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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来人了。”何艾得意神情还没完全落下,墨研压低的声音便在房间短促响起,何艾微微一怔,等回过神,屋子里只剩她和柳姨。

何艾轻叹口气,对这神出鬼没的能耐,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尤其在得知自己修行困难后,她只剩羡慕。

”咚…咚”门外下一刻便传来敲门声。

梁丞玉没有这种礼数,向来破门直入,很显然,门外是一个陌生人。

“要去开门吗?”何艾迟疑道,她心里并不希望去开门,这院里有一种类似防御的结界,相对安全。

何艾不仅是语气上表现得很迟疑,她眼眸微眯,脸上神情也表明了她觉得这个门不要去开才是好的态度。

至于为什么,何艾觉得这屋里除自己以外的人,应该都比她要更清楚才是。

因为梁丞玉和柳青偏居一偶是为了躲避追杀,来着同根,相煎太急,而举国寻查,以宰割立处。

这些事并不是谁说给何艾的,是她自己偶然偷听到,当然不是她故意要偷听,只是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后,她发现自己耳目竟然格外灵敏,即使百米开外的低声交谈,都能略听清一二。

于是,在某日入夜时,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无法入睡时,隔着那并不厚实的墙壁,听见了偏房里响起梁叔低沉而压抑的声音:“父皇,孩儿若未在大皇兄的追杀下身亡,发誓日后定竖清朝内.....”

苦痛的低喃声,在静夜空寂中叙说了很久很多,何艾闭着眼睛一直静静聆听着,没落下一句话,所以了解到了很多事。

“去开吧”柳青的回答来得很快。

何艾坐在椅子上,一时没反应,只狐疑地望过去,怀疑自己听岔了。

这些小表情都落在柳青眼里,她觉得有些好笑,倒真的是长大了,小小年纪也会思虑很多。柳青点了下头,:“嗯,只是一位故人,快去开门吧。”

柳青在墨妍开口的一瞬间也察觉到了有人,但对方并没有隐藏灵压,所以她很清楚门外来的是谁。而且具体点来说,她也猜到了对方会来,只是比想象中来得快。

听见柳青语气轻松,何艾这才放下心,起身开门出去,她落脚在院内雪地,雪没过了她的脚背,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的小脚印。

何艾余光扫过扫过周围,院内已经没了那条蛇的身影。

然后等何艾费劲的抬起门栓,把门开后,彻底傻在了原地,甚至惊得一动也不敢动。因为门外站着的人看起来很诡异,甚至可以用让人感到惊悚来形容。

完全不是何艾要以貌取人,实在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客观来讲,可以说是没有脸,什么样的人没有脸?凭她经验来说,起码好人都不这样。

门外立着的是一个身形硕长魁梧的年轻男子,一身青衫贴服于身,衬得他身姿格外挺拔,可惜何艾仰头,直至眼睛酸涩,都没能看出个所以然,男人脸部完全被一团白雾笼罩,没有轮廓,没有形状,缭绕而朦胧。

凭着直觉何艾大致猜测,白雾中有两处不停旋转的雾点,应该就是男子的眼睛了。

虽然久看一会儿后,何艾倒也有些适应这样的面部结构,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张口准备询问,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蓝光闪过,紧接着,“嗖”的一声破空音炸响在耳边。

何艾感觉整个人在一瞬间仿佛被扯进了黑色空间中,但待她努力想看清时,下一秒发现自己被拧着到了院子中央,前后不过一息间,发生得太过迅速。

何艾瞳孔微张,心头吸了一口凉气,这…太非人类了

刚才男人的移动和那条蛇消失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何艾的直觉瞬间给出答案,但却无法说清两者之间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目前仅限于不多的书籍记载,太有限。

何艾感受着自己身体此刻不受控制地发出战栗,她有些害怕。

她害怕的原因是因为她此刻,竟然异常地兴奋,这种不受控制的,突如其来的亢奋感觉,很陌生。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自己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无论喜怒哀乐,从来不应超出她的允许范围。

何艾花了一些时间让自己镇静,待藏起眼底真实情绪,才转过头看向无脸男,在小脸上挂起一丝惊恐,嘴角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像是受惊了又假装镇定的样子,怯声道:“你…找柳姨是吗?她在屋内,您稍等。”

她尽量让自己的反应看上去像一个正常13岁小孩该有的样子。

无脸男一低头就看见何艾小小的眼里盈满了不安,不禁有些失笑,眼里戏谑一闪而过,意味深长道:“你可知我前来为何?”

