦衡说。
居亦衡马上领会了领导的指示。
“小伙要不要擦鞋,不擦我就要收摊了。”擦鞋阿姨心想,这小情侣扭扭捏捏的在这,别浪费她感情,又耽误她时间。
“要!”居亦衡应了一声,田与歌拉着居亦衡跑过去坐下。
居亦衡脚一放上去,阿姨麻利开始动作,不一会儿,一只鞋就擦好了。
田与歌心里准备了好一会,终于开始试探阿姨的聊天**:“阿姨,现在收摊是去吃饭吗?”
“回家不来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总觉得特别冷。”
“阿姨我可以问你个事吗?”
“你问。”阿姨是个爽快人。
“你最开始是怎么决定做这个工作的?”
“工作?”阿姨咧开嘴乐了,“还第一次有人说我这营生是工作。”
田与歌被她笑得有些蒙圈,这不是工作吗?
居亦衡看她没理解,给她解释:“按我妈从前的想法算,在公司,事业单位,学校,医院,这些地方上班的才算是有工作。”
阿姨见他懂,就不废话直接说:“是了,我这工作,哈哈,还多亏了我前头那个跟人跑了的男人。这么营生他不稀罕干,我稀罕,我捡起来到现在,孩子也养大出息了,再找的老公还比先头那个好看几十倍,我是满意了。”
“是嘛,那这活还挺好的。”
阿姨自己说觉着挺好,田与歌一说她好她又觉得不好:“哪里好,现在到处都干净,穿皮鞋的人也少,赚不到钱,还在街上白受冻,我这不都打算回去不干了。”
“以后都不来了?”田与歌不太确定地问。
“嗯,不来了,赚不到钱。”
田与歌沉默了,半辈子的营生,时代车轮一轧,说没有就没有了。她却没想到这阿姨说话大喘气。
“天冷了,等这冬过去,开春我让我女儿给我们报个老年大学学直播,我看有人在搞直播擦鞋,我擦了这么多年的鞋,我也可以搞啊!好了,这鞋擦好了,现金还是扫码?”
田与歌主动拿手机扫码付钱,看着阿姨收拾了摊子,先他们一步离开。让居亦衡意外的是,在人刚走了一段的时候,她突然拉着他追了出去。
“阿姨今天有缘,我们一起合影留个纪念,也当记录这最后一天和新的一天。”听见这话,居亦衡意外的愣了一下,阿姨也意外地愣了一下。
阿姨见面前这闺女挺有眼缘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含蓄地点头答应。
田与歌忙把手机递给有些愣神的居亦衡,让他帮忙拍照。
居亦衡走远了几步,操作好界面把手机举了起来。
田与歌不怎么会拍照,只想到剪刀手,于是小小地举起一个在脸旁边。阿姨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抬起头后还是腼腆地跟着竖起了两个手指头。
公交站牌附近,绿化带旁的人行道上,朴实且明媚的笑脸,定格在他手中的画面上。
阿姨离开了,田与歌边看自己的照片边领着居亦衡往回走。
“怎么突然想起来合照留念?”居亦衡也盯着她手机里的照片,田与歌在上面很好看。
“因为羡慕她。”田与歌悠悠地说。
羡慕?居亦衡盯着照片里的景象,暗中思索她在羡慕什么?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就山,水走成壑松冒尖,她不爱变化,但是也不会害怕去变化,很让人羡慕。”田与歌自我抒发。
居亦衡视线从照片转到了田与歌的脸上:“我还是更好奇你这后面两句。”
田与歌本就只是玩玩,没想到居亦衡居然问她要后面的,于是凝眉思索了片刻,然后一拍手掌,惊喜地看向旁边的居亦衡,笑念:“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松菌到赶山。”(原诗刘禹锡《秋词》)
“哈哈。刘禹锡怕是会跳起来骂你。”
“不怕他,你这么厉害,他来了也不怕。实在不行我就请他吃松菌炒腊肉,他肯定会被香迷糊,直夸,荤素共赏,实乃绝佳。”
今天,真开心!
“你今天喷香水了?”田与歌又一次闻到了柠檬香气。
说实话还挺好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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