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金骁放下手中茶杯,抬眼直视着翘腿坐在书桌后的乔梦寒:
“徐峰让你嫁过去。”
乔梦寒一脸的嚣张跋扈,在听到这几个字时,骤然凝固。她是狂妄,不是疯了,没必要因为和盛长风赌一口气,让自己落得个嫁给老头子的下场。
何况徐峰的小儿子徐玉成生前叫她虐待成那副德性,人家总不会打算把她当个菩萨供着。
她稍冷静些许,把腿从桌上放了下来:
“爸爸,不就是嫁人吗,我嫁。”
乔金骁了解她,答应得越快花样越多,便也不急着搭话,由着她继续说下去。
果然,乔梦寒眉梢一挑,笑道:
“我要嫁三哥。”
乔金骁都被气笑了,指着她鼻子一字一顿道:
“乔梦寒,想嫁个瘫子,除非我死!”
“总比盛长风强,”乔梦寒撩拨着长发,“我就是随便在大街上找个男人嫁了,也绝不会嫁给那个老六!”
“有出息,”乔金骁说不过她,索性拿话激她,“今儿你就到街上找去,找不着别回来哭,赶明儿我让八抬大轿给你抬去徐家!”
“老爷子真是这么说的?”
盛长风靠在床头问道。
他手边柜子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蒂,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鼻子的劣质香烟味儿。阿水是爱抽烟的人,一进来都被刺得直流眼泪。
乔梦寒不让请大夫,阿水就只能凑合用庄园中日常备的给盛长风包扎。消炎的盘尼西林是稀罕物,乔金骁舍不得给,就连缝合线都拿的是最次的黑粗线。
没有止疼药,没有医用缝合针,阿水对着盛长风一身伤下不去手。末了,竟是盛长风拿一根补衣裳的粗针,在打火机的火苗上烧了几遭,自个儿缝合伤口。他咬紧被角,不肯放任自己喊出声,活生生疼出一身冷汗。
饶是如此,尚有几处实在够不着、抑或没力气的再处理的伤势未经处理。
阿水不敢看,早就退出房间,去乔金骁那边打探口风。盛长风就把自己关在这间陈旧卧室里,一颗接一颗地吸烟止痛。
被鲜血染得通红的双手握不稳火机,点燃一支烟要费好一番工夫。盛长风唯有紧紧咬住香烟的过滤嘴,几声呜咽溢出齿缝,额间青筋暴起,他疼到连心脏都仿佛被死死攥住,透不过气。
阿水回来时,他脸色白得吓人,嘴里咬的那支烟已经燃尽,他却没力气哪怕抬手取下来。
乔金骁对乔梦寒所说的气话,阿水一字不落地转达给他,这会儿乔梦寒已然化好妆出了门,真去大街上随便找人成婚了。
盛长风支撑着想下床,不料大量失血之下,他全身的肌肉都使不上力,加之在徐家时,关节被硬生生拗断,一条腿才搭下床沿就带的整个人从床上滑下去。人体重重砸在木底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阿水当即要扶他,映入眼帘却是他的遍体鳞伤,都不知道能从何处下手。
“爷,”阿水唤了一声,“要不,我带几个兄弟们去把大小姐带回来,或者,再不济还有三爷呢,大小姐最听三爷话了。”
阿水实在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凌崇明来戳盛长风的肺管子,但更不能眼睁睁瞧着盛长风拖着这副奄奄一息的病体去街上找人。怕不是乔梦寒没找回来,盛长风先暴尸街头了。
盛长风疼得身子一缩,看在阿水眼里,觉得他进气多出气少,大约熬不过这次。可想起乔梦寒,他就依稀能打起精神,几近咬碎了后槽牙,让自己扶着床边坐起来。
“老三不中用……”他艰涩说着,“备车,我去。”
乔梦寒说到做到,特意择了一件牡丹花绣金线的绸缎旗袍,踩上今秋盛长风托人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小牛皮高跟鞋,花枝招展便出了门。
家里的司机当然知道,她这一去准没好事儿,说什么都不管开车。乔大小姐想得开,自顾拿了车钥匙,取车就走,丝毫不麻烦别人。
再有消息传回乔家来,即是乔梦寒大摇大摆登上车顶,百媚千娇翘着二郎腿,盛邀秦城各界名流前来提亲。乔金骁的脸面丢光了,乔梦丽亲自上街喊她回来,搬出祖宗礼法和教条家规一通训话,乔梦寒仍然我行我素,甚至扬言倘若乔梦丽再劝下去,她便留这个姐姐一起“征婚”,把一顶硕大的绿帽子套在方珏头上。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乔梦丽自知不能与疯子论长短,灰溜溜坐车回了乔府。
乔梦寒变本加厉,直接扯下外套抛向围观人群,将姣好的身材展露无余。
“我,乔金骁的女儿,秦城第一大小姐,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哪位好汉敢放话娶我,我爸爸乔金骁就八抬大轿把我送到你家门口!”