何艾没想到他突然向自己开口问话,愣了一下才开口:“…不知”

“哦~若你确实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 无脸男俯下身凑近何艾,压低了声音说道

“……”何艾很无语,她压根没兴趣想知道,而且这种被当小孩哄的感觉,让她一个成年人感觉很掉智。

“我前来是为了寻像你这种年纪小孩,回去将其剥皮抽骨,做祭天献祭的。”无脸男似没看见何艾神情,身子俯得更低了些,凑到何艾耳边,语气幽幽说道。

何艾沉默了半响,忽然偏头开口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恐怕难祈得天赐恩泽吧?”

说完她还故意对着无脸男展颜一笑。

何艾对这样的吓唬不以为意。可惜了,我上辈子在解剖尸体的时候,你指不定还在哪里挖泥巴呢,

“哼...”望着何艾突然的沉着,无脸男轻哼了一声,有些无趣的将目光转向前方,真没意思,明明还是个小孩,就已经开始不好玩了。

此时,柳青也正好走出房门,迈着莲步款款向前,并未如何艾一样对男子的面容诧异,她对着无脸男欠身行礼:“屈护法”

“好久不见。”这个叫屈护法的无脸男稍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屈护法好久不见,倒依旧童心未泯,有闲情恐吓起自己的侄女,传出去怕是让人笑话。”柳青的语气似笑非笑,显然是站在何艾这边帮忙的。

无脸男外形看起来也就二十稍稍出头,但实际早已年满五十,修行者自然能用灵力加持外貌,使其不随岁月衰败,这也是为什么何艾会以为这无脸男年纪不大的原因。

“哦~对了,几月前墨妍曾来找我询问你的行踪,也不知你们是否碰上了面?”无脸男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话一开口,就精准刺痛柳青。

无脸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青的身子颤了颤,却依旧是那副表情,只是没再开口回应。

突然,无脸男又从空气里嗅到了似有似无的一丝熟悉灵压气息,恍然大悟般,语气夸张的故作惊讶道:“不过以她紧张你的程度,看来是早就来寻到了你呀,这份情谊可真是羡煞旁人!”

修行界里,没有谁不知道妖族在数十年前发生的那场灾祸。青蛥也就是柳青原本在妖族的名字。她本身是相柳一族的后裔,同时还是当时妖族的圣女。

但妖族所谓的“圣女”,不过是一个被粉饰得无比高尚的悲惨角色而已。因为作为圣女,其最大的使命就是在年满三百岁之际,于祖庭祭祀之时,献祭出自己的生命。

这场祭祀,是要将血肉、灵力以及整个灵体全部献祭给妖族的护卫阵法。“圣女”魂魄飘散于三界中消失,“阵法”则得以再延续三百年来护卫妖族领地。

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对柳青来说,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使命,她个人的生命与族群的繁荣昌盛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的。

但直到柳青要参加祭祀的前夕,却出现了变故,一条白蛟璃突然悄然现身妖族祭祀殿,强行用了妖族秘法,与当时被独自留在祭祀殿里的柳青行了双修功法,而后还试图将人给带出妖族。

圣女体内灵力经由双修后,便无法再作为贡品继续献祭,也就是说三百年一次的祭祀被毁掉了。

这把妖族里那些老妖们给气了个半死,当即派出最厉害的“影狐一族”去拦截,结果却连人影都没瞧见,就失去了踪迹。

没有哪只妖知道,那条白蛟璃是用了什么手段,不仅隐藏了自己的灵压气息,甚至连带着柳青的也掩盖了过去。

再后来,一天夜里,妖族祭祀殿又被那只白蛟璃闯入,她杀了近半数的长老,然后在快被抓住之时,于当场自爆了灵体,连同那传承万年的祭祀殿一同变成了虚无。

一切事情,发生太过迅速,以至于白蛟璃的身份,鲜少有人知道。但这里面不包括无脸男,当初可是他帮忙答应墨研收留了柳青,还顺手掩盖了柳青留下过的所有痕迹。

没错,墨研正是那条嚣张跋扈的白蛟璃。她当时救出柳青后,自然知道柳青会恨她,便听从了一个人的建议:炼化了一小颗虚魔,然后杀回妖族,自爆灵体。

这样重生后的她,能重新回到柳青身边。

修行者自爆灵体,必然是灰飞烟灭。但是虚魔不同,虚魔有很强的灵体愈合能力,就算当场碎掉也能立马重新聚合。

所以消灭虚魔历来都是异魂界的职责,他们修行后的灵力和武器对虚魔有抑制作用,才能真正将其消灭。

墨研则是利用虚魔这个特性,锻造了灵体。而后那个人帮她聚合了灵体碎片,只是她需要在尸魂界待着,直到修复完灵体上的裂痕。

墨研也不过在半年前才重回灵魂界,一来灵魂界的她,就立马想法设法找到了柳青,而柳青依旧不搭理她,但却果真不再对她充满恨意。

好贱,好恶劣,何艾大受震惊,真没见过谁这么光明正大的当着别人面阴阳怪气,她看着柳青逐渐冷下去的脸,不得不开口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那个...这位没有脸的舅舅,要不咱先进屋坐坐?”

