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不是绝望。
是最后生死一线的拼命挣扎。
是再次重生的希望。
可是,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渡过河。
浑浊不堪的河流装满了形形色色的灵魂。
灵魂的纠缠使水流不断激荡,碰撞纠缠的浪花不断拍打着行驶在水中央漆色斑驳的船。
不是冲刷,不是洗礼。
黯淡的木船俨然留下一个又一个转瞬即逝的指印。
船身一路摇摇晃晃直抵忘川河岸。
霍燚看起来仿佛和那些走在黄泉路上的大多数人一样。
脸色苍白,双眼失神。
失神是因为被牵挂罩住了眼。
是不舍,是放不下。
霍燚心里是谭池那散成一缕一缕飘散的魂魄。
霍燚的眼珠终于不再死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了。
视线划过暗涌的河流,溯流而上。
艰难地爬上桥,落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身上。
霍燚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
老者背对着霍燚视线所在的地方,盯着霍燚的表情,指尖微微转动,在潮湿的空气中悄悄转了一个圈。
霍燚的表情果然变了,变得惨白。
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老者早已枯干松弛的嘴角形成一个不明显的褶皱。
果真还是年轻,光是情爱之事便可如那凡间旱地上永远屹立的石磨。
石磨一旦开始转动,就会在粗糙的撵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深深浅浅的痕迹如同一把发绣的钝刀,随着枯燥无味的时间,不重不痒地刻着。
落在每一对曾经海誓山盟,新婚燕尔的有情人的心里。
石磨固执地将本来没有关系的人牢牢地绑在一起。
让两人缓慢地,无味地绕着永久不变的日光打转,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乏味的茶米油盐,无劲的日光当头。
一眼望到头的三丈地。
石磨那鲜少的几颗玉米粒。
在日光在金灿灿地闪着光。
或许,是生活的果实,是苦中作乐的果实,是爱情的果实。
凡间一日,一年,一辈子。
是拴在一起的磨,是努力结出的果实,是最后一个人的孤影。
孤影之后,才懂得自己的力量是这么弱小。
才明白,这毫不起眼的石磨尚有千斤之重。
单凭一人之力,就像愚公移山。
杯水车薪。
老者眼里暗下去,似乎是回忆起当初日光下无聊的日子。
眼前的年轻人,不知可否扛得起那千斤重的石磨。
他试了这么多年都没成,他一个毛头小子估计得几十年,几百年吧。
不知道他等不等得住。
谭池本就单薄的魂魄在霍燚的眼里轻轻地消散了。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霍燚愣了好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他回去了?”
老者没说话,只是在空中比了一个圈。
圈里,是刚刚谭池残缺的魂魄。
魂魄被圈在这个圆里,被好好保护着。
就好像,在母体里蜷缩着的胚胎。
谭池进入了轮回。
一个没有了霍燚的圆。
霍燚为了这个小小的圈,舍出了陪伴自己二十年的肉身。
凡间的霍燚,死在了新婚之夜。
霍燚心心念念的新娘也死在了新婚当晚。
两人的肉身紧紧相拥。
可是之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个没有肉身的人,怎么可以触碰到自己心爱的人。
霍燚终究还是成了那抹孤影。
他本性属火,像那夏日炎炎的太阳。
是阴间修法的好容器。
是让老者再次回到日光的法物。
霍燚像火炉一样的身体变得毫无温度。
霍燚整日在地府游荡。
随着老者修炼。
只为了,可以见到谭池。
可现在,他连进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一抹虚影。
他是谭池最后飘散的魂魄里的其中一缕。
他成了谭池的魂。
地狱里幽火森森,冰冷的地面两旁是莹莹亮着着烛火。
为摆渡者指明方向。
烛火很亮,
霍燚眼前仿佛又映出那个夜晚。
烛火下,
一对紧紧相拥的影子。
没有温度的泪滴到沉默的烛火上,
与积洼的蜡油融合在一起,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火焰只是稍稍跳动了一瞬。
墙壁上,
只有火焰用力跳动的影子。
那么卖力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可是,很快,积洼的蜡油里滴滴嗒嗒跳动起来。
光线暗了下去,
火焰的影子也消失在潮湿阴暗的墙壁上。
蜡油还在滴滴嗒嗒地响着。
充斥在静默的,没有尽头的长廊。
惊动了正在熟睡的谭池。
谭池缓缓睁开眼,对上了窗外正值明媚的暖阳。
一片春光明媚。
可谭池却感觉自己的心止不住地颤。
半掩着的窗户投进和往日无常的阳光。
谭池的脸上也投下的光。
一串亮晶晶的水珠正在光下闪着光。
那么刺眼,可又让人挪不开眼。
枕头也留下了深色的痕迹。
过了很久,水珠也闪了很久,枕头上的痕迹半天没有消下去。
谭池在光下流了多久的泪,
他的心就颤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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