她一掷豪言壮语,听得众人想入非非。
可那是乔金骁的女儿,秦城最飞扬跋扈的“泼妇”,纵有盖世无双的美貌,亦是中看不中用,若娶回家,还不得给屋顶都掀了。故而围在车旁,起哄者多,动心的少,全等着看乔大小姐的笑话。
万一乔金骁亲自来了,还能赶上在秦城叱咤风云的乔爷当街丢脸的好戏。
可惜乔梦丽走后,紧接着赶来并非乔金骁,而是他行三的义子,凌崇明。
凌崇明腿伤后不良于行,身旁总是跟着几个小兄弟鞍前马后的伺候。此番他却一改常态,仅带了一个素日最可信的伙计。
他下了车,坐着轮椅来至乔梦寒面前,沉着面色一言不发。
乔梦寒竟当真敛去几分锋芒,伸手拂平旗袍的前摆,遮住两条修长纤细的**。
“三哥,”她笑意嫣然,“你愿娶我吗?”
她开诚布公,满怀期待。
凌崇明却只淡淡吐出两个字:
“下来。”
乔梦寒笑容一僵,到底还是乖乖顺从,脱下高跟鞋,自车顶一跃而下。她提着鞋欲走向凌崇明,身后围成一堵墙的路人却在此时不约而同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路,容一辆黑色轿车通过。
那辆车停在她的车正后方,从中步下一人,正是徐峰。
油头粉面的徐议员一身黑,俨然还在怀念着刚死去的儿子。他拄着手杖远远打量乔梦寒,俄而,脸上竟扬起一抹深不可测的笑容:
“乔大小姐,不知徐某人是否有幸,迎娶你这位佳人啊?”
乔梦寒循声回过头,见是这老东西,一时怒由心中起,下意识便摸向腰间的配枪。然而凌崇明眼疾手快按住她,她满以为是凌崇明不希望她冲动行事,可下一秒,一把勃朗宁便端在凌崇明手中。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徐峰的眉心。
“徐议员,”凌崇明朗声道,“子弹不长眼,你好自为之。”
徐峰笑意不改,略一抬手,道路两边的民房窗户居然一瞬被推开,数十杆枪从中探出,对准了乔梦寒。
一时间,人群四散奔逃,适才还水泄不通的一条街,霎时荒无人烟,唯余对峙的徐峰和乔凌两方人马。
“三哥,”乔梦寒显然慌了神,本能往凌崇明身后躲了躲,“这老东西人多势众,咱们怎么办?”
凌崇明没有好法子,只能虚张声势继续端着枪,不让气势落入下风。
正当他们孤立无援之际,几声痛苦的咳嗽入耳,乔梦寒听得出来,是盛长风——
全秦城能咳得这般凄惨的,只有他。
乔梦寒与凌崇明同时回头,但见盛长风由阿水搀扶着,一步一步跌跌撞撞挪过来。他双腿不堪重负,颤颤巍巍地,仿佛随时都会跌倒,而他走过这一路蜿蜒全是血,那架势,真像要把他榨干。
与他同行的那个中年男子脸熟,乔梦寒记不得在何处见过他,直至徐峰突然换上一脸谄媚之色,点头哈腰喊了一句:
“赵大帅,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秦城附近,姓赵的军阀,单就是赵天野这一位。
乔梦寒眉头一蹙:
赵天野这号人物,怎么和盛长风这个老六搅和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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