认亲这件事,何艾毫无压力。梁丞柒提过她这具身体在世上还有唯一一位亲人-舅舅,看来就是眼前这个性格乖张的男人了。

“哼,不必了,知道我是你舅舅,还敢这样和我说话,没大没小。”屈护法并未真的计较,只是没好气地用手轻轻弹了何艾额头一下,以此表示不满。

“那您这脸确实也啥都没有啊。”何艾揉了揉额头,口中似淡淡地喃喃自语道。这人真是得寸进尺!才刚叫了一声舅舅,就给我装模作样起来!

“你和梁丞玉倒是什么也不曾教她?”无脸男对何艾的孤陋寡闻十分不满意,瞥了一眼压根不再正眼瞧他的柳青,耐心解释了一句:“这是我修行技法所致。我所擅长的是御影之法,周围光影会自然随着我施法显或隐,灵力越深厚,影化实质越明显。”

“只在脸上??”何艾十分惊讶,怕不是样貌太丑,才都用来遮脸了吧

“嗯…我不喜人见,不许?”无脸男语气桀骜

“嗯嗯,明白”闻言,何艾了然。果然是长得不如人意

“屈影?原来是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大皇子的人寻来了。”就在何艾还待追问些别的问题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随着声音一抹身影转瞬而至,空中余下一道浅蓝色残影。

待人站稳停下,院中三人皆微微皱眉,梁丞柒正半裸着身子,一身狼狈。

何艾最沉不住气,上下打量着,看到梁丞柒落脸上干涸的血迹,略微惊诧的开口:“梁叔,你这是受伤了吗?” 但仔细一瞧又光洁平滑并无外伤,她又有些不确定这些血迹是不是梁丞柒的。

“啊,不碍事,一些小伤,已经好全了。”梁丞柒随意的摸了摸身上,摆摆手不甚在意,转头冲沉默的柳青笑眯眯道:“柳青,你还不知道吧!艾儿她开了紫光!”

“想来,你便是因此赶来的吧!”梁丞柒又看回屈风,一副料事如神的自信。

“嗯。”除了屈影回应了一声以外,他原本预料中的震惊神情并没有出现在柳青脸上。

“你知道了?”梁丞柒颇为失望,伸手托着下巴喃喃:“明明才感应到屈风进来,自己就赶到了,应该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呀。”

“刚知晓。”柳青无心暴露墨研,顺水推舟接了下去。

梁丞柒爽朗笑了一声,抬手欲摸向何艾脑袋。何艾看着那双还带着点泥的脏手,往后退了一步,压力很大。原谅她还有一点点轻微的洁癖…

“梁叔…”眼神示意他看看自己有多脏。

梁丞柒假装没看见何艾的抗拒,伸出的手并未收回,只是拐了个弯,落在了何艾肩上,他轻拍了两下,才收回手招呼大家:“走,咱们进屋去聊。”

唉,养了十几年的娃,怎么也有不少感情了,想来今日就要就此别过,他只是心里多少有点不舍的。

被拍过的肩膀微微发烫,何艾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情绪,她大概要出这座雪山了。

“七皇子,门外?”屈影站在原地,偏头朝向门外,有个身影尾随着梁丞柒回来了,这会儿正隐着身形藏在门外角落。

梁丞柒点头:“嗯,不要紧,不用管。”身后的人跟他回来的一路上,没有故意遮掩,释放的灵压,他这个废人都能察觉,不过是凌国小公主的诚意罢了。

几人陆续进了屋内,屈影谦让的走在最后,他抬手关门间,一抹难以察觉的黑影自狭窄门缝中钻入屋内,悄无声息地融回到他脚下阴影中。

与此同时,在院门外墙角的角落里处,一女子身影自雪地中缓缓浮现,女子面色苍白,嘴角挂着丝血,摇曳欲坠,此人正是青稞。她扶着墙缓缓席地而坐,手置于膝上,吞纳吐息,片刻后才感到劫后余生。

她一路跟着梁丞柒返回,到门口感受到了里面有一股极强的灵压,便释放了自己的灵压探知,对方立马就察觉到了,她的灵压被强行压制,仅仅一瞬间,气血上涌,害她吐出一口血。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一丝丝黑影包裹住四肢,动弹不得,更为诡异的是黑影束缚下,她的灵力不知不觉中以气壮逐渐散回于空中。直到她以为自己灵力即将被抽干虚散时,那影子却放开了她,没有置她